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是死僵複生,重又修煉成鬼晶才得迴靈智?”


    連舞城中,王玄與青衣對坐馬車內,青衣低頭兩手把玩著一顆象牙雕成的鏤球,看也不看王玄。


    王玄端坐長凳上,目視著青衣麵色不改說道,


    “是,王某當年遭人襲腦而亡,恰巧死處是起屍陰地,這才修成死僵之身。”


    “看你這滿身死氣,滿城鬼物也沒幾個比得上你濃厚,想來這片起屍地,倒是不一般啊!”


    青衣說著,忽而右手指尖勾出一點陰火,落在鏤空的象牙球中,一股淡淡的幽香青煙就飄渺而出。


    “僥幸罷了!”王玄淡笑著迴到,


    “如今天下陰陽逆轉,妖、魔、陰、邪四氣皆從地脈噴湧而出,你也隻是碰巧趕上了!”


    青衣的話讓王玄心中一驚。


    陰陽逆轉,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太玉華庭與金雲台的閉山,各地妖魔陰鬼襲擊凡人城鎮,就與此有關嗎?


    雖然心中驚詫,但王玄臉上依舊一副平淡之色,笑笑又說道,


    “是啊,得此運勢複生,王某又遠遠聽聞貴城威名,所以特來投奔!”


    “投奔?”


    青衣聞言總算抬起頭來,一道劍眉高高挑起看著王玄,似是輕笑了一聲說道,


    “你已是二元鬼晶修為,隻要不是撞見那些正道天師,在這外頭豈不逍遙快活的很?何必要來我這連舞城屈人之下?”


    “孤身一人,終歸如無根浮萍一般。有一勢力寄托,自然比獨自飄零來的舒適!”


    “真有意思!”青衣笑著搖了搖頭,“出不去的人羨慕外頭的繁華自在,偏巧生在外頭的又一頭想紮進來。這世間,莫非真如書上所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王玄正欲還說些什麽,卻見青衣止住了笑,擺正臉色正視王玄道,


    “說吧,你來這裏到底想求什麽?你我都不是蠢人,所謂投奔之話就不必敷衍以對了,你來連舞城的目的,到底是為何?”


    王玄與其對視了片刻,忽而低下頭說道,


    “王某真是孤身一人漂泊過久,隻是想找處安身立命之所而已!”


    “罷了!”青衣也搖搖頭,“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你。不過今日你我撞見也算投緣,你既來我連舞城,我這一城少主自然也得盡盡地主之誼。這樣,本少主帶你去個妙處如何?”


    知道眼前這位青衣少主就是鬼王之子,王玄正苦於沒有接近鬼王之法,自然不會拒絕與其同行的機會,點了點頭就答應下來。


    青衣見王玄應下,也是麵露微笑,隨後其一拍腰間長劍,一道蒙蒙青光震出,直奔馬車外而去。


    “啊!”


    一聲慘唿響起,正是拉著馬車兩隻馬麵鬼其中一隻發出。


    “不迴月珠樓,轉道去城主府!”


    對著馬麵鬼,青衣就沒有那般好臉色了。冷聲說罷後,馬車的速度陡然一快,顯然兩隻馬麵鬼正撒滿了蹄兒在狂跑。


    ……


    東澤深處


    原本由一望無際的丘陵與水澤覆蓋的東澤,如今已是一片愁雲慘霧的死亡之地。


    原本生活在東澤的數百支大小夷族,除卻先前遷走的幾支大部精銳族人外,在那池黑色池水溢滿巨坑後,還能活著逃出東澤的夷族人不足一千之數。


    那些逃離東澤的夷族人後來粗略估算了一下,葬身東澤的夷族凡人,最起碼都有十萬之數。


    十萬夷民,如今已是東澤荒地上遍布的白骨。他們的血肉,都被死魂池中蔓出的黑水卷走,又帶迴池中。


    再加上那些死去的小妖與獸類,東澤大地上失去生息的生靈已是不知凡幾。而這數量極其龐大的血肉精華,都被死魂池水裹著,聚集到了中心處。


    那是一具高有十丈,漆黑如墨的巨大骸骨。


    骸骨的骷髏頭中點著兩點碧色幽火,附近的空氣似乎都被灼的有些扭曲。修長的腿骨立在黑色池水下,似是與池水黏成一體。


    如今的死魂池,早已不是王玄當初在龍潭下所見那般大小。


    塌陷的天坑內,填滿的盡是黑色的死魂池水,足有千丈方圓,漆黑深邃。


    而在吸納了如此之多的血肉精華後,死魂池中生出一條條蔓延的紅色長帶,有如人的經絡一般。而這些蜿蜒四散的紅色長帶,最後都匯聚在了死魂池中心那具黑色骸骨處。


    隨著血肉精華的不斷注入,骸骨頭中的磷火漸漸由碧色向紅色轉變。與此同時,兩道隱約的光華也在骸骨眼前的空中匯聚。


    磷火愈加深紅,光華匯聚也愈加凝實。到最後,終於能辨認出那是兩柄長長的劍形光芒。一道古樸修長,漆黑如墨。一道銳利無匹,閃著灼人光輝。


    終於,伴隨著一身深沉的呻吟,骷髏頭中的磷火變為赤紅之色。


    “哢!哢!”


    幾聲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骸骨略微略微轉動了頭顱,看向那兩道劍形光芒。


    “唿!”


    骸骨吐出一口黑氣,那道黑氣又化成一個隱約的人形模樣。


    骷髏頭歪著看了黑氣人形片刻,忽而眼中兩點赤紅火花飛出,注入那模糊不清的人形中。


    先是頭冠化出,接著是頭發、麵容、衣袍,最後一直到穿著長靴的雙足。


    這道凝實了的人影,分明與遠在連舞鬼城的王玄一模一樣。唯一的差別就是,他背後沒有負著掠影黑劍,胸口也沒有墜著浮光。


    人影化出後,先是活動了一下身軀,似乎是在適應。,隨後是一聲滿足的歎息聲,“王玄”抬起雙手看了幾眼,又突然將目光看向了遠處。那個方向,正是遙遙千裏之外的連舞城所在!


    懸在空中的人影虛空一跺足,立時化作一道黑色煙柱,掠過天際,直奔連舞城方向而去。


    ……


    馬車在連舞城中行了一陣,終於在幾下晃悠後停了下來。


    王玄隨著青衣一同下去,卻見眼前是一旁稍顯破落的門庭。一塊掉了漆的牌匾歪斜著掛在半掩的兩扇朱色大門上,書著“城主府”三個赤金大字。


    這裏正是以前連舞城的城主府!


    青衣轉頭低聲囑咐了一聲,讓兩隻馬麵鬼在門庭外守著,隨後轉過頭來衝著王玄一笑說道,


    “請吧,接下來可是有一番好戲要看!”


    王玄雖是心中有些犯嘀咕,不知青衣拉著自己來這廢棄的城主府做什麽。但此種情況下,也隻得勉力笑了笑,隨著青衣一同進去。


    一進門庭,王玄便覺眼前忽而恍惚一閃,下一刻迴過神來,卻發現自己已是站在一處頗顯憋悶的小屋中。


    看著王玄有些驚訝的神色,青衣又微微一笑,開口道,


    “莫驚慌,此處是我弄的一個小法陣,能從門口直接傳送至此。我們如今所在,就在城主府的地底下!”


    “地底下?”


    王玄更顯驚訝了,既然相隔不遠,那何必還如此費勁!


    許是看出了王玄心中疑惑,青衣臉上的笑意消失了,


    “王玄,你可知道,就算我是鬼王之子,但有些時候,我說了也是不算的!”


    連鬼王之子說了都不算,那麽顯然……


    青衣看著王玄點了點頭,又說道,


    “布下這掩形禁製和小傳送陣,就是為了躲避我父親的感知。按他的話說,堂堂鬼王之子,必然是要將心神全部放在修煉上的。這些玩樂小道,皆是玩物喪誌罷了!”


    王玄自然是聽出了青衣話語中的低沉,心中也有些明白了。難怪這位鬼王之子這般羨慕城外的自在,想來是平日那位高高在上鬼王,對他的管束肯定不算小。


    “罷了,不談這些!”


    失落了片刻,青衣的臉上又恢複了笑意,“王玄,今天這場戲目,你肯定未曾見過!”


    “哦?什麽戲目?”


    “鬼戲人!”


    青衣麵露神秘之色的說完這三字之後,忽而一道青氣法決打在一側牆壁上,又衝那邊說道,


    “開始吧!”


    沒待王玄反應過來,二人麵前一側的石壁突然化作水波一般,顯露出各色畫麵。


    待得丈許大小的畫麵凝實後,王玄這才注意到原來這是一處極為破落的庭院中,四處蛛網密結,柱塌梁倒。


    “放人!”


    青衣一聲話語,石壁畫中一道光華閃過,竟是十多位衣衫襤褸,滿麵驚恐的凡人。王玄細細看了一眼,發現這些大多都是青壯,男女皆有,而且都是麵色菜白,瘦骨嶙峋之態,顯然之前的日子並不好過!


    這時,石壁中一道頗為古怪的聲音響起,


    “還是老規矩,你們這些凡人,如果有能在一炷香的時間通過此處的,便可多活三月。若是超過時間,即便沒死在此處,也將淪為血食之用。另外,第一個通過的,還可直接被我獎賞送離此城,再無性命之憂!你等可明白?”


    聽著石壁中傳過來的話語,王玄麵色驚訝非常,青衣轉過頭來笑笑道,


    “這些人族大都是原先連舞城城民在死氣中幸存下來的,另外還有一些則是自附近擄來的村民。本來是留作鬼宴血食之用的,不過放著也是放著,我便幹脆做了一處地方,設些機關讓這些人族以命去闖,看著也算解解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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