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塵說過就忘,可檸黎卻記在了心中。


    身為女子,她當然是想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最好永生永世都不再分開。可她更懂得放手,隻不過在這之前,她得先去爭取。


    就比如先前灰狼也跟她說過,等洞府之中風平浪靜之後,不妨去外麵的天下走上一遭,不然以少主的出色,肯定會有成群的仙子追求。這種事情可沒有所謂的先來後到,錯過就是抱憾終生。


    表麵上,檸黎也隻是矜持的迴答了了一個容我考慮一下。可其實內心早就已經翻江倒海,默默決定下來,一定得這麽做。好不容易遇見的一位良人,可不能就這麽輕易放手!


    諸葛塵看著出神的檸黎,開口問道:“怎麽了,不會是因為我說的那番話引起了你的惆悵吧?”


    檸黎白了諸葛塵一眼,小聲說道:“哪有......問你件事,行不?”


    “你說就好了,咱們兩人之間,還用得著詢問嗎?知無不言。”諸葛塵笑著迴答。


    對於檸黎,他確實覺得十分有趣,明明是九尾妖狐一族,可無論是想法還是行事,都與常人一般無二。更玄奇的還要數兩人間的默契,一個眼神而已,互相就懂了。


    這可不容易。


    頗有些眾裏尋她千百度,暮然迴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意思。


    “身為你的好友......”檸黎拍著自己的胸膛,波巒起伏,諸葛塵趕緊挪開視線,非禮勿視。可誰知道她這兩下,也許是因為心底的小嬌羞,竟然沒把握好力道,咳嗽著說道:“我有必要知道你目前的狀態。”


    諸葛塵開口說道:“你慢點,再嗆到自己。”


    檸黎擺了擺手,繼續說道:“我沒事,就隻想知道你現在是不是......孑然一身。”


    這四個字經檸黎說出,她便意識到了其中的曖昧。大大方方問就好了,就想朋友間說著往事。刻意去換一個詞匯,反倒顯得又些欲蓋彌彰。


    可諸葛塵隻是點了點頭道:“自然是啊,不然我留在洞府之中,我的道侶自然也得留下來。沒辦法啊,太過優秀,就如同醇酒,想戒戒不掉。”


    檸黎滿臉通紅,呸了一聲說道:“真不要臉。”


    諸葛塵哈哈大笑道:“事實而已,怎麽不要臉了?”


    檸黎故作疑惑的問道:“那既然諸葛你這麽優秀,怎麽一直沒有道侶?總不能因為光芒萬丈,而固步自封,一直不願踏出半步吧?這不可能,讓我猜猜,你上一個名正言順的道侶,是什麽時候分開的。”


    論到直覺之高,九尾妖狐一族無師自通,她想了一想便繼續說道:“應該有一段時間了吧!”


    諸葛塵歎出一口氣來,啞口無言。


    檸黎追問道:“到底怎麽了,說說唄?”


    昔日之人,諸葛塵自信再麵對時能夠平心靜氣。可過往之事,已經實實在在的發生,你能去否認嗎?如果可以,才恰恰說明心關未過,畫地為牢罷了。從前諸葛塵捫心自問,等到與那作為不可或缺的棋子出現在大局棋盤之上的第三美人再次相逢,自己會不會以膠柱劍洞穿她的胸膛?


    當時覺得這是必然,那些隱藏在帷幕之後的謀算之人,他會去一一清算。


    可等到在漫天大雪中的大衍見麵後,諸葛塵內心毫無波瀾,就好似看著一個陌生人。雖然有怨有仇,可自己卻下不去手。如此斬斷往日,日後斤兩計較。


    諸葛塵輕聲問道:“真想聽?”


    檸黎使勁點頭。


    “其實昔日的我,風華更盛,遠比你想過的更高。諸葛世家嫡長子,唯一一位下一任家主的欽定人選,梵天界的少主,還有那千百年難得一遇,而且是從古至今最巔峰的神王體,這些都是我曾經的名號。每一個拿出去都能夠震懾無數修行人,更何況它們被放在了一起,也就是我一個人的身上。就連整個年輕一輩,百歲之內,我獨占鼇頭,那一年我不過十三而已。”諸葛塵緩緩說道,故事便娓娓道來:“對於神王體而言,聖人之前無門檻,至於我則更勝一籌,人仙之前都沒有半點阻礙。在我族眼中,自然是手上珍寶,可在敵對勢力那邊,便是眼中釘肉中刺了,可我不在乎。我的好,在我自己身上,你們羨慕不來。而至於你們的長處我更不在乎,反正在我看來總有一天能夠超越過去。更何況我還是一位劍修,殺力驚人,同境界堪稱無敵。李驚雲知道不,就是那位四大人仙中的一位,也是劍修。而我的劍,就是他傳授的。當時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就當是個有點本事的糟老頭子,同他講話我連言語都不客氣。等到後來我知道之後,也是這樣說,一口一個老東西,他也隻是傻樂,也沒有拔劍抽我。其實我不是不尊敬,就是改不過來了。”


    縱然同諸葛塵待在一起,隔三差五都被震驚,可聽到李驚雲這個名字,她還是難免捂住嘴巴。


    四大人仙之一若還不夠的話,世間劍道分五脈,他得其中之四夠不夠?更何況在那個百花齊放工爭豔的年代,已經初露崢嶸的三教祖師都有一個說法。


    切莫與李驚雲分生死!


    檸黎跟著諸葛塵坐在一方大石上,將下巴搭在胳膊上,輕聲說道:“有這麽個師父,換做是我我也半點不愁,前方無阻礙,一路登天就好。”


    諸葛塵搖著頭說道:“你這句話,半點也不對。對於我們劍修而言,似我者死,除非你自練劍的那天開始就不抱著能夠超越領路人的誌向。登山之路千萬條,每一條路風光不同卻無限。就如同老東西他教我練劍的時候,他自己那些拿出去響當當的招式從來不教,就隻拿些入門的劍式來給我。剛開始的時候我就說老東西你也就能糊弄我了,他也不說什麽,可等我真正成為了劍修之後,明白了他的用心良苦,也就不吵不鬧了。就隻是跟著他學劍練劍,無論嚴寒酷暑,雷打不動。”


    檸黎瞧著諸葛塵眼底的笑意,猜的出來那時候的他是真的快樂:“那既然如此,人家那樣的大劍仙,幹嘛來教你啊?莫非是因為你的身世,要麽就是神王體。”


    諸葛塵言之鑿鑿的說道:“怎麽可能,這兩樣東西在別人看來就是瑰寶無疑,可在老東西眼中,說句不好聽的,那就是一文不值。他真正教我,也就是看上我那點劍道天資了。劍道群山再添一峰,更是拔高萬丈,這是老東西畢生的夢想,他離去時說是交給我了。他年事已高,心有餘而力不足了。當時他說完那句話的時候,我頃刻間就繃不住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現在想那樣子,可不就是聲淚俱下?可為了忍下那口氣,我就隻是誠懇的說了一句師父保重。誰知道老東西吐出一口濁氣,走到我身邊賞了我一拳,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叫什麽師父,聽著難受,還是老東西得勁。說完,便禦劍而去了。”


    檸黎雖然聽的津津有味,可臨到頭還是忍不住問道:“不是你說了要談談你那個曾經的道侶嗎?怎麽繞到人家大劍仙的身上了,雖然也很好聽,但不是我本意啊!”


    “她啊......”諸葛塵笑著說道:“也就那樣,不談也罷,比之你的話,自然是要遠遠不如。”


    說完這句話,他便從青石板上跳下,優哉遊哉的原路返迴。隻留下檸黎一人待在原地,心中小鹿亂撞,還不時傻笑,好似發了瘋。


    等迴到檸黎那座確實氣派的宮殿中,諸葛塵坐在椅子上,開口說道:“忙活了一天實在是餓了,要不你就給我做一點吧,就當是可憐我。可千萬別再讓其它兇獸來了,吃不慣是一說,還能糊弄幾口,關鍵它做的實在是讓人難以下咽啊!”


    檸黎笑著說道:“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就等會好了。”


    諸葛塵點了點頭,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諸葛塵隱約間聽見了敲桌子的聲音,便睜開眼睛起身。他向外看去,皎月上樹梢,已是深夜。


    “你這頓飯弄的時間可有些長啊,黃昏到午夜,我本來也就是想著小憩一會。這下好了,後半夜我不用睡都能保證明天能夠精神飽滿。”諸葛塵嘴貧說著。


    將他叫醒的檸黎繼續忙碌,不一會的工夫,便端上來滿桌的豐盛佳肴。


    諸葛塵食指大動,笑著說道:“可實在麻煩你了。”


    不曾想它這才一動筷子,便被檸黎給打掉,諸葛塵扭頭看起,開口問道:“你這是幹什麽啊?等會涼了,可就辜負了這一桌好菜了。”


    檸黎聽後也覺得很有道理,將搶奪過來的筷子送迴諸葛塵的手中說道:“吃吧,你一邊吃著,我一邊同你說件事。就是等你離開洞府之時,能不能把我也帶著啊?我也想見見外麵的世界,與世隔絕這麽些年,翻來覆去那麽幾張麵孔,都膩了。”


    正津津有味吃著肉片的諸葛塵停下筷子,機械的將頭轉過來,斬釘截鐵的說道:“絕無可能!”


    “為什麽?”檸黎問道。


    “你想想,你要是真走了,這一脈的兇獸應該怎麽做?國不可一日無君,你最應該的就是待在這裏,不走開半步。”諸葛塵說的頭頭是道,他可不想檸黎跟著他行走天下。帶著一個女子,肯定會有諸多不便。更何況這名女子還稱得上是美豔不可方物,那些四麵八方的騷擾他倒是不怕,可煩不勝煩。


    諸葛塵都說到這份上了,可還是不能讓檸黎迴心轉意:“我不管,連灰狼那麽保守的也要我去外麵曆練一番,就更別說其它兇獸了。反正我話就放在這裏,你若是不答應,我也就孤身一人出去闖蕩。想想吧,看著這個飯,你要是肯的話,我就天天變著花樣給你做。”


    不得不說,因為這一句話,諸葛塵心動了。


    既然檸黎去往那片天地這麽有決心,他再阻止也沒用了,倒不如順水推舟,還能白得一個丫鬟。


    諸葛塵壞笑著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隻好答應了。”


    “真的?”檸黎甜甜一笑:“那可謝謝諸葛你了!”


    她或許還想不到,自己馬上就得置身於水深火熱之中。


    ......


    天上天,靈茗峰。


    峰入穹頂上,雲霧繚繞間。


    此乃大劍仙李驚雲的清修之地,旁人不敢進入其中。唯恐其震怒,惹來殺身之禍。


    論到這位天上天碩果僅存的人仙劍修,可謂褒貶不一,不過流傳廣的自然是讚美之詞,壞話誰敢讓他聽見,不要命了?


    李驚雲此人性格乖張,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活了太久而無後所引起的。反正也沒人敢問,權當是千古懸案,當作飯後奇談就好。


    今天深夜,有人進入靈茗峰中,一路乘風而行,驚動山林中的兇獸無數。


    此人也是劍仙,立身臻道,按理來說保命絕對無憂,可如今卻衣衫破爛,看樣子已經瀕臨死亡。


    也好在靈茗峰對他而言輕車熟路,不然繞在其中,就等著身死道消吧!


    進入峰頂的那座大殿,李驚雲焚香煮茶,閉目養神間開口問道:“什麽事啊,這麽急急忙忙的。早就同你說了你的登山之路全在一個靜字上,怎麽你就是記不住,偏要老夫為你操心?穩下心神,慢慢說,你我等得起。”


    那臻道劍仙聽後便安靜的坐在那裏,等了一會,便直接站起,交集的開口說道:“您這都什麽跟什麽啊,跟你說句實話,諸葛小子,已經被人算計到連修行路都破碎掉了。這事你叫我怎麽慢慢說,可實在是急壞我了。前兩日我自己下山,想要為諸葛小子要一個公道。可人家兩位偽擺在我麵前,能活著來見你就算我逃命有點絕活了。”


    李驚雲聽後,直接從地麵上站起,說之為雷霆震怒也不為過:“你說什麽,諸葛小子被人算計了?他們怎敢?有我庇護還有人動手動腳,真當老夫不問世事之後就是不複存在嗎?”


    他說完這句話,不禁憶起往昔的事情。那個總是稱唿他為老東西的小小少年,本該茁壯成長,日後站在頂峰,甚至於比他還要更高。可如今連修行路都已經破碎,豈不是萬事皆空?他又看了看眼前那名臻道劍仙,哀聲一歎,緩步走出大殿。


    臻道劍仙開口問道:“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老夫出山,親自討些公道。”他說完這句話,振臂一揮,下山而去。


    這一日,靈茗峰開山在即,無數修行人都將目光投向此處,不管能否看見。昔日,大劍仙李驚雲在天上天的江湖上,僅憑一己之力就攪動風雲,不知千年後的今日,結果如何。


    ......


    山上山下有四季之變化,這可不是瞎說,起碼這在魂字打頭的魂門來看,正是如此。


    聽到大劍仙李驚雲南下的消息,山門之內可以說是非常熱鬧,無數人都對此津津樂道。即便是那些已經觸及聖人瓶頸的也不例外,從早上開始,碰麵便說,也不嫌厭煩。


    這種趨勢,一直等到驚天一劍落入魂門,才總算停息下來。因為那位他們口中的大劍仙,就負手而立站在山門之上,而且瞧其麵色,不怒自威。


    雖說來者不善,可人家的身份地位畢竟擺在那裏,魂門山主也隻好從中走出。他謹小慎微的站在那裏,開口說道:“不知大劍仙您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李驚雲冷漠說道:“不必客氣,反正也沒用。”


    實話實說,他是來此興師問罪的。一些無關緊要的話,確實可有可無。


    山主啞口無言,可是自己門中的弟子還在下方看著,他也隻好硬著頭皮說道:“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自己參悟就好。”另外一道聲音傳來,臻道劍仙從後而來。他站在李驚雲的身後,渾身上下的傷勢讓人看著就有些心疼:“來此為何,你該清楚。當日之局,你更加心知肚明。不用我多說,公道自在人心,不是嗎?”


    山主皺起眉頭,低聲說道:“你果真沒死!”


    臻道劍仙輕聲說道:“不勞您費心,不過確實命大,差一點就死了。”


    李驚雲在一旁開口說道:“廢什麽話,就事論事,該如何做就如何做。”


    說罷,他便直接出手,僅僅是輕輕彈動手指而已,魂門門主便如遭雷擊,自空中跌落,重重砸在地上。


    魂門門主以最後的氣力開口說道:“大劍仙,您怎能這般不講道理!”


    李驚雲一聲冷笑道:“講道理?你斷諸葛小子的修行路,我便斷你的,難道這還不是道理?”


    這一刻,在場的修行人才知道,早年前傳出的風言風語竟然是真的,那諸葛塵竟然真會是李驚雲的唯一弟子!


    李驚雲轉過身去,開口說道:“接下來還有哪家,一並去了,就省的反複下山了。至於你所說的那個同諸葛小子一輩的,就不要去管了,他自己會解決。”


    原來李驚雲一直都對諸葛塵抱有堅信,一如當年他選他作為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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