王小貝沒有能真正走開,朱寧霍叫住了他。


    朱寧霍已經立起身來,隊醫正在收拾自己的醫藥箱,騰出位置方便他們擺球。辛斯特避嫌退讓。


    朱寧霍問小貝隊長:“第四官員是我們的人?”


    王小貝頓感尷尬,不便作答,很想問他一個老外是怎麽看出這裏麵的門道來,終於還是忍住了。


    不答便是默認,王小貝也知道他真正想問的必有下文。


    “補時能給多久?”


    王小貝曉得茲事體大,此人又是最需要仰仗的大腿,便老老實實告訴他:“不少於10分鍾。”


    “那足夠了。”


    王小貝覺得有必要再確認下對於“目標”的理解沒有會錯意:“足夠是說贏球還是大勝?”


    朱寧霍似笑非笑看著王小貝:“隊長,你在搞笑嗎?贏球就過關,上麵要這麽好糊弄,我們上半場何至於打得那麽辛苦?現在場麵是做不了了,結果總得有個三球以上的大比分才好意思交差吧。”


    王小貝放下心來,說出心中殘存的不安:“時間夠嗎?總覺得打的太細致了。”


    “別急,你們的話說,磨刀不誤砍柴工。對手和正常球隊不同,不能以常理論。不遛這圈也暴露不出來他們這個弱點——連真正的犯規也不會。不會犯規的隊是防不住我的。打簡單粗暴,你們不是他們對手。推進有我,進度上你不需要擔心,不會走彎路。比起無謂的簡單粗暴,其實要快很多。”


    王小貝苦笑:“就是怕你有失啊。”


    桑帕約也湊了過來。


    朱寧霍很有自信地說:“放心,我要有心自保的話,唐朝沒人能傷我分毫。有些事情你們覺得麻煩,但是絕對值得去做。你知道嗎,那一圈打下來,他們還有幾個人沒有牌?”


    王小貝慚愧,他現在腦子裏一團漿糊,連自己隊上有幾個黃牌都記不得了:“隻剩下四五個?”


    朱寧霍伸出三根手指:“隻有三個!門將,前腰,居中的那個中衛。前腰的作用忽略不計,居中的中衛和門將防守都在禁區裏對我構不成威脅。所以我們剛才商量的最後一步,條件已經成熟了。你通知下去吧。”


    王小貝心中一凜:三張黃牌都是故意造的?一來這都能被你造出來,二來你以前在保級隊怕都沒這麽拚過吧?


    一想到後者,就想起自己開的那張金額為亞馬孫河的空頭支票:當時也不知哪根筋不對,編了這麽個蹩腳的故事!桑帕約聽了就算了,也不知道他添油加醋怎麽說的,偏偏他娘的兩個巴西人都信了!我這下怎麽收場?原先想的怎麽也輪不到他們出風頭,可是活見鬼的打成這副樣子,不抱他們大腿就得完蛋,黃頭都沒招。


    現在這劇本就是分崩離析之際,他朱寧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於不倒,這樣都不能解鎖地圖,還有什麽能解鎖地圖?


    越想越頭大,幹脆就不想了,做出一串親信明白的傳訊手勢,親信再擴散到各自的下線。本來從萎靡轉到將信將疑的土全戰士們士氣大振:要吹響總攻的號角了!


    兩個巴西人也是麵含喜色。朱寧霍想的是,這真是天助我也!多虧了豬隊友們的堅持不懈,活活把大好局麵糟蹋成現在的命懸一線,現在金子就是想不閃光都不成了!就這樣率領著豬隊友們打出無懈可擊的大逆轉,打出全方位的碾壓,即便是挑剔的蹴帝也不能找茬了吧?身先士卒鎮壓一直有不臣之心的實力最強橫的野球隊,這樣的豐功偉績足夠封賞我們一條亞馬孫河了吧——尤其是當一個不入流的預備隊戰勝了一個更不入流的野球隊,就讓蹴帝龍顏大悅解鎖了伊塞克湖的前提下。


    對麵陣營的衛佳皇則在想,朱寧霍,顯然是自己到這個世界以來見過的最強者。什麽皮亞尼奇的下鋪,程壽,鄭擲億,孔怖,包括奧利塞赫和賈德爾綁在一塊,都比不上他此刻的光輝。舊世界裏所謂的球星雲集,各個心懷鬼胎,何曾看過他們毫無雜質地拚命?在這個世界,看到了。


    原來,這才是他的真實實力,這是真正的天神下凡,是單憑自己的認知能力無法壓製的存在。可是葡萄隊有自己不具備的實戰潛力,他們隻是缺乏可靠的概念,就算你把他們搞得背上黃牌,投鼠忌器,也隻是讓他們的攔截阻斷打了折扣,你終究隻得一個人,你的身體強度注定了如果采取從一而終的戰法,那麽葡萄最要害的部位你進不去,盲目串聯已經崩潰的整體,隻會給我們帶來搶斷的機會。你雖然無敵,我們隻等你求援的那刻。你是神,可你的隊友是豬啊,至少此刻是。


    這麽自己說服自己的當,桑帕約把球給朱寧霍,算是開球,葡萄眾將嚴陣以待。


    仍然是辛斯特第一個上,朱寧霍什麽動作也沒做,起步是走走停停,後程轉加速帶球,和辛斯特麵對麵的最後一個追加的加速度,輕描淡寫就過去了,辛斯特動作完全能捕捉到,卻不知為何線路和節奏臨到頭差一線,返身要追,卻見朱寧霍已經拉開一段距離並身陷霍藞剌和黨葡鴒的包夾中,兩人還在用力的當,卻發現球已不在他腳下,悄無聲息到了葡萄左路,李也光正踩定和哈坎對峙。


    衛佳皇鬆了口氣:終於還是傳了。


    葡萄替補便有人笑道:“看來還是沒被教育夠啊。”


    還有人叫道:“這是反擊的好機會啊!”


    衛佳皇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李也光好像比剛才更自信了。他不禁想:這個埋頭黨自信從何而來?最關鍵剛才還是罪人,全隊的公敵,就算情商再低,也不可能公然與大眾的想法做對——所以其實是在已經鑄成一次大錯後,土全他們還允許他單幹?


    李也光在踩單車,晃動過程中,哈坎外線疑似出現破綻,李也光果斷走外線。哈坎這才露出真麵目,瞬間,左腳伸長把球勾迴,球權易主,右腳輕推,身子向前,碰撞中,本來走外線的李也光被擠開,哈坎順勢略微轉內切,斜向前準備起速反擊!


    黃影擦著草皮來,速度太快,哈坎活生生被鏟倒,竟然是朱寧霍。皮球最後一次觸及哈坎下身陡然向邊線方向加速滾落,眼看要出線,朱寧霍彎曲右腳外腳背與其摩擦,那球竟然詭異地迴跳,到左腳腳工碰了下,朱寧霍已經站直,那時哈坎才剛滾到界外。雖然其狀淒涼,劉靜卻沒有吹停。


    就地拉球轉身,朱寧霍避過辛思特追殺而來的鏟搶,乘他在地上,哈坎還沒進場,人已帶球高速推進。


    鄭擲億和彭俏傑二人的神通幫助他們看得瞠目結舌:這麽快?已經幾乎是全速裸奔的速度了!


    辛斯特這才恍悟:難怪一個照麵過去,連自己這樣的身體素質,又打定主意死纏爛打,卻想迴追都辦不到,他架在這麽快的速度上帶球還不掉球,怎麽辦到的?


    辛斯特足球教育接受得還是少了,衛佳皇雖然沒打過職業,到底是接受了從啟蒙開始逐步高階的近乎完整的經驗主義者的知識係統,做不到,看得懂。


    係統裏教育他,足球的控球始終需要減速,因為人和球兩者一旦驅動到峰值,前者是不可能追上後者的,除非用神通。如同再高明的歌唱家,他也要換氣,隻是他們把那個環節隱藏得微不可查。朱寧霍的原理也是這樣,他雖然高速,但是他必有停頓,或者延緩,停頓延緩何在你能看得出來,那離壓製他就不遠了。可問題就是朱寧霍駕馭的速度太快,綁架在這種速度上,任何人都隻能是皮球的奴隸,除了疲於奔命別無他選,可是他偏偏就在無人能看明白的時機讓皮球時不時地矯正自己的運行等待著他這位主人翁與其保持步調一致,或者說已經是渾然一體的下意識反射,形成了最完美的帶球?


    衛佳皇想:這種恆定高速一直不出現差池的帶球突破,在舊世界的朱寧霍也沒見做過吧。梅西呢?如果他到這個世界迫於某種動機,能做到麽?至少龍之潭斷腿一役的帶球,是沒有辦到的,與朱寧霍現在的行為有不小的距離。


    彭俏傑由衷地歎服:“和你是一個路子,但他的步頻和腳下動作的複雜程度和你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他還是人類嗎?”


    鄭擲億隻剩下點頭,不能同意更多,他第一次不討厭現在的世界了:如果是舊世界,我們能看到這些人被逼得做出這樣的表演麽?此生得見,雖死無憾。


    但在表象上,就是毫無花俏正麵起速,你看著動作非常地接地氣,但就是攔不住。一旦錯過,再追,加速度差距就大了,而且他變向隨心所欲,觀感上,連轉拐的時候都不曾降速。


    熱葡耳自命動態視力超強,嚐試去看了一眼他腳下,就被那黑乎乎的殘影搞得頭暈眼花,其餘的董埠砬,提塔爾更是被一晃而過,拉庫盆遝見勢不妙已經衝了出來。


    四天王雖然之前不幹正事,但不知道是眼下開竅還是被朱寧霍給逼得,這一發全部在填中路,位置都還算基本站住,而土全的不知道是鬥誌萎靡還是預先商量好的,散落到兩邊,把中間這主戰場為大哥騰出來,三個中衛無事可做,隊形不能散,便難得做了平行站位。誰想大哥蠻不講理,粘著球選了條位置填滿的路,風馳電掣就過來了,被突破倒是經曆過,這麽快的一個人殺禁區,而且根本就看不到破綻的威脅從未有過——總之絕對不能讓他進禁區!


    拉庫盆遝拚著直紅也要把來人攔下,饑渴難耐的鞋釘已經懸在空中。


    鞋釘沒有迎來皮肉,迎來微弱的變化——朱寧霍人在球前,腳後跟與球交流,人往存著殺心的中衛右側跑。球向後,拉庫盆遝沒好意思空中變招追殺人,收腳站定,他就算再衝動,一想到直紅浪費在本土球員身上還是覺得實在劃不來。


    接球的是水劍王,有朱寧霍誇張的長自己人誌氣滅葡萄人威風,他也算恢複了生氣,拿球吸引迴追到位的提塔爾,補防到位的霍藞剌包夾後,遊刃有餘把球分給桑帕約。


    桑帕約擺脫辛斯特的上搶,斜傳田馬匕,田馬匕主動縮短與奧孔瓦孜的距離。奧孔瓦孜何等人物,幾乎在發現田馬匕前移的同時啟動也準備壓縮空間,惡狠狠的態勢看不出是燈草燃盡之人,誓要逼迫對方失誤。田馬匕立刻精準又平易近人的橫敲中路,橫傳途中有個不速之客,董埠砬,他竟然已經從哈坎那邊覆蓋到這裏來。更讚田馬匕是臨時發現他的存在也沒有改弦更張,迎著董埠砬而去。


    董埠砬雖然慘遭朱寧霍無視,防守在一流人物法眼下更是槽點多多,可都難掩他超凡的運動能力和防守麵積,這樣的他全速撲來,橫傳就變成最差選擇,這樣的情況還要執著於第一選擇,要麽是個強脾氣,要麽他對傳球的控製力相當有自信,而事實證明,他顯然是後者。又或者說,對傳球控製力自信的那個他又迴來了。


    而皮球一如所料穩穩滾到王小貝的鞋底停下,跋山涉水翻山越嶺,終於找到了最根正苗紅的核心。


    黃氣飛這時候要是還看不明白形勢,他就枉為活化石級別的名帥。隻是幸福來得太突然,且太誇張,一時還有點接受不了:就在我徹底玩砸的時候,最大牌的洋大人看不下去了,又當爹又當媽一個人盤活了敗局?


    看到老頭一臉無法說服自己的苦惱表情,孫大山勸道:“反正現在比賽算是被他完全接管,他朱寧霍就是場上的主宰。是辦什麽事的人,這不一目了然了嗎,還有什麽可擔心的?你我莫問緣由,看個自在便是。”


    黃氣飛白他一眼:“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無利不起早,這位球星別說是在唐朝,你在過去見過哪位世界球星窮其職業生涯有這麽拚過的?舉出一個來!”


    孫大山見勸說無效,皺眉道:“你的意思是說有人承諾了什麽,所以他的幹勁才這麽大?那和你有什麽關係?就算他被騙了,你又不知情,真的不知情,又不是你要欺騙他,冤有頭債有主,他要還沒完沒了吹毛求疵,你們不是本來就準備以那位為軸心完善麽,這巴西人——”


    看了下卡米內羅還遠,續道:“雖然有點可惜,該抹殺不就抹殺了麽。後麵肯定還會有更好的,難道你還動了惜才之意?”


    “那如果他直接去找蹴帝要封賞呢?”


    孫大山這下也答不上來了,想了想說:“這倒是蠻棘手的。你說這個人富貴榮華都如雲煙,為了什麽能這麽奮不顧身呢?尤其是剛才造黃牌那操作——誒呦,我看著都頭大——”


    “你們想多了,依我看就是思鄉。”


    孫黃二人嚇得迴頭一看,可不尷尬麽,正是卡米內羅。


    黃氣飛無顏麵對此君,孫大山臉皮倒是厚實,問西班牙人:“你也思麽?”


    卡米內羅不答反問:“哈坎不是說他們原來的教練也是因為思念德黑蘭才被幹掉的麽?”


    這個話孫黃不敢接,倒是提醒了孫大山:對啊,逃離這個世界是蹴帝絕不容許觸碰的底線,所以才會有伊塞克湖的殺局,和葡萄被逼在粉蘋果的背水一戰。本來新疆葡萄不管小賤人是否真的有不臣之心,也不至於非要在唐朝除名。可若是涉及到想逃離,問題性質就變了。


    黃氣飛歎道:“你們這麽一說,我也看出來了。除了開始,後麵他很用心是要讓土全壓倒葡萄,而他朱寧霍盡量隱身幕後,這比單純的一己之力挽狂瀾要難的多。看來他很識大體,知道上麵並不需要一個光輝的外援形象,很懂得怎麽討好蹴帝。”


    卡米內羅知道這是心存愧疚的老頭對他最後的忠告,不禁有些感動,也歎道:“是的,我也是今天才發現原來遠不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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