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醉瓊枝


    作者:狂上加狂


    文案:


    楚琳琅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與夫君和離。


    畢竟在許多人眼中,她出身低微,見識淺薄,是攀上高枝的麻雀,本配不得風流倜儻的新貴重臣。既然能攀上這等高枝,又是一路苦熬,自然要牢掛枝頭。


    如今,她入周家八載,一路扶持夫君寒窗苦讀,乃婦人勵誌楷模。夫君年輕有為,與她舉案齊眉,前途無量。膝下有七歲稚女,清靈可愛。婆婆更是為人長者,寬和慈祥,家中的妾室也敬奉她這個正室,滿府上下,其樂融融。


    不過也隻有楚琳琅本人最清楚,以上都是屁!


    二十四歲生辰那日大雪,楚琳琅拿著一紙休書,頂著丈夫“你莫要哭著迴來求我”的嘲諷,在皚皚白雪中,形單影隻離開了經營八年的周家。


    當她在馬車中默默搖著龜殼占問前程時,馬車的簾子被人撩起,隻見朝中專權跋扈的“佞臣”——與她私怨甚深,冷意十足的司徒晟,正在飛絮飄雪中揚著劍眉與她策馬同行。


    楚琳琅深吸一口氣:這廝有多記仇?頂著大雪來看她的笑話?


    她不知道,司徒晟等這一日,已經等得太久了……


    (美美的原創封麵來自wb@吞赦日月)


    內容標簽: 宮廷侯爵 歡喜冤家 近水樓台 爽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話簡介:高門棄婦的和離之路


    立意:遵從內心,活出自我 ?


    第1章 清晨偶遇


    嚴寒冬日,楚琳琅在馬車裏窩了足足一個時辰,雙腿都有些僵硬了。


    臨出門前,丫鬟夏荷貼心地給她揣了兩個手爐子,身上也加蓋了被子。可坐久了血脈不暢,雙腿陣陣發麻。


    她歎了口氣,從懷裏掏出個陳舊的龜殼,輕輕搖晃,裏麵晃動的銅板聲倒是讓人心情平複了不少。


    就在她收起龜殼,試圖慢慢伸直雙腿的時候,車外有丫鬟壓低了聲音道:“大娘子,張府的馬車過來了!”


    楚琳琅聽了,也不顧雙腿還在針紮作痛,抓起身邊的兩包茶葉,咬牙起身,甚至不用丫鬟攙扶,徑自跳下馬車,忙不迭衝著緩緩駛來的馬車揚聲道:“可是張府的林娘子?”


    那車夫看見有人攔車,勒住了韁繩。隨後,馬車的簾子微微撩起,一個四十歲的婦人上下打量了一眼立在路旁的嬌俏婦人。


    一場新雪後,披著海棠紅鬥篷的年輕女子香腮粉頰含笑立在雪堆旁,可真似俏枝寒梅,晃了人眼……


    楚琳琅舒展眉眼,掛著甜笑,揚了揚手裏的茶葉包道:“真是巧了,我下馬車買包茶葉的功夫,一抬頭就認出了您的馬車。”


    那林娘子瞥了一眼楚琳琅,恍如看到了臭蟲,冷笑了一下:“可不是巧嗎?我今兒特意吩咐車夫,繞著你們周家的府宅門子走,竟然還能在這遇到您!這麽早買茶葉?通判夫人的茶癮還真大啊!”


    楚琳琅恍如沒有聽出對方的嘲意,踩著咯吱響的厚雪走到了馬車下,玉臂舒展,將一包茶葉殷勤地遞給了林娘子道:“我記得您最愛飲普洱熟茶,正好我訂了三年的滇地普洱茶到貨,這一包請林娘子品嚐品嚐。”


    林娘子並未去接,臉上的諷意更濃,挑著眉道:“可不敢當,我家官人不過是連州小小的走馬承受,怎有您的官人——周通判威風?”


    就在前日,連州的通判周隨安,與負責監督戍軍的張顯在知府大人的府上大打出手。


    周隨安——也就是楚琳琅的官人,趁著酒酣上頭,居然當著一眾同僚的麵兒,給了比他大二十多歲的張顯兩個大耳摑子。


    這兩個耳摑子打得不甚收力,張顯倒地不起。


    當時一幫看客倒吸冷氣,對新來的通判大人刮目相看——這個年輕輕的通判應該屬相為虎吧?還是剛出生的那種,為人處世竟然這般輕浮狂躁!


    連州上下誰不知這個月末就是張走馬入京麵聖的時候了。


    走馬承受一職,雖是監督戍邊的軍紀,向陛下親自稟報邊地軍情。官家在詢問邊情時,順便也會問問地方官員的考績。


    張顯身為走馬,就是要迴天庭述職的灶王爺啊!


    滿連州上下,誰人不是恭謹奉承著張大人?就連那知府大人都親自設宴,美酒佳肴的款待。


    可偏偏這位新上任的通判大人初來乍到,追查轉賣囤糧的案子,一路查到了張走馬的小舅子那裏。兩個人齟齬甚久,結果借著酒勁的功夫,言語無狀,失了分寸,竟然打在了一處。


    有腦子的都知道,周通判這兩個耳摑子算是將自己的大好前程打沒了。


    連州的貪墨案子牽連甚久,知府大人都明哲保身,繞著邊走。偏偏他周隨安不知香臭,一頭紮進能淹死人的糞坑裏。


    周隨安有什麽背景?不過是走了狗屎運,寒窗苦讀一路考上來的清貧子弟罷了!這麽個沒根基的,在連州好沒站穩呢!


    如今連州上下都等著張顯入京城絆倒周隨安這個愣頭青。


    顯然周家人還沒有全傻透,隻沒想到周隨安的娘子楚琳琅趕著來打前陣,收拾夫君的爛攤子。


    林娘子自然清楚這門官司,看向楚琳琅時一臉不屑:這楚娘子居然拎著一包茶葉來討好,可真是上不得台麵的小家子氣!


    周家人都像狗屎,冒不了多久的熱氣。所以楚琳琅笑臉相迎時,林娘子不屑地撂下了簾子:“我們張家還喝得起茶,不勞楚娘子費心了。車夫,停著幹嘛?快些駕車!”


    就在馬蹄子撩動的功夫,隻見車簾子晃動,那個楚娘子居然不顧儀態,拎著裙子一躍,徑自跳上了馬車。


    張家的車夫和下人沒提防,就看個嬌俏的美人跟貓似的鑽入車廂,愣是沒有迴過神來。


    林娘子也嚇得往後一靠。許是這位嬌滴滴的楚娘子出身不好的緣故,在一幹官眷裏最注重儀態,以前可沒見過她這猴竄兒的模樣。


    這個女人該不會跟她相公一樣,一言不合就給人大耳摑子吧?


    還沒等林娘子喊人將楚琳琅拉下去,楚琳琅搶先一步攥住了林娘子的手腕子。


    有那麽一刻,林娘子覺得這平日嬌滴滴的楚氏眼神裏帶了些漢子的莽氣,看著怪嚇人的。她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可楚娘子並沒有舉手打人,而是拉著林娘子的手,刻意挨近了些,壓低聲音道:“男人們鬥吵,自是吵他們的,何苦影響了我們後宅子的姐妹情誼?我可一直拿您當自家姐姐,您的弟弟便也如我自家兄弟,怎會爭一時之氣,不顧他之前程……”


    林娘子微微眯眼,用力甩開她的手後,同樣壓低聲音道:“你是什麽意思?”


    楚琳琅臉上掛著幾分凝重低語:“您雖是家姐,可也不知林庾吏膽子大得能闖出什麽禍事來。他督管糧草,為人太慈善,底下這些人私扣糧草的數目可不是一星半點。如今官家立意革新君製,若是細細追查下來,咱們弟弟如何獨善其身?”


    林娘子可不是被嚇大的。那周隨安若是真拿住了什麽把柄,老早就發難了,豈會憋氣窩火地借著酒勁跟人打架?


    這楚娘子是仗著自己口舌伶俐,跑到她跟前嚇唬人來了吧?


    想到這,林娘子冷笑著要攆客,可是楚琳琅不緊不慢地從懷裏抽出了一張紙,遞到了林娘子的麵前:“這是有人匿名送到我家官人桌案上的賬目,被我看到了,偷偷拿來一張給您過過目。這上麵是你弟弟的官印吧?”


    林娘子對自己那個混蛋弟弟的作為並非毫不知情,光是看這一張紙上明晃晃的官印還有去年的日期,心裏便猛一縮,正待再細細查看時,楚琳琅已經將紙抽走,坦然塞入了衣袖子裏。


    隻見楚娘子歎氣道:“這個暫時不能給娘子您,我是偷拿的,還得送迴去……你也知道我那官人的脾氣,新官上任三把火,想著有一番作為給同僚看看。他查到你弟弟那,自然要跟張大人通通氣。偏張大人毫不知情,以為他無中生有,立意汙蔑人。兩個人這才起了齟齬。殊不知,我官人心裏敬重著張大人,眼看您的弟弟被人蒙蔽,牽扯了進去,這才左右為難。前些日子喝酒失態,也是這個緣故啊!”


    林娘子此時心裏已經翻了八百個來迴。去年她聽弟弟說過,丟了幾本賬,不過好像是失火燒掉了……難道這中間有了什麽差池?若真如楚琳琅所言,那周隨安手裏……可攥著她弟弟的把柄了。


    這些小偷小摸的事情,若是別的時候捅出來,其實也不算得什麽,總有法子抹平,就像楚娘子說的,一幹推給下屬定罪就好了。可偏巧現在有上峰欽差巡查,若是這個節骨眼捅出來,肯定要惹一身腥臭!


    看著楚娘子一臉赤誠的蠢樣子,備不住她真是背著夫君周隨安,偷拿了密件跑來討好自己……


    官家這次立意除弊的決心甚大,那位欽差在隔壁郡縣已經殺瘋了。


    要真是這樣,可不能得罪了姓周的,免得他瘋狗咬人,兩敗俱傷。


    想到這,林娘子寒冬臘月的臉一下子解凍,拉住了楚琳琅的手:“妹妹,讓我這個當老姐姐的說些什麽好。咳,我那官人混蛋脾氣啊!你們夫妻受委屈了,隻是這些個賬目……會不會是有心人做的假……”


    楚琳琅反手握住,一臉真誠道:“什麽委屈不委屈的?他們男人胸懷家國天下,我們女人卻隻圖個鄉裏和睦。身為內眷,你我理應從中斡旋,萬萬不能火上澆油啊!你說這帳是假的,好!那我定然要想法子讓它變成假的!隻是林娘子先別讓張大人聲張,容我想想法子……”


    林娘子神色有些震驚,顯然沒想到這個楚琳琅這麽好說話,又這麽敢拿主意!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的蠢勇感動了,林娘子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待過了一會後,楚琳琅下馬車時,林娘子拉著她手,臉上帶笑,依依不舍親自送下,一派姐妹情深的祥和。


    楚琳琅爽直道:“都是自家姐妹,姐姐不必客氣,隻是張大人那裏還請姐姐代為斡旋。畢竟都是一個州裏的同僚,有不周到的,還請大人和姐姐多為擔待。”


    林娘子親切地理了理楚琳琅的披風,迴聲說:“都是自家的兄弟,關起門來鬥氣的事情常有,可不能傳出去讓外人看了笑話。”


    一時間,異姓的姐妹認親寒暄一番後,楚琳琅目送林娘子的馬車走了,這才鬆緩了一臉的笑,重又迴到了自己的馬車上。


    夏荷最清楚自家的娘子做了什麽,待馬車走了一會,才心有餘悸地提醒:“大娘子……這冒充官家的印,可不是輕罪啊……”


    剛才大娘子給林娘子看的那一頁紙,哪裏是什麽周大人桌案上的密件?上麵的官印分明是夏荷聽楚琳琅的差遣,找了個外鄉手藝人用白蘿卜刻的假章……


    楚琳琅打了個噴嚏,抽著鼻子冷笑:“我又沒拿它誣告人,有什麽罪?再說那也得有人告,誰告?是他張顯,還是林娘子啊?”


    她頓了頓又道:“你不是也聽到過嗎?當初州裏的倉稟失火,丟了幾本賬目。那林娘子的弟弟如火燎屁股,整整追查了一月,確定了那賬目的確在大火裏化為烏有,這才安心。我這賬目雖然是偽造,卻是林家的心病一塊。你說姓張的敢不敢明晃晃跟我家官人對峙,確定那賬目真假?”


    第2章 東南大吉


    張顯為人小肚雞腸。這次進京一定會搞倒她家官人。楚琳琅失眠數日,決定敲山震虎,嚇一嚇,止了眼前的危機。


    不過這把柄不能太大,以免狗急跳牆,所以拿個張顯的小舅子,一個小小的糧官倒灶勾當做靶子正好。


    當然,楚琳琅做的這一切,是瞞著自家官人的。畢竟這麽膽大妄為的荒唐招數,是謙謙君子周隨安絕也想不出來的。


    她嫁到周家前,不過是江淮鹽商的庶女,生長在運鹽的船上,幫著父親與走卒商販打交道,頗有些油滑手段。


    隻可惜她雖能幹,卻是個女娃,在父親看來,再精明也是嫁出去的賠錢貨。渾然不如襠下多了二兩肉的混蛋兒子來得有用。


    待到楚琳琅如花年紀,一時大意,差點為嫡兄算計,被父親送給一個老鹽官為妾。


    當她陷入汙爛泥沼時,是周隨安救她於水火,且不計較她的出身,忤逆了他的母親執意娶她為妻。


    此等恩義,結草銜環也無以為報。楚琳琅嫁入了周家之後,盡心操持著周家當初衰敗的爛攤子,總算供出了仕途夫君來。


    為了與夫君相配,楚琳琅在撥拉算盤之外,著實在書本上花了不少心思,也算是背了幾本古詩,與風雅沾了沾邊際。


    可惜官家夫人看著風光,卻比商販婆娘更費心血。前些日子,夫君跟同僚起了齟齬。他為人硬氣,不肯跟人認錯。楚琳琅卻深諳人情世故,知道夫君闖下大禍。


    幾日前,她從相熟的小吏官眷那裏打聽到些連州的陳年官司,便大膽籌劃一番,背著周隨安前來說動林娘子代為斡旋。


    最起碼,要讓張顯心有忌憚,不敢隨意入京使壞。反正官人已經得罪了那姓張的小人,死馬當作活馬醫,情形再壞也壞不到哪裏去。


    就在這時,夏荷又問:“大娘子,您不是還要為大官人買布料做官領子嗎?我們一會去哪個布行?”


    做官領子是有講究的。楚琳琅從懷裏又掏出了龜殼,很是虔誠地搖了搖——嗯,東南為吉。


    於是她說道:“東南……得,去榮升布行吧!”


    夏荷習慣了自家娘子的迷信做派。今日攔截林娘子的地點,也是楚琳琅搖了八遍王八殼子才確定下來的。


    那龜殼頗有淵源的,是大娘子做姑娘時,一個老鹽販贈給她的。


    據老鹽販子說,這龜殼子是當年女媧補天所乘大龜的第三千二百代玄孫,占卜起來靈得很。


    楚琳琅對此堅信不疑,畢竟她當年能巧遇周隨安,進而從不入流的鹽販子庶女成為官夫人,也全賴這龜殼的指引。出門前搖上三搖,是楚琳琅的日常慣例,馬虎不得。


    隻是今日這三千二百代的龜仙玄孫也不知是不是懈怠了,所指的可不是什麽康莊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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