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壩巷,劍拔弩張。


    沒人能夠猜出一直在對峙的道袍邪祟以及主上究竟什麽時候會出手,這麽等下去,實在是讓諸葛塵幹著急。想著快些找一處僻靜角落調息不算輕的傷勢,又不想錯過一次近距離觀摩兩位無限接近臻道的修行人的對決。


    想到這,他瞥了檢修邪祟一眼,心裏麵泛著嘀咕:怎麽你就非得跟來?若不是你也在這,我就直接跑到自己的化界物裏麵了。兩全其美不說,若是城主真的打不過,我還能帶著它一起跑路,大不了卷土重來就是了。


    對於劍修邪祟,諸葛塵還真的有些擔心。畢竟他們未曾深交,表麵上的性格即便看上去也不能當真作數。像這樣脆弱的關係,從來經不起利益的猛烈敲擊。他可不想以身犯險,所以前思後想,還是決定留在這裏。


    諸葛塵跟著開口說道:“要不咱倆往後麵退一點吧,真要打起來,恐波及池魚。”


    劍修邪祟拍著胸脯說道:“不必擔心我,你向後走就好了。我擋在前麵,能者多勞嘛!”


    諸葛塵眯眼一笑,獨自向後走去。等站定在那裏之後,便將自己腰間的膠柱與三辰插在地上,構成能夠庇護自己的劍陣,開始專心養傷。


    沒一會的工夫,感受到了異樣風吹草動的諸葛塵睜開眼睛。而眼前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兩名邪祟瞧樣子已經難以就此別過,真要分出生死才行。諸葛塵皺起眉頭,輕聲說道:“這可是在壩巷啊!難道城主你的殺力真的半點不會被削弱?”


    隨著他話音剛落,道袍邪祟的雙拳便與主上硬撼在了一起。雙方出手,便毫無保留。因為實在沒必要,千年前它們便是互相知根知底的對手。哪怕經過了時間的衝刷,等到那種感覺湧上心頭的時候,依舊可以僅僅憑借本能應對。


    道袍邪祟這一拳,用上了自己的妙術洞若觀火。在它的眼中,世間一切開始緩慢下來,直至趨於靜止。一個妙術,當然不僅僅是如此,道袍邪祟就是借著這個機會,雙拳猛攻,每一拳看似簡單,但傾注自己的心血。


    而主上也不甘示弱,它的竹籃妙術,名為“翱九霄”,與洞若觀火比起來,雖然等而次之,可勝在速度之上。


    兩名邪祟都是拳師,又不能算是純粹拳師。之所以說是不純粹,有一部分是因為魔窟之中的資源實在是匱乏的老生常談,而另一方麵就在於純粹之路的坎坷頗多了,而且若是天賦不夠便想著提升自己的殺力實在是難上加難。就拿諸葛塵在從天上天來到外麵的天下之後來看,真正能夠算得上是純粹的也就那麽幾個。首先是王家家主王龍,正是因為他僅僅是刀客,所以才入臻道便能夠與老牌臻道交手而不落下風。雖然沒有過這樣的經曆,不過事實就是如此。再有就是王大雪以及商學了,他們兩個前者是礙於自己家主而不敢觸及旁門左道。後者便是心比天高,不屑走近路而耽誤了自己的未來坦途。


    除了這三個,就算是琪姐,都不能算是真正的純粹。至於她的話,倒不是因為走的拳師之路禁不住誘惑。而是想的多了,念頭不算純粹,不過這也是大忌。


    出身豪族的修行人,不可能沒有法寶傍身。就拿諸葛塵來說,除了與自己休戚相關的兩把佩劍,化界物這麽個意外之喜還真不能被雪藏。隻要不依仗,便對得起純粹二字。或者說能夠做到問心無愧,便是真正的“純粹”!


    哪怕是自欺欺人能做到也好。


    兩名邪祟的僅此一招,自然沒有分出勝負。倒是劍修邪祟,受到衝擊倒飛而出,直接砸在了諸葛塵的麵前。


    白衣在心裏偷笑:讓你不聽本公子的話?它們倆的境界如今都至臻道,隨意出拳的衝擊你倒是能夠抵抗一二。可像這種生死之局你就別瞎摻和了,真有可能丟了性命。畢竟那竹籃打水與臻道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點,起碼也得是雲泥之別才對。


    但諸葛塵看得出來,這一次交鋒,是道袍邪祟占據了上風。


    主上抖著手臂,像是在緩解其上的酸麻,一邊又開口說道:“我還真沒想到,能有芸城之中的瑣事纏身,你仍舊能夠同我的境界不差分毫。若是讓你潛心於壩巷之中,沒準現在已經步入臻道了。還好當年敗的是我,不然何來今日旗鼓相當的局麵?”


    “你是認真的?”道袍邪祟冷笑著迴答道:“方才咱倆互出一拳,我小優,你若不想承認的話就罷了,不必多說。可若當年是你得勝,會留下我?你知我心,我明你意,就別在這些地方說那些貽笑大方的彎繞話了。都擺到台麵上來,不好嗎?你若不想說的話,就由我來。”


    道袍邪祟扭過頭去,看了一眼芸城之外的某處,那裏是整座魔窟的中心,更是無上權力的匯集地。隻要能在那裏,坐到一把椅子上去,那麽便是整座魔窟的主人,一直等到下一個有實力的邪祟登基稱王。


    它勾起嘴角,在餘光瞥到諸葛塵的時候,竟然有些想喝酒了。不怪曾經是少年,而如今已經出具青年輪廓的白衣曾經說過世間至美隻在酒,其餘入喉都不如的話。細品下去的話,還不真是如此?


    隻不過死敵當前,它便繼續說道:“那邊的王位,你我都想坐上去。私心也好,雄心也罷,否認不來。而想要將那把椅子據為己有千年之久,得有背後的支撐才行。在這方麵,家族沒有半點用處。因為在這真正的利益之前,沒有邪祟能夠不眼紅。當昔日支撐變為攔路石的時候,就隻能依靠自身在外闖蕩栽培出來的勢力。而整座芸城,在魔窟中心之外的城池之中本就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可即便如此也隻夠成為一名邪祟的靠山石,而且還沒有任何保證一定就能成功。但即便如此,這也是咱們不得不分出生死的原因。”


    道袍邪祟喟歎一聲道:“其實又哪裏有那麽多的生死之仇,不過眼前利益引起的你死我活罷了!”


    對於這句話,諸葛塵暗暗記在了心中。


    他沒來由的想起了穹頂之上的天山天,那裏的人心複雜更甚,是不是也沒有真正的情誼?諸葛世家對他的好,隨著自己自斬神王體而冰消瓦解,這就足夠作證的了。可那個死在他眼前,整日笑嘻嘻的少年,卻似有又能夠將這一切給推翻。


    倘若有一日,諸葛塵不得不去於那個布下大局,致使他淪落到如此地步的人聯手,他會如何?


    這些問題如潮起一般湧入他的腦海之中,一時間竟讓得他頭痛欲裂。


    青色浩然劍氣與諸葛塵的修行路上點亮,他內視己身,好像在這一霎那看見了星辰大海。


    他悟了,可有似乎似懂非懂。


    若真是世間一切都以利益來結算,父子之情,夫妻之情,母女之情,又該怎樣去考量?有些情誼,完全不需要一杆秤去從中作梗。而有些卻又是不可或缺的。


    究竟該如何,這些就是諸葛塵應該去思考的問題了。


    不過歸根結底就是一點,首先是劍心無愧,才能做到劍心澄澈。


    對於劍修而言,兩者缺一不可。


    ……


    主上聽著道袍邪祟的話,內心毫無波瀾,隻是隨口說了一句:“真是無用廢話!”便再一次向著道袍邪祟殺來。


    這一次劍修邪祟倒是長了記性,諸葛塵進他便進,退便退,而且還稍遠半步,確實是害怕了被再一次波及。


    諸葛塵瞧著對方那個畏畏縮縮的樣子,玩笑說道:“我說你好歹也是有妙術傍身的竹籃打水,而且還是劍修,不至於這麽丟人吧?而且你忘了我說的話了?揮劍決浮雲,真要是因為這事再一次劍心陷入即將潰散的局麵,我可就束手無策了啊!”


    這話自然是假的,隻是這麽一個傻大個站在身邊。諸葛塵閑著也是閑著,不逗弄一下事後想起來怎麽好像有點對不起自己?


    劍修邪祟不由得反問一句:“你也是劍修,為什麽不跟我一起前往?要知道劍心潰散可不看天資,是誰都有可能經曆的局麵。”


    諸葛塵裝模作樣的皺起眉頭說道:“你是不是傻,我什麽境界,天壘。你什麽境界,竹籃打水,差著三個大境界中間還有無數個小境界呢!會因為這事劍心潰散?要真是這樣的話,我還是別練劍了。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實在無福消受生來帶來的福緣啊!”


    聽著諸葛塵說的頭頭是道,劍修邪祟將信將疑的向著那邊走去,結果仍舊是落得倒飛而出的下場。隨後它掙紮著爬起,循環往複,直到不能起身未知。就在它為不會再因此而劍心潰散而鬆了一口氣的時候,便聽的身邊傳來極其得意的笑聲。它在這一瞬間就明白究竟是怎麽一迴事了,原來一切都是眼前白衣的信口胡謅,它越想越氣,便撂下狠話道:“你給我等著,等我調息好自己傷勢,一定讓你也嚐嚐這種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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