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隻雀兒嘰嘰喳喳的落在大殿院落中的老樹上,正午濃烈的陽光透過樹梢落在地上,斑斑點點照在王玄身上。今日難得的好天氣,那名叫蜃妖的麵具男子也把王玄從那“客房”中放了出來。


    原因是他培植的幾株頗為稀有的苦茶,在這春日時節抽葉了。隻是這搬山殿人稀寥寥,那石藤老人又不好這一口,所以蜃妖隻好王玄喊來一同品這苦茶。


    好歹王玄在豐縣時也算是世家公子。盡管對茶道研究並不深,但跟隨雪鬆先生耳濡目染下,也能閑扯上幾句。


    蜃妖大抵是久居這荒野之地,四處皆是些粗俗的妖魔,而通些法理的人族又少與他打交道。所以王玄同蜃妖這一番胡扯,簡直讓其心花怒放,就差把王玄奉為知己了。


    如此心情大好下,便是二人品完了茶,蜃妖也沒提再讓王玄迴那“客房”去的事情。王玄也樂得自在,尋了把椅子便躺到這院落之中曬起了太陽。


    暖融融的陽光照下,似乎驅散了這些天來關在那石室中的陰鬱。


    這般閑適過了半個時辰,直到一名垂著頭的婢子過來招唿王玄,說是蜃妖喊王玄過去有事商談。


    人在屋簷下,又實力不如人,王玄雖然舍不得這份陽光,但也隻好跟著婢子而去。


    轉過幾處門庭,正好瞧見蜃妖端著身子與另一名不認識之人在交談。


    婢子退下,王玄朝著蜃妖走去。走近一看,那名不熟之人比蜃妖還要高出半個頭去,黑麵虎目,膀大腰圓,一副極不好惹的樣子。


    看見王玄過來,蜃妖便側身指了指王玄,口中輕聲道,


    “這位便是王玄,此次同山君赴會之人。”


    黑麵大漢細細看了王玄幾眼,又搖了搖頭,


    “此人我從未在千山之會上見過,他沒參加過。”


    蜃妖淡然一笑,


    “想來也是如此,看來山君大人的確是這次才打算參加大會的。我隻是搞不明白,山君大人帶上這小子是為何。”


    “想來莫不是打算讓這小子充當山童吧!”黑麵男子哈哈一笑道,


    蜃妖堅定而又帶有憂慮的搖了搖頭,開口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倒還放心些。”蜃妖歎息一聲道,“起碼這證明山君已經恢複實力,有自己的考量了。”


    “既然這樣,你還擔心什麽。”黑麵大漢嘿嘿說道。


    “烏褚,我其實並不是憂心山主。我隻是…”說著,蜃妖垂下眼眉道,“跟隨山主這麽多年以來,我第一次覺得,看不透山主的心思了。”


    “哈?”被稱做烏褚的黑麵大漢怪笑一聲,


    “蜃妖,我看你是真的發了昏吧!你不會在這大山裏待了些年頭,就真把自己當做山妖了吧。看看你臉上那副麵具吧,你終歸是隻蜃。搬山山君生也好,死也罷,莫非你還真那般上心?還揣摩不明白人家心思,你啊,混到期限之時,迴你大海去逍遙自在不好嗎!”


    蜃妖沉默了一會,歎了口氣道,


    “總歸侍奉多年了。罷了,不談這個,此次山濤閣之行,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烏褚咧嘴一笑,爽朗道,


    “放心,且不說你我這麽多年的交情。便是看在那根迴春煙柳的份上,此次雲橋大會我也盡力幫下這小子。左右我那位山君從來不在乎這點靈地,倒是可以放放水。。”


    說著,烏褚又看了一眼王玄,


    “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隻能說盡力,如果力不可為之下,可別怪我無情啊!”


    蜃妖“嗯”了一聲,又看向王玄,轉頭朝著烏褚道,


    “既然王玄你也見過了,事情也定好了。我這搬山殿也不習慣留人住宿,不然你還是趁早迴去吧!”


    烏褚笑著搖搖頭,


    “你這人,還是這副樣子,真就一點情麵不講。罷了,既然主人已經送客,老烏我也不好賴著不走。走了走了!”


    蜃妖此時又瞟了一眼王玄,下巴朝那間石室方向微微一點。


    王玄自然明白什麽意思,無奈之下隻好往石室那邊走去,蜃妖則領著烏褚離了大殿而去。


    二人離去一會,就在王玄轉過一處門庭之時,驚變忽生。


    王玄背後一聲尖嘯傳來,與此同時頭頂一道刃光落下,而兩側各有數道銳利爪痕狠狠襲來。


    隻是眨眼之前,四麵八方幾乎成了必殺之勢。


    好在王玄這麽多次生死關頭的曆練也不是白搭的。


    背後尖嘯剛響,一道尺許方圓的焰牆就升騰而起。同時負在身後的掠影劍也衝天而起,筆直擊向那道刃光。最後隨著王玄心念一動,兩道風息刹那繞與腿間,閃躍之下差之毫厘的避開了兩側寒光大方的爪痕。


    幾乎是背生冷汗的在這短短瞬間逃開,王玄這才迴過身看向襲來之人。


    一頭背生棘甲的穿山獸人立而起,站在王玄剛剛立足之處,一雙黑漆漆的小眼明顯露出幾分驚訝。


    可沒待這穿山獸說出什麽來,遠處一聲憤怒之極的聲音突然響起,


    “敢爾!”


    一道銀色川流自牆沿上奔流而來,直撲穿山獸而去。


    沒待後者反應過來,銀色川流又在穿山獸麵前一聚,銀光閃動間化作蜃妖模樣。


    “是你?”蜃妖帶著麵具的臉龐看不清神情,但明顯有些驚訝,


    “住西南方的那隻穿山獸?原來你這廝也是一元之境,倒是潛藏了許久啊!說吧,你是哪位山君派來的?”


    穿山獸一擊不中,知曉自己再無活路,當下冷笑連連說道,


    “左右也是一死,大爺我為何還要告訴你。蜃妖,你也別得意。”說著,穿山獸又看了一眼王玄,繼續說道,“這小子你護不住的,他的名字已經與搬山山君一同出現在山濤閣金碑上。我雖然失手了,但還有更厲害的人物,一定會在千山大會前除掉他的!你就死心吧,哈哈!”


    說完後,穿山獸眼中厲色一閃,竟是絲毫不猶豫的一拍自己天門。


    “砰!”


    血水迸出頭頂,穿山獸天門之上赫然一個大洞。


    此番變故極快,蜃妖竟是連出手阻止都未來得及,隻能陰沉著看著穿山獸吐出幾口血沫後倒斃當場。


    此時,烏褚才從門洞處姍姍出現,竟是還沒下山。


    “這是…怎麽了?”瞧見地上的屍體,烏褚有些驚訝的問道。


    蜃妖似是心情不太好,隨口朝烏褚說道,


    “山君出現之事已經被傳出去了,我這裏還有事情要辦,就不送你了,烏兄你自己下山吧!”


    說完,蜃妖又看向王玄,語氣有些不容置疑的說道,


    “隨我來!”


    看著蜃妖一甩袖袍朝前走去,剛經曆一場驚變的王玄也知自己現在境地非常危險,趕忙跟在其身後。


    二人穿庭過戶,又來到那日那座點著龍涎香的廳屋中。還未坐定,便見石藤老人被藤椅托著一顛一顛的過來了。


    “剛剛發生了什麽,我怎麽感知靈力忽然有些激湧。”石藤老人剛進門就急急忙忙問道。


    “山君之事,傳出去了!”蜃妖聲音不複輕柔,有些沉悶的說道。


    “什麽!這小子不是一直待在搬山殿這邊嗎?”石藤老人聞言也大驚失色道,


    “不是他!”蜃妖搖了搖頭,“是我們大意了,想來應當是紫楓派或者望月峰那隻狼妖。得知王玄到了這裏後,明白山君之事藏不住,怕我找他們算賬,幹脆直接投靠其餘山君了。”


    “可恨!”石藤老人聞言大怒,“說來我還真有這個想法,可不是還沒動手嗎?這兩個狗東西竟然就敢背叛山君!”


    “還是我們顧慮不周,”蜃妖歎了口氣,“眼下王玄與搬山山君的名字都出現在山濤閣金碑上了,另外十七位山君想來都得知消息了。”


    “其餘山君還好,最怕就是鳴蟬、狡蛛和觀月這三位山君啊!”石藤老人也一副頭疼之極的樣子,“那次千山之會就是這三人在山君大人背後下手,才致大人他墜下黑淵,生死不明的啊!”


    蜃妖石藤二人正頭疼歎氣之時,王玄終於忍不住插話了,


    “兩位前輩,晚輩有一事一直想問!”


    蜃妖正思慮之極,聽聞王玄話語,便轉頭過來說道,


    “你想問什麽?”


    王玄歎了口氣,開口道,


    “晚輩區區一元修為,以前又從未來過這千山之地。聽聞兩位這些日子所言,似乎搬山山君與其餘山君間有些糾葛的模樣。可晚輩我就鬧不明白了,那日我不就是來千山內采點煉藥之材,怎得就被山君看中飲下那碗石湯,攪入這風波之內了呢?”


    說到這裏,蜃妖與石藤二人互望一眼,卻見王玄又繼續說道,


    “說實話,那碗石湯的確神效非常。這些日子以來晚輩自覺溝通靈氣快了不少,都快能摸到二元仙血的蹤跡了。可若是為了這點效用,就冒著如此大的風險。請恕晚輩實力低微,著實不敢摻和進此事!”


    王玄沉聲說完之後,三人都沉默了片刻,最後還是蜃妖悠悠一歎,


    “王玄,你的心情我其實能理解。千山大會之事,你一個區區一元的確半點不起眼。不說十八山君都是五極修為,其中鳴蟬、千足蛟等幾位更是五極大成。你參與此事半點不留神就可能會粉身碎骨。隻是…”


    蜃妖閉上眼睛深深吐了口氣,突然語氣有些堅定的說道,


    “隻是山君既然選擇了你,必然是你在千山雲橋之會上能幫助到山君。所以,不管王玄你實力低微與否,此事,都由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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