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歎了一口氣,決定不再管到處尋找少年郎的陶四姑姑,決定還是先迴去照顧娘親為妥。


    榮林女學的船隊不會在江口停留太久,過個幾日,待貴女們玩得盡興,就可以迴轉京城了。


    想來那個陶慧茹就算有心打探,也不會在這裏停留太久。


    眼下,她最要緊的是先解決了母親身契的事情,然後帶母親早點迴京城見司徒晟,告知他陶家四姑姑的隱患才是正經。


    二姐那邊很快就有了消息。


    楚金玉迴去之後,就努力遊說母親,直說留著這孫氏也無用,若是肺癆死在家裏,也太晦氣了。


    倒不如做個人情,讓楚琳琅將母親帶走,也算是修複一下姐妹情誼。


    畢竟她家官人可是在水師軍中,若是這楚琳琅日後能利用人脈,為鄭彪鋪路搭橋豈不是美哉?


    更重要的是,楚金玉跟大娘子說,楚琳琅是願意銀子贖買的,而且價錢給的不低。


    大娘子被二女兒說得有些心動了,權衡了一番利弊後,她終於決定,背著楚淮勝拿出了身契給楚金玉。


    看那日孫氏吐血,當真是活不久了,她厭惡孫氏也不是一日兩日,能讓她死在外麵,不必家裏買棺槨鋪蓋,豈不是正好?


    另外,她也要讓家裏的剩下的幾個小妖精看看,她們的生死是捏在誰的手裏。


    若是能像孫氏那般乖巧,她這個大娘子自然好相與。


    可若一味弄著狐媚掏空了老爺的身子,便也得任著她這個主母發賣!


    當楚金玉將孫氏的身契拿來時,楚琳琅也不失言,當真又給了她和孫氏各自一筆銀子。


    隻是楚琳琅留了個心眼,讓楚金玉幫孫氏寫了個收銀子的收據,還讓孫氏按了手印,有了這個收據,就算楚淮勝誣告她偷拿了身契也不行!


    楚淮勝忙完了鹽務迴來時,聽說大娘子和二女兒不跟自己商量,就將孫氏的身契給了楚琳琅,氣得都原地蹦起來了。


    “兩個蠢貨!那孫氏前些日子還好好的,怎麽被湯水燙一下,就燙出了不治之症?走,給我把身契要迴來!”


    說著楚淮勝便急匆匆領著兒子楚人鳳去客舍找楚琳琅。


    此時楚琳琅早就打點了行囊,準備帶著母親迴京了。


    看父親來鬧,說是二女兒偷拿了身契不算數,他要將孫氏領迴去。


    楚琳琅不慌不忙,隻立在樓梯口不讓楚淮勝上去:“這身契是我拿銀子換的,也有大娘子出的銀子收據。大娘子可是堂堂楚家當家主母,不經過你同意,發賣妾侍,也是合情合法。既然是買賣兩訖,沒有偷拿,又為何不作數?我娘不悅你甚久,沒了身契,她就是自由人,又被你虐待甚久,早就想跟你義絕,連休書都不必!我已經一把火燒了賣身契,你拿不迴去了!”


    楚淮勝聽了這話,當爹的麵子真是被這個不孝逆女給狠狠踩在腳下了。


    他暴跳如雷:“臭丫頭!你倒是忘了你老子是誰!還真以為結識了幾個貴女,自己便也成了皇親國戚,別人怕你的狐假虎威,我可不怕!我自己的家事,天王老子來了,也管不著!”


    說著,他便衝上去準備入屋將孫氏給扯迴去。


    他好歹也是江口有頭有臉的富商,一個生養了孩子的妾,居然求去,他的臉還要不要了?


    孫氏就算死,也得死在他楚家的屋頭裏。而楚琳琅這個死丫頭更是挑戰了他當父親的權威,怎麽不給她些教訓?


    可惜他忘了,三丫頭雖然有可能是狐假虎威,但是她手底下的跟班老頭,卻是實打實的閻王。


    就在他往前衝的時候,七爺單手拽住了他的衣領子,然後那一甩,楚淮勝登時屁股著地,狠狠摔在台階下,疼得他似斷了尾巴一樣,都叫得顫音了。


    楚人鳳早就聽他爹說,三丫頭找了個厲害老頭子當保鏢,所以他這次要幫爹爹搶迴姨娘,也是有備而來,糾結了五六個江湖上的無賴充當打手。


    他們並沒有見識過隋七爺的飛刀,隻覺得一個幹瘦的老頭子有什麽可怕的?


    就算他有些本事在身,還能同時對付了這麽多年輕力壯的漢子嗎?


    楚人鳳衝過去扶起楚淮勝,高喊著“打人了”的時候,他身後的幾個無賴漢子便抽出懷裏揣著的鐵棍家夥,一擁而上!


    楚琳琅早知道楚人鳳無賴,卻沒想到他敢在白日裏就糾結無賴來鬧。


    眼看著那些人抽出了鐵棍,她也擔心隻七爺一個,能不能抵擋這些年輕力壯的無賴漢們!


    不過很快,她就知道,司徒晟為何獨獨隻安排一個老者當她的保鏢了。


    當七爺看著那群人湧來時,甚至懶得亮出自己的匕首,隻伸手一個小擒拿,鉗住衝在前麵的那大漢的胳膊,拉擦一聲卸下了他的膀子,然後奪了他手裏的鐵棍。


    七爺揮舞著鐵棍,從容後退兩步,立在台階之上,居高臨下,便像砸鐵一樣,朝著那些人的肩膀腦袋狠狠砸下。


    雖然楚人鳳糾集的無賴漢人數眾多,但樓梯狹窄,他們不能一湧而上,隻能一兩個,一兩個地往上衝,這就仿佛傻麅子一般,來一個就被隋七爺敲了頭,都來不及哼哼,眼睛一翻就往後倒下,然後再上來兩個傻麅子補一補空位。


    不到片刻的功夫,樓梯上掛了一片。


    還有一個是站著的,他最後才上去的,可腳下全是人堆,已經沒有落腳的地方了。


    眼看著隋七爺兩手都拎起鐵棍,兇神惡煞地走過去,嚇得他很不仗義地撇下鐵棍,撒丫子就跑了。


    可惜隋七爺難得開葷,打得還不夠盡興,他一眼掃到了楚人鳳,方才就是這小子叫嚷得最厲害,還管楚娘子叫“賤人”!


    於是他便轉身朝著楚人鳳兒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揮舞著鐵棍就朝著他身上招唿而去。


    楚人鳳哪裏遭過這罪?一時被打得原地抱頭打滾,拚命地喊爺爺饒命。


    而就在這時,客舍的店家早就報官,很快就有差役來拿人了。


    不過那縣丞是知道楚琳琅的,問明了情況之後,便知道是怎麽一迴事了。


    既然是收了銀子放妾,有正室的手印畫押憑證,楚家父子自然沒資格拿人。


    而這客舍的鬧劇,也有人證,說是楚家父子帶人動的手。


    最後,縣丞便以尋釁滋事的名頭,將楚家父子連同那些受傷的無賴漢一並入了監牢,需得交了罰金,才能出來。


    楚家父子被押走時,孫氏就站在窗邊,她一時都不敢相信。


    在她看來,天大的不能解決的事情,就這麽輕鬆解決了。


    楚琳琅走上來,抱著她的肩膀,在她耳邊輕聲說:“娘,你自由了!”


    第70章 綠洲意外


    那一刻, 孫氏哽咽了一聲,終於有人間落地之感,抱住了女兒, 放聲大哭起來。


    孫芙自小就被拐, 無一日不是在打罵中度過的。想到以後不必再在楚家的屋簷下受氣,那種心情, 一時讓人有大喜大悲之感。


    楚琳琅的眼眶也濕潤了。


    跟所謂成親嫁人, 甚至生子相比,她從小時的願望更希望能解救了母親,跟母親一起離開那個讓人窒息的家,讓她後半生過上舒心無憂的日子。


    現在, 她總算做到了!


    楚琳琅了卻心願, 便恨不得立刻帶著娘遠離江口,再不迴來。


    就在出發那天, 眾人又齊聚碼頭, 見楚琳琅又帶迴了個離家的娘, 宜秀郡主便開始冷嘲熱諷了:“這下堂之風難道是你楚家的家風?你和離了,又帶了個離家的小妾娘,真當百官乘坐的方舟是藏汙納垢之所, 什麽醃臢都能上船?”


    聽她這麽說, 其他的同窗們都沒吭聲。楚琳琅將自己父兄送入縣衙監牢的事情, 她們也聽到些風聲。


    雖然不知來龍去脈,可琳琅還是理虧的。


    就算不用女戒來衡量, 這樣的行為放到哪本聖人撰寫的書本裏都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啊!


    而平日裏宜秀郡主牙尖嘴利,嘲諷上楚娘子兩句, 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了。畢竟大多數時候, 楚琳琅都是裝聾作啞, 麵帶微笑,都不帶迴嘴的。


    可是今天,她說的不光是楚琳琅,而至當著眾人的麵羞辱孫氏。


    顯然宜秀郡主並不知,這位看起來滾刀肉般沒脾氣的楚娘子,真正的逆鱗在何處。


    而今天,她不巧正捅在楚琳琅不能忍的腰眼子上了。


    楚琳琅慢慢轉頭,冷冷瞥著她,聲音不算小地迴道:“聽說郡主當初入宮時,太後連看都沒看,就絕了你入宮參選,難道是知道有你人前妄議他人父母的喜好?怕你入了宮也呆不長遠?”


    當初宜秀郡主都立在宮門前等著見太後了,卻被太後拒了入宮,是她人生中不可言說的羞恥。


    可萬萬沒想到,一向不還嘴的楚琳琅,居然在人前就這麽冷嘲熱諷地講了出來。


    宜秀到底是小姑娘,臉兒立刻掛不住了,急急反駁:“你胡說八道什麽!太後是覺得我是陛下小輩,入宮亂了輩分,才不讓我入宮的!”


    她一說完,楚琳琅恍然大悟,又大聲道:“原來還真有郡主入宮被拒這麽一迴事啊!謝謝郡主告知,這下我們都知道你是為何不能入宮了!”


    宜秀入宮被拒的事情,並沒有在人前透漏,大家也是隱約聽到些,可誰都不會在人前講。


    而宜秀郡主的母親,也是對外一概宣稱,是他們做父母的舍不得讓宜秀入宮。


    沒想到今日被楚琳琅三言兩語這麽一詐,竟然讓郡主自己說出了她被太後迴絕的緣由。


    等宜秀恍然發現自己上當,竟然親口說出了太後不喜自己的事實,頓時氣得臉蛋漲紅。


    她正要抓住楚琳琅分出個章程,楚琳琅卻輕巧閃避,轉身扶著孫氏朝著方舟一側的木船走去:“娘,我昨日就雇好了船,雖然小些,沒有方舟安穩,但也不錯,勝在不會有自恃甚高的貓狗到您的眼前無故吠叫……”


    原來琳琅早就想到迴程有她母親孫氏,不方便跟那些女學的貴女們同在一條船上,自己雇好了船。


    就算宜秀不嘲諷人,人家也沒打算蹭女學方舟的便宜。


    這下,方才出言不遜的宜秀郡主就顯得有些不占理了。


    楚娘子說得對,人家明明自己早就雇好了船,並未曾招惹旁人。


    就算出身卑賤,那也是人家楚娘子的母親,郡主這般嘲諷同窗的娘親,真是半分教養都沒有!


    看著周圍的同窗偷偷笑著議論她,宜秀氣得一扭身就上船去了。


    這個楚琳琅,她記下了!等迴了京城,稟明母親,再入宮告知靜妃娘娘,管叫這商婦再也沒法賴在女學裏充數,就是京城也別想待著了!


    等上了船,孫氏想起那郡主發火,有些擔心地拉著楚琳琅的手,低聲道:“是不是我拖累你了?”


    楚琳琅卻拍了拍手,沉聲道:“她不占理,娘你不必擔心。”


    原本她跟宜秀郡主的關係就不睦,那位郡主看不上自己也不是一天兩天,她也不怕再添一件齟齬。


    等上了船後,琳琅注意到,廖夫子並沒有在夫子的船上,聽說廖夫子臨時有事,需要去附近尋友,不隨船隊一同迴來了。


    琳琅卻知道夫子不迴,大約是跟她講了那陶四姑姑的事情有關,所以廖夫子要去處理一下。


    就是不知,他要用什麽法子絕了陶慧茹刨根問底的心思……


    隨船負責護送的二姐夫鄭彪是場麵上的人,他因為去官府拿銀子贖楚淮勝父子,也跟縣丞聊了幾句。


    待聽說曾有戶部下文書關照小姨子楚琳琅後,這心裏也越發地透亮,在狠狠罵了楚家父子不知所謂後,他看見小姨子時,笑得那叫一個溫和。


    在給琳琅的木船送吃食時,鄭彪趁機表明態度,隻說自己和她二姐,不會跟楚淮勝一條心,讓楚琳琅放心,保管這一路太平,將她們母女護送迴京。


    楚琳琅也知道這二姐夫是什麽貨色,不過虛以委蛇,場麵上說笑,順過去罷了。


    迴程的路上,許是旅程疲累,方舟上不再像來時那般通宵宴飲,歡笑聲不斷了。


    大部分時間,都是早早尋了驛站安歇,再在第二天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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