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與萬煌一體兩存,他為肉軀吾作神魂。如今他命不久矣,吾百世輪迴後好不容易覺醒記憶,卻也終將重歸天地間。隻是這摘星一脈,總得尋一繼承人才是!”


    “便是…晚輩?”


    空中聲音卻並不迴答王玄所問,而是話題一轉道,


    “小子,你可曾聽聞過古時墜星一事?”


    “墜星?前輩所說的莫不是上古年間那次星隕之禍?”


    “禍?”


    空中聲音冷笑一聲,


    “何知是禍?不過是庸庸凡俗被堵住了耳舌口目罷了!他說是什麽,你們看到的聽到的便是什麽!”


    話語聲間,一道虛幻景象自王玄腳下的鏡麵出現。


    那是一顆熊熊燃燒的紅藍兩色隕石,表麵密布無數的坑窪小洞,帶著凜然之勢自天際而下。


    而以王玄五極境界的修為,能清晰的以目力看見那隕石上站立著許多細小的人影,密密麻麻足有千百之數。


    “吾雖由於神魂流失諸多,記不清吾等本是自何界而來。但依稀曾經的記憶中分明記得吾乃是隨著族人跨界至此,然而方一過界,便遭到幾名你們界麵的大能圍攻。倉促之下吾等族人隻能勉強應敵,奈何許是過界耗去了太多力量,以至於族人基本死傷殆盡。無奈之下,除卻吾族少許神魂逃離外,族中長輩便引動天星禁製,自爆之下擊傷來犯之敵。而天星失去法力後落入地麵,便是你們口中的星隕之禍了!”


    “原來古年間的星隕之禍,竟是他界來客?”王玄訝然看著地麵幻境,突然想起一事道,


    “道玄山的顯烈副宮主也會那摘星之術,莫不是道玄山也…”


    “摘星之術乃吾族秘傳之術,隻是古年間吾族被貪心宵小之輩襲擊後,摘星之術也就此失落。你口中那所謂道玄山之輩既會摘星之術,其宗門必定也是古年間宵小中一人!”


    “星隕之禍至今怕是足有萬餘年了,那個時候道玄山便是創立了也算不得多大的宗門,想來應該沒有如此大的本事才是!”


    “管他是或不是,那等摘星之術終歸是盜取而來,沒有吾等一族血脈,休想修煉到高深階段!”空中聲音冷笑道,


    王玄心中嘖嘖兩聲,


    想當日在白鶴城中,那顯烈副宮主勢若魔神,抬手間一道道星光墜落。即便是那等四方圍攻的絕境中,顯烈副宮主也依舊憑借自己的法相之力與那摘星之術,以一敵三不落下風。


    饒是如此,聽這聲音所言,似乎那等程度的摘星之術都未修煉至高深處,也不知道真正的摘星之術又是何等恐怖的威能。


    這時,突然王玄腳下的幻境化作虛無,變成了一片清澈無比的明鏡。


    “好了,閑話就同你說到這裏,吾之來曆你也算大概了解了。既如此,你也知道吾拉你進入幻境是為尋找傳人,你可做好準備?”


    王玄苦笑一聲,看了一眼腳下明鏡道,


    “前輩先前未經晚輩同意便拉入那兩重幻夢,若非晚輩心智還算堅決,此時不是沉溺汪洋中便是醉臥美人懷中,不知真假虛無為何物。如今既然兩重幻夢已過,前輩口中的扣夢三問想來也隻剩下最後一重,自是沒有放棄的道理!”


    “好小子!”


    空中聲音朗聲一笑,又道,


    “吾已說過,你這小子心性之堅在吾一族中也算極為少見,那扣夢三問便也算你過了!故此,吾打算與你論道一番。你且拋下心中諸多雜緒,秉心而答,莫有顧慮!否則若是所答與本心不符,日後修行時遭心魔時時侵擾,可別怪吾沒提醒你!”


    王玄心中一凜,旋即正色道,


    “前輩放心,晚輩一定隨心而言!”


    “好!那吾便問你,行路若遇重寶,可該拾遺?”


    “可!無主之物,拾者為主!”


    “再問,行路若遇傷患,可該救治?”


    “能救,可救可不救!不能救,自行自路!”


    “三問,行路若遇械鬥,可該勸阻?”


    “不該!他人自有命數,勸之無益!”


    “四問,行路遇仙人度化,可受度?”


    “且看,親在否!”


    “父母在?”


    “不受!”


    “妻女在!”


    “可受!妻非血親,子有他命!”


    “五問,行路若遇他人口舌,言左言右,言上言下,該如何?”


    “他言他舌,我行路,豈該如何?多言者,能斬斬之,不能斬任他之!”


    “六問,世可有好壞之分?”


    “天地自分陰陽,虎食鹿,鹿食草,天性使然!所謂好壞,不過一言主觀之見!覺好便是好,覺壞便是壞,隨心而定!”


    “哈哈,好一個隨心而定!且再問,世間除卻父母血親外,可有牽絆?”


    “所謂牽絆,不過一點靈識存於世間。所思,所想,所行,天命難定,運數難改。牽絆者,無非是靈識所想罷了!”


    “八問,既有牽絆,何當處之!”


    “率性而為!”王玄截然答道,目光堅定無比,“修道,修的便是自由自在,隨心隨性,亙古未來永存!牽絆也好,念想也罷,終究是過眼雲煙。斷了此時牽絆,又會生出他年掛牽。如此,便任他去!”


    “好!好!好!”


    空中聲音朗聲長笑,震得地上明鏡泛出絲絲漣漪,


    “那便最後一問,你,是何等存在!”


    王玄長舒一口氣,閉目緩聲答道,


    “我,便是我之所想,我之牽絆,我之雲煙,我之度化!我,便是我之道,便是我之存在!”


    ……


    溶洞中,火光熄滅後昏暗一片。


    陷入昏睡的青衣眼皮動了一動,旋即猛然一震,立時迴過神來。


    “怎麽迴事?!”


    “青道友莫慌,不過黃粱半晌罷了,都過去了!”


    耳旁傳來王玄的聲音,青衣順著聲音看去,卻見王玄正盤坐一塊大石上,身旁的兩頭小獸正睡得香甜。


    一把泛著紅色光霧的長劍在王玄橫放在膝上,右手輕撫過劍身上嵌著的七枚赤色晶石,隱約還能聽到清脆劍鳴聲響起。


    隻是若是仔細去聽,青衣竟是在這劍鳴聲中聽出了少許悲哀的感覺。


    神劍通靈,這炳一看就知不凡的寶劍,又在因何悲傷呢?


    “我剛剛…睡著了?”


    青衣疑惑的撓撓頭,卻發現自己原本飄逸的長發早已消失,這附身的傀儡是個鋥光瓦亮的大光頭,扣上去咯吱作響,


    “此處布有幻陣,我等都中了幻術小憩了一會。好在並沒有什麽危險,眼下暫時無事了!”


    王玄站起身來,抖手間那炳赤紅長劍被收入體內,旋即飄身至青衣身旁,


    “這地下光景我剛剛看得差不多了,沒有什麽特別的,也沒有出路!那青色光幕深入地下千丈,仍將我等封閉在內。依我來看,想要在這千山妖變中尋得出路,還得往中心處去!若是沒料錯的話,妖變的中心應當就在當初山濤閣附近。正好黑麒麟前輩的遺藏也在那裏,我們還是盡快動身吧!”


    青衣有些茫然的“哦”了一聲,便見王玄招手間將黑麒麟與魘貓帶至身側,又飄身朝著來路坑道而去。


    “怎麽感覺……他有些怪怪的!”


    青衣催動身形跟在王玄後方,腦中卻不住想著,


    “是了!他的眼神,好像深邃了許多!既然說不過小憩一會,那他的氣質怎會改變如此之多!簡直有一種…”


    前方又傳來王玄招唿聲,


    “青道友,還不快跟上?”


    無暇多想,青衣趕忙飄然而去,


    ……


    一隻極不起眼的金色蝴蝶扇動著翅膀撲飛在離地約十餘丈高的空中,飛行中不斷有點點金粉散落而出。而借助這些金粉,金色蝴蝶的身形在空中若隱若現,幾乎不顯露半點氣息。


    而在下方,那是一片翻騰的綠色海洋。


    數之不盡大大小小的草木妖物都已成型,但這些剛有靈識的木妖完全無暇多想,剛一能催動妖力便朝著身旁的其餘同族發動襲擊。


    無數細碎枝葉與碧色漿液飛騰,而剛一成型的木妖還沒來得及反應後又被襲殺,死後迸出的妖氣卻沒有其餘妖物吸收。


    無他,此刻周遭的所有空氣中充斥著大量的木屬妖氣,隻需吐納一迴,這些木妖吸收的木屬妖氣便足以抵得上往常日月精氣月許。


    這等瘋狂而濃鬱的妖氣灌注下,那些新誕生但又馬上死去的木妖妖氣自然逸散進空中。


    而這些妖氣又進一步滋養了那些純淨木屬妖氣的濃厚程度,濃厚的妖氣又將更多的草木激化為妖,而草木妖們則廝殺的更是激烈。如此氣養妖,妖化氣的循環下,再加上那青色光幕的封閉,整個千山之地幾乎成了一鍋翻滾的碧色濃湯。


    或者說,一個巨大無比的煉丹爐!


    以山為爐!


    幻化成蝴蝶的宣錦滿心煩憂的看著儲物囊中那顆小小的蛟齒,灰白一片,沒有半點反應如同死物一般。


    “如此洶湧澎湃的木屬妖力幹擾下,怎麽可能搜尋那頭蛟妖的氣息!”


    宣錦自語中滿心都是煩躁,何況此時自己還得在這木妖海洋中以秘法維持自身,無法催動太多法力,自是更無法感知蛟齒所指引的路線。


    至於那頭騰雲,由於要去涯海見那頭老龍,未免生出事端,騰雲便用秘法封絕了自身氣息。沒想到這麽短的時間自己就被派迴陸地尋找蛟妖,以至於騰雲的封絕法術還未到時限,眼下也無法幫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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