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聲晚:“……”


    麵對她的沉默,狐泯舟眉眼似冷淡許多,“上麵的話,是假的嗎?”


    忽地聽他開口,初聲晚視線落在他臉上,都說眼睛是一個人的窗戶,他好像從來沒有過濃烈的情感表達,那日輕淺一笑,仿佛隻是錯覺。


    “我認識上麵的字,卻無法體會到那種感情,所以並不能分辨虛實。”狐泯舟聲線冷冽,語氣平靜,“如果我待在你身邊讓你感到不適,這個束縛,我隨時可以解除。”


    他說的是妖局將他們綁在一起的手環。


    初聲晚問:“你不是說不能離我太遠嗎?”


    “無妨。”


    她拿著手機的指節驀地收緊,“因為我說你讓我不爽了?”


    狐泯舟靜默地看她。


    他的“恩情”是單方麵施予的,並未問過她的意願,如果她不想再與他有所牽扯,他像以前那樣消失便是。


    初聲晚隻覺無力,就像過去她救不了那隻生病的貓一樣,似自言自語低道:“我要是教不會你怎麽辦?”


    “我在別人眼裏隻是個總和動物說話的怪人,教妖人情世故我也是第一次,不熟練啊……”


    她聲音微顫,有什麽自心底滋生,很快又消散不見,徒餘空蕩蕩的無措。


    “這不是你的錯。”狐泯舟定睛看她,將許願的事告知她,“倘若不是我,你會有正常的生活,不會接觸妖族,不會被叫怪人。”


    “是我,害你與非人類不斷有交集。”


    狐泯舟望向窗外,在這樣的夜幕籠罩下,城市與天色已經融成一色,低語道:“你若怨我,我受著便是。”


    話末,初聲晚再度重新打量起他,眼眶裏無端多了些濕意,“你就是抱著這樣的心態待在我身邊?”


    他點頭,看見她那雙眼眸裏隱約浮現的情緒,略微怔住。


    仿若消散於水中的濃墨,重新匯聚,雖然弱小到輕而易舉便能衝散,卻堅韌的保持著自我。


    也是此刻,他忽然有了一絲絲心疼。


    “你有時真的挺討厭的。”初聲晚道:“也不是第一次見你隨手實現心願了,你以為我猜不到我的能力是哪來的嗎?”


    她突然伸手拽住他衣領往前一拉。


    狐泯舟沒防備,上身前傾靠近她,兩人的距離一瞬間變得極近,唿吸交織,他聽見女生幹淨好聽的嗓音壓著點不耐煩。


    “我既然知道還讓你在這,就是沒想過怨你恨你,懂嗎?”


    他微微皺眉,目光與她相對,沉默半晌,他忽而用狐尾輕輕環住她的腰,尾巴尖拍拍她的後背,算作安撫。


    初聲晚沒表情地揪住狐狸尾巴,從自己腰上扯下來,冷道:“在我沒明確說讓你滾之前,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狐泯舟垂眼,聲音近乎低不可聞,“但你被人類排斥……”


    “關你什麽事?”初聲晚看不清他的神色,半是玩笑道:“是我和他們性格不合,不擅長交流,真以為你走哪就能給哪帶來不幸啊,你哪有那麽厲害。”


    狐泯舟緘默不語,毫無征兆地抬手將她用力扣進懷裏,從這個方向望去,隻能看見窗外昏暗的夜色,但若低下頭,看見的便是她。


    他的下頜抵在她的發頂。


    “我不明白,但是初聲晚,你可以教我。”


    ————


    晚上,為了慶祝今日營業額突破曆史新高,初聲晚提議眾人一起外出團建。


    最近天氣轉好,夜晚的風都沒那麽涼,溫度適宜,四季公園外麵那條街除了小吃以外,又支了許多大棚,在戶外搞燒烤海鮮大排檔,空氣裏滿是食物的味道。


    一家名為“燒烤部落”的小攤,師傅手裏拿著一把串不斷翻轉,再反複刷上幾層醬汁,在炭火的烘烤中逐漸變成漂亮的色澤。


    周圍站了一圈看熱鬧的路人,表情複雜。


    “還是小孩子膽大啊,我看著都……”


    “你要不要試試?我看他吃得挺香誒。”


    “試試就逝世,我腿已經軟了。”


    隻見十歲大的小孩子手裏拿著15塊錢一串的烤昆蟲,嘎嘣脆,一口一個,吃得滿臉幸福感,眼睛眯著,還不忘分享給同行的人。


    “晚晚,這個真的好吃,你嚐嚐看。”


    池先生遞過去的烤串並沒有人接,他環顧四周,哪裏還有初聲晚的身影,眨了眨眼,一臉懵。


    尋徊溫柔地笑笑,“晚晚在你吃第三串時就走了。”


    “你不早說。”池先生個子小,在攤子前舉起手示意燒烤師傅看自己,然後說:“叔叔,剩下的打包。”


    “好嘞。”燒烤師傅應了聲,推薦道:“還有幾種你沒吃過的,要嚐一下不?”


    “什麽呀?”


    “你點這麽多,我送你串烤蜘蛛吧,下次再來啊。”燒烤師傅爽朗道。


    像這種昆蟲烤串,一般很少有人買,池先生上來就點了幾十串,可謂是個大客戶了。


    不曾想剛才還笑盈盈的小孩,臉瞬間垮下來,低頭看地。


    “……蜘蛛就算了。”


    尋徊沒忍住笑出聲,下一秒,小腿處就挨了一腳。


    他也不惱,安撫地揉揉池先生腦袋,而後抱小孩似的將他抱起來,接過老板遞來的烤串。


    “晚晚她們離得不遠,我領你過去。”


    池先生悶悶地“嗯”了聲。


    夜市人多,他容易淹沒在人堆裏,一眼過去全是比自己高的,都快有巨物恐懼症了,無奈隻能依靠尋徊了。


    總不能讓晚晚抱自己,他怕累著她,至於狐泯舟,完全不在考慮範圍內,除非他是不想活了才去招惹。


    池先生一口咬下一隻螞蚱在嘴裏嚼著,嘟囔道:“晚晚好像和妖狐關係越來越親密了。”


    尋徊穩穩抱著他往前走,“那不是挺好的嗎?”


    “晚晚都沒跟我睡過。”池先生又吃了隻螞蚱,用空閑的手扯扯尋徊的頭發,“晚晚和你睡了嗎?”


    尋徊:“……”


    池先生歎口氣,“為什麽妖狐獨得寵愛,尋徊,你好歹也是隻狗,你倆都是犬科,去爭一下寵呀。”


    ————


    燈火連綿,熱煙繚繞,耳邊盡是嘈雜喧鬧的聲音,有人說到興起時,舉起手中的酒杯,在半空中相撞。


    初聲晚見狐泯舟看橙黃色浮有泡沫的紮啤杯,問:“你會喝酒嗎?”


    他搖搖頭,“沒喝過。”


    “哦對,你是清修。”


    “我不算正統清修,不食葷飲酒,是為了減少惡念,而非修行。”狐泯舟撫了下袖口,想到什麽,道:“我想喝。”


    人類很奇怪,開心會喝酒,抱怨會喝酒,哭泣會喝酒,他不知情感是何滋味,便想嚐一下這酒的味道。


    至於惡念,有眼前人,足以抵消,清修與否他看得並不重。


    很快,兩大紮啤杯端上桌。


    說實話,初聲晚對自己的酒量毫不知情,她沒參加過聚會活動,也沒和誰喝過酒,自然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量。


    於是乎,一人一狐都進行了第一次喝酒嚐試。


    算不上難喝,也沒多好喝,他們模仿著其他人的樣子碰杯,水麵搖晃,浮沫隨著晃動。


    不多時,初聲晚臉上已有了酒氣熏染的微紅,眼睛也蘊著微醺的水色,眼角泛紅,問:“感覺怎麽樣?”


    “還好。”狐泯舟半睜著眼,狐狸眼透出幾分色氣,“你哭了?”


    “沒啊。”


    他不信,伸手在她眼睛上擦了一下,“好燙。”


    她體溫要比平時高一些。


    初聲晚頷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摸閉上的那隻眼睛,“肯定啊,飲酒會導致體內血流加快,從而有熱感。”


    “原來如此。”狐泯舟認真聽著,忽然感覺到她動了動,臉在他手心處貪涼般地貼蹭。


    初聲晚雙手拉住他手腕,頭歪著,一本正經道:“你不是狐狸吧?”


    “我是啊。”


    “說謊,正常的狐狸體溫在39度左右,略高於人類,你不正常。”


    狐泯舟抿了抿嘴,“我從未騙過你。”


    初聲晚卻不再進行這個話題,轉而道:“有點熟悉,你以前也這樣給我降溫過嗎?”


    他“嗯”了下。


    “你等我迴憶一下。”初聲晚閉上眼,半邊臉完全靠在狐泯舟手上,腦海中的記憶片段零零碎碎的,一會兒是她在山上和狐狸說話,一會兒又變成她在無人陪伴的房間呢喃。


    小時候的她,似乎很愛哭,總是一個人去麵對所有事,背後空無一人。


    “你想記起來嗎?”一道男聲帶有蠱惑魔力般響在耳畔。


    初聲晚腦袋暈乎乎的,含糊不清道:“我馬上……就能想起來。”


    驀地,額間多出一抹溫涼,即使沒有睜眼,她依然能感受到他的唿吸迎麵拂來,與她額頭相抵。


    他問:“想起來了嗎?”


    “……嗯。”


    泯滅消除的部分記憶,源自於他不想再承受詛咒,如今知曉初聲晚並未怨恨他,那記憶,自然歸還於她。


    記憶迴籠,初聲晚猛地站起身繞過桌子,一下子撲進狐泯舟懷裏,在他耳邊輕道:“太好了。”


    她不是一個人。


    有隻傻狐狸,一直遵守著承諾,從未丟下她。


    她手環著他的脖子,望見的是他身後那一片熱鬧的景象。


    身在人間煙火中,又怎會不解七情六欲,不過是從未有人真心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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