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還有風水師為這孩子批命,說他是裨益父宮的命盤,便是有子承父業的命相。


    也許就是這個“子承父業”,害慘了這孩子,讓他那麽小就遭人嫉妒,離了父母身邊。


    若找不迴這孩子,他百年之後,如何有臉去見心愛的女人?


    想到這,老眼哭得暗沉的陛下又揮手將司徒晟找來,命令他一定要抓住僅存的線索,秘密行事,務必要找到當年那個人販子,弄清三皇子的下落。


    陛下交代得清楚,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所以在法會結束之後,司徒晟就出了一趟遠門,再迴來時,已經是半月之後。


    就在司徒晟離京期間,楚琳琅又進了兩次宮,陪同華氏一起,去給太後讀書解悶。


    太後也是信了靈雲大師的話,覺得楚娘子的命格裨益皇室。


    不然為何是她掌燈的這場法會,便爆出了妖妃當年的惡行?


    靜妃娘娘仗著恩寵,不甚恭敬太後,這婆媳堆積的仇怨也不是一日兩日。


    如今靜妃被囚瀟湘宮,日日接受宮罰太監的掌摑,牙齒脫落了好幾顆,臉頰都腫高一片,雖然一時死不了人,卻讓人身體憔悴,腮幫子疼得難以進食,估計人也熬不了太久。


    仁帝說得清楚,她既然那麽愛模仿方良媂,怎可隻學皮毛,也不感同身受一下方良媂的病痛苦楚?


    楚琳琅再入宮跟陶雅姝閑聊私話,知道了靜妃娘娘如今的處境時,不由得唏噓了一番。


    難怪陶雅姝不願入宮。所謂伴君如伴虎,當真是如此。


    無邊的權利可以放大一個人的喜樂。


    陛下可以因為自己的喜悅,而給心愛的女人無上榮光,也可以因為愛意消失,毫無柔情地懲罰與他共枕多年的女人。


    陶雅姝的感受應該也是與她一樣,不過陶雅姝沒有法子,她已經是局中之人,抽身不得了。


    如今陶雅姝唯一的奢念就是向太後陳情,表明自己不願嫁人之心,她願做一輩子的女官陪伴太後終老。


    陶雅姝這話,顯然是被太後當成了小丫頭表孝心,討她老婆子歡心的諂媚之言,並沒放在心裏去,還笑著說,若是陛下看中了雅姝,她就算想留都留不住。


    不過跟自己的糟心事比下去,陶雅姝更擔心著楚琳琅。


    也不知怎麽的,最近有些風言風語,說是新封的新梅安人長袖善舞,遊走在戶部侍郎司徒晟,和工部郎中廖靜軒之間。


    兩位同僚還因為爭搶誰來接送楚娘子,而在女學門口大吵一架。


    陶雅姝自然不信廖靜軒會跟楚琳琅有什麽,卻有些擔心楚琳琅。


    琳琅雖然不是閨閣未嫁的女子,可沾染這樣的名聲,還是不妥的。


    畢竟楚娘子現在時常在太後眼前露臉,若讓她老人家知道了,勢必要造成誤會。


    尤其是陶雅姝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後,覺得有些對不起楚娘子。


    若不是楚琳琅誤以為夫子引誘了她,擔心她年幼無知,被男人誘騙,也不會急切地找夫子算賬,以至於產生這般拉扯誤會。


    楚琳琅全然拿自己當做了年幼的妹妹愛護,卻惹來這一身風波。可恨她身在宮中,卻無法為楚娘子正名。


    可楚琳琅卻覺得這些風言風語對她而言,並沒有什麽。


    畢竟再怎麽傳言,她的鋪子也照常賣錢入流水,賺得缽滿瓢平。而且最近她在西北又新買了許多的地,收獲頗豐。


    楚琳琅做夢都能笑醒,實在沒有餘力哀愁名聲。


    至於太後聽到了,可能會冷落她,楚琳琅也不甚太在意。


    她本就是朵民間的野花,難不成還想入王室的暖房不成?


    若是皇室不缺她這尾吉祥錦鯉,她大不了不進宮湊趣,上峰也不會吃飽了撐的,因為這種男女私事賜死她。


    畢竟她又不是陛下的女人,沒給陛下戴大大的綠冠。


    不過母親孫氏顯然不這麽認為,她之前在街上買菜時候,居然不巧碰到了前女婿周隨安的馬車。


    周隨安在馬車裏瞥見孫氏,連忙叫車夫停車,下來與前嶽母說說話。


    他可是很清楚,楚淮勝有多攀附他這個為官的女婿。當初琳琅和離也是不敢告知楚家。


    周隨安並不知孫氏已經離了楚家,隻覺得自己在楚家那應該還是有麵子的,大約孫氏知道了自己當初並無意跟琳琅和離,楚家就一定會想辦法勸琳琅迴心轉意。


    所以周隨安在前嶽母麵前毫無愧意,直說琳琅的不懂事。


    大概的意思便是楚氏和離時候,恍如變了個人,怎麽也不知珍惜名聲了。如今滿京城都在傳她遊走於兩位官員之間,如此水性楊花,可如何是好?


    周隨安說這話時,雖然也不太相信那傳言,可話語裏的氣急敗壞卻是真真切切的。


    他如今也是後悔,若早知楚氏被放出來,就這般放浪形骸,不知分寸,那他當初就不該……就不該……


    這不該如何,周隨安一時也來不及想,因為從前一直待他和善的前丈母娘,居然朝著他的麵上狠狠唾了一口:“啊呸!你也配來說嘴我女兒的名聲?什麽水性楊花?拿鏡子照照你自己吧!我女兒行的端,做得正,可不像某些男人,靠著女人過活。你個忘恩負義的陳世美!也有臉跟我說這個?是看著我們娘倆孤苦好欺負?若再來我眼前賣弄口舌,仔細我一刀活劈了你!”


    當時孫氏正在買肉,順手操起了肉攤上的切刀就像周隨安比劃。


    自從離開楚家,孫氏恍如揚眉吐氣了一般。綠洲遇險,差點劈了司徒晟之後,孫氏護起犢子來,可是兇悍了。


    周隨安以前還覺得楚琳琅的彪悍是隨了他父親,可如今才搞明白,竟然是隨了他那病柳一般的嶽母。


    嚇得他連連後退,卻被一旁魚攤倒的洗魚髒水潑到,落得滿身的腥臭。


    他也是萬萬沒想到,以前總是勸著琳琅敬奉他這個丈夫的孫氏如今也恍惚變了個人,又在鬧市裏落得這一身狼狽,隻能氣急敗壞道:“我……我不與你這婦人一般見識,若是讓嶽父知道他女兒這般,你看他……”


    孫氏又狠狠唾一口道:“我女兒已經幫我離了楚家,贖迴了身契,你休要拿楚淮勝來嚇唬人!滾!休要出現在我們母女麵前!”


    周隨安還真不知,孫氏也離開了楚家。聽聞這話,也是驚訝得目瞪口呆。


    他以前也聽過琳琅說過類似的話,可覺得楚氏異想天開,哪有做兒女的盼著父母分開的?


    可是如今楚琳琅將自己說過的話都一一應驗了,這隻讓周隨安從骨子感受到一股子冰涼。


    她說此生不會再與自己再續前緣,便是落地有聲,再無迴轉可能……


    他身後的小廝,要去找孫氏的麻煩,可孫氏罵了人之後,便帶著冬雪揚長而去了。


    周隨安覺得今日也丟夠了人,不讓小廝追攆。可他心裏卻在恨恨地想,謝氏說楚琳琅得了陛下的青睞,卻如此朝秦暮楚,隻怕下場淒慘。她們母女既然都不領情,那他也不必善心提醒了!


    隻是不知道楚琳琅到了無人能應時,會不會後悔當初?


    再說孫氏,雖然並不信周隨安說的那些閑話。可她真心覺得女兒還是早些跟司徒晟斷了才好。


    就算她現在暫時不嫁人,也不要沾染他這樣的達官顯貴,不然一個弄不好,還是做女子的身敗名裂。


    想到這,孫氏不免要費費心,跟街坊相熟的婦人打聽,認識了幾個媒婆。


    等楚琳琅看著娘親從媒婆那弄來名冊子時,都要笑出聲來了。


    這一串鰥夫獨漢的生辰八字,跟挑選後宮佳麗一般讓她揀選,娘親是將十裏八鄉的光棍漢都搜集了來嗎?


    “娘,你弄這些幹嘛?”


    孫氏理所應當道:“自然是讓你挑選,看看有沒有中意的?我問媒婆要的都是有一技之長,可以養家糊口的男子。你總不能跟那個司徒晟繼續不清不楚的吧?待你嫁了人,他也不好來煩你了!”


    楚琳琅想想司徒晟吃醋時的德行,覺得自己此時若抽冷子嫁人,他大約會把新郎官拽到亂墳崗裏埋了吧?


    不過看看娘給她選的這些人,楚琳琅覺得有必要跟孫氏展一展她的家底了。


    所以她先將名冊推到一邊,又將自己正在算的店鋪流水推到母親跟前:“娘,你看看,單是我這一個鋪子的流水,那些漢子擰在一起,能比得上我的身家嗎?”


    孫氏從來不過問女兒的生意,雖然也知道了她在京城買了鋪子,後來又托著夏青雲在西北買了地要種藥,可應該跟江口老家一樣,一個鋪子勉強能夠她養家糊口,再略有些盈餘罷了。


    所以在看到這賬麵流水,每個月都是上百的錢銀時,孫氏先是懷疑自己的眼神,接下來又是慌了,問楚琳琅鋪上究竟賣了什麽,怎麽會有如此多的流水?


    楚琳琅看著母親沒見過世麵的慌張樣子,忍不住被逗笑了。


    京城裏的生意本來就比老家江口賺錢。


    不過這鋪子如此進錢,也跟她最近新發的一筆橫財有關。


    她當初買了船,托給了夏荷的兄長夏青雲代管,雖然跑船賺錢,卻也有淡旺季。


    後來楚琳琅委托夏青雲在西北跑船時,幫忙看看有沒有合適的田地。


    那裏雖然偶爾幹旱,可是土地十分適合種天麻一類的藥材。她聽何夫人提起過,說種藥材比種糧食掙得更多,而且何夫人有門路,種多少就收多少。


    楚琳琅盤算後覺得合適,於是趁著行船淡季,她又將其中的兩條船賣了,讓夏青雲幫忙挑選,買了一大片靠河的峽穀之地。


    原本貪圖峽穀的耕地便宜,而種藥不拘著地形,且峽穀陰涼,適合許多藥材生長,楚琳琅就拍板買下了。


    也是楚琳琅天生的財命,合該著她發財,那藥材種下去沒有多久,在溪邊洗臉的夏青雲就無意中發現,在峽穀的溪水裏竟然有金沙!


    他走南闖北,也幹過淘金的營生,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發現之後,夏青雲也沒聲張,連忙親自坐船迴京,告知了楚琳琅。


    楚琳琅確定之後,眼睛都亮了,她攏了攏自己手頭所有的銀子,甚至將司徒晟讓她代管的俸祿銀票子都拿出來,讓夏青雲趕緊迴去,以藥材需要擴大種植為由,將沿溪水的那些峽穀之地都買下來。


    若是銀子不夠,她還會再想辦法。


    夏青雲有些不好意思地表示,他也有積蓄,可都交給爹娘在老家買田地屋宅了,就算他有心幫楚琳琅湊錢,一時也不好拿出來。


    說到這時,夏青雲也覺得自己短視,賺了錢銀,為何非要迴老家買田地?


    像楚娘子一樣,在京城附近買些,也比在老家困守著強啊!


    都怪爹娘都是農夫的見識,有了錢銀,換成田地才安心,壓根不管以後有沒有立刻需要用銀子的時候。


    楚琳琅笑了,表示他不用出本錢,她也要算他三成的幹股。


    楚琳琅向來用人豪爽,雖然地都是她買下的,可她表示無論將來出金多少,夏青雲都能分到三成的利。


    畢竟她人在京城,淘沙,洗煉是很費心血的工作,夏青雲發現金礦卻來告知她,這份心意,她很是感激,分三成也是應當應分。


    就這樣,原本就貧瘠起伏,不太適合種田的土地,連同溪流發源地,都被夏青雲以略高於市價的價格,痛快地買了過來。


    再然後,夏青雲開始雇傭人手,沿著灘塗架起了淘金的架子。


    他沒看走眼,此處果然蘊著金礦,產量不多,但也絕不算少。


    楚琳琅這次可是悶聲發大財,悶著了下單的金母雞!


    隻是起初,夏青雲駕設的淘金架子不甚給力,人手也有限,每月產金的數量有限,更沒法自行提煉,那些粗糙的金沙都放到楚琳琅的鋪子裏代賣。


    楚琳琅將沒有煉製的金沙賣出後,又有了本錢,便再上了些淘金的用具,如此一來,金沙的產量多了許多。


    下一步,她還準備自己提煉金沙。楚琳琅估算著,自己鋪上日後的流水,恐怕每月百兩不止。


    現在她展給孫氏看,孫氏自然被嚇了一大跳,以為女兒作奸犯科了,不然怎麽會有這麽大的流水?


    待她聽完女兒的生意,再迴頭看看自己給女兒挑選的那些鐵鋪銅匠,還有些小本買賣的生意人,的確是跟女兒不甚相稱。


    她若執意讓女兒嫁給這等小戶人家,豈不是跟當初嫁到周家一樣,幫襯破落戶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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