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過後,兩人也就對視一眼,便各自迴了自己的屋子中。


    諸葛塵坐在床邊,倦意上湧,一個勁的磕頭,瞧這樣子已經困到了極點。


    他畢竟才經曆過一場與唐德的劍意之爭,而且剛才那一拳他毫無保留,頃刻間便用光了渾身的精氣神。


    代價雖大,不過也是值得的。想來這下琪姐敗在了他手中,日後是不會尋他的麻煩了。


    他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漱口吐掉後自言自語道:“茶味有些淡了,還是酒好喝。”


    這樣想著,他便從芥子中取出一壺名為諸仙泉的仙釀擺在桌子上,而後又取出一個白玉酒杯,正式的不行。這名為諸仙泉的仙釀可是昂貴的不行,兩壺就要一枚諸仙幣,而且還有價無市。出產此酒的諸仙酒莊,即便是極好的年份,因為不過是對外供應百壺。那些個自詡酒中仙的修行人,都以能飲此酒為豪,這便足夠看出此酒是何等珍惜。


    如今諸葛塵的身上隻帶著三壺,是真正的喝一壺少一壺。就這三壺,還是他從諸葛世家的地窖中竊取來的。不然哪怕當時他仍舊是那位被欽命為下任家主的神王,也喝不到如此昂貴的仙釀。即便是他手中有錢,那也買不到。同一幫最低都是大臻道境界的修行人爭搶,除非他活膩歪了。


    正當他想喝著諸仙泉,度過今晚的愜意時光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一道敲門聲,緊跟著唐德的聲音也傳了進來:“是諸葛塵嗎?我來給你送酒了!”


    白衣少年不清楚身為西幽皇子的唐德為何來此獻殷勤,不過也不好把人拒之門外。剛想起身開門,便瞥見了桌子上還放著的諸仙釀。這等好酒,還是肥水不留外人田了,日後留著給王大雪和王家家主多好?


    可沒想到唐德直接推門而入,笑的五官都堆在了一起:“正喝著呢?來嚐嚐我這個,絕對別有一番風味。”


    諸葛塵將信將疑的瞧著他,心中腹誹道,魔窟之中能有什麽好酒?


    唐德似乎是猜出了諸葛塵心中所想,開口說道:“我跟你說,這酒可是我在百寶齋開設的酒樓買的,一壺就要一枚沉屙幣啊!即便是我也肉痛不已。”


    “那你還買?”諸葛塵反問道。


    “這不是想著結交你這位能讓劉劍吃癟的劍修嘛!再貴的酒也值當。”唐德笑嘻嘻的說道:“喝我的,別看瞧著賣相不好,但絕對比你那個醇香!”


    諸葛塵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好吧!”


    ……


    屋裏雖小,可茶桌酒桌也是應有盡有,雖然對不起一晚上就要一枚沉屙幣的價錢,可既然是在魔窟之中,由著別人發點小財也在情理之中。更何況這些年的沉屙幣一再貶值,與洞天幣的兌換從最開始的一百枚,飆升到了如今的足足三百枚,也就不算是有多麽讓人無法接受了。


    兩人坐在屋中陽台的酒桌上,月光剛好能夠灑在兩人的身上。


    唐德為諸葛塵滿上一杯,開口問道:“要不我以後叫你塵哥吧,你看如何?”


    諸葛塵聳肩說道:“你想怎麽叫就怎麽叫,那是你的事情了。”


    與唐德相處,自然不如跟王大雪那般自然。沒辦法,兩人的確不能算得上是意氣相投,充其量也就算是同道中人,這還得是諸葛塵刻意放低了標準。所以這聲塵哥,名不正言不順,隨他如何去叫好了。


    可唐德卻覺得兩人的關係拉近了一大步,一聲塵哥便叫的諸葛塵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恨不得強打起精神,在唐德那張不算出奇,卻十分耐看的臉上打上一拳。


    “外界都傳塵哥你的境界奇低無比,如今仍舊沒有跨過那道仙凡之隔。我倒覺得不是真的,你都能讓劉劍劍心蒙塵,境界怎麽也不能低到這份上吧!”唐德還未喝酒,便已經滿口胡言:“連商學大哥都極其看好你,覺得隻有你夠資格成為他的敵人!所以我認為塵哥你就是小心慣了,出門在外也要隱藏自己的修為。”


    諸葛塵喝著杯中酒,卻仍舊惦記著自己的那壺諸仙泉,漫不經心的迴答道:“外界傳言的沒錯,我確實沒有跨過那道仙凡之隔。”說著,他還特意外放了自己的全部氣機,讓唐德更好的感受一下。


    唐德如遭雷擊,好半天才迴過神來:“原來小道消息確實可信,都怪那幫奴才,整日隻知道勸我多自己思考,切不可聽信虛無縹緲的言論。好家夥,連他們的主子都敢欺騙了。等我迴了西幽,一定把他們株連九族!”


    看著獨自喝起悶酒,一杯杯送酒入腹的唐德,諸葛塵沒來由的笑出聲來。


    唐德有些不自在的說道:“笑什麽?”


    諸葛塵開口說道:“我笑你還是小孩子脾氣,都這麽大了,還是隻知道按照自己的喜好辦事。你的下屬說的勸的都是良言,到你這裏,怎麽成了死罪一件。你的商學大哥就沒有在這方麵教育過你?”


    “他哪裏肯教育我啊!”唐德慘然一笑:“我心裏清楚像你跟商學這樣的人都打心眼裏瞧不起我,你是山澤野修,萬事都講究自力更生。商學他雖然貴為大商皇子,卻根本不把那把龍椅看在眼裏,無論做什麽事都從來不求助於大商皇室。隻有我自己,是真正離不開自己背景的那一個。”


    諸葛塵哈哈大笑道:“這都哪跟哪啊!”


    人人有心結,可沒想到唐德這位尊貴皇子的心結竟然是自己的身份,還真是世事無常。凡人有心結,那是為了生計而奔波的苦惱,唐德自然沒有。江湖遊俠的心結,是不知饑飽冷暖,更不知所思之人身在何處的憤懣,唐德今生投胎做了西幽皇子,不必考慮這些。底層修行人的心結,是朝不保夕,算不出究竟能否活著看到明日太陽的無奈,沒心沒肺到能與王大雪媲美的唐德,更生不出這樣的心思。


    那麽他的心結在哪?


    或許是商學這座大山太高,甚至讓他生不出攀爬而過的勇氣。或者是他清楚了自己的極限,卻始終不願相信。


    在諸葛塵看來,這些其實都是庸人自擾。


    他起身走到屋中,取迴了自己的那壺諸仙泉:“我的其實更好喝,來幾杯?”這樣說著,他便給唐德倒上一杯。


    此時已經醉眼朦朧的唐德將那杯中酒一口飲盡,隻覺天旋地轉之餘,自己好似羽化飛升來到了仙界。他靜聽周圍仙女彈著餘音繞梁的曲子,足下緩緩打著拍子,還喃喃自語道:“此酒隻應天上有才是啊!”


    諸葛塵看著今夜的一輪圓月映照在酒杯之中,思緒飄遠之時卻不忘飲一口這千金難買的諸仙泉。那年那月,也是在一輪圓月當空的時候,比如今更像是一位少年郎的他第一次飲酒,喝的便是自己偷偷從家中竊來的諸仙泉。雖然事後免不了一通說教,可當時那飄飄欲仙的感覺卻是終生難忘,恐怕日後喝再多的酒也找不迴當初的感覺了。


    不過若是再有這一遭,他還是會這麽做。


    為什麽?


    隻因為那時候對坐飲酒的那人,如今已經不在了。而他就是因為諸葛塵而死的,這也是他最大的心結。今生是否能夠解開,說不清。


    他突然肆意狂笑,隻是眼角有一滴淚珠悄然滑落。堂堂七尺男兒,雖說有淚不輕彈,可隻是未到傷心處!


    隻不過這些事情,做再多也是於事無補。也許在別人眼中他的破後而立隻是為了重返巔峰,事實確實如此,但卻不僅僅如此。


    他要複仇,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自己的兄弟。


    如果僅僅看這一點的話,他竟然同霸王如出一轍。隻不過將霸王困住的是男女情愛,而鑄就囚籠封鎖住他的卻是兄弟情義。


    唐德察覺到了諸葛塵的異樣,已經醉眼朦朧的他盡力睜開雙目問道:“塵哥,你咋了?”


    諸葛塵仰頭痛飲道:“沒事,繼續喝酒。”


    這天夜裏,即便兩人喝光了那壺價值連城的諸仙泉,諸葛塵也沒什麽心疼的。而後他們又把唐德帶來的酒喝了一個一幹二淨後,直接醉倒在陽台之上。


    月光灑在兩人臉上,滿是恬然。


    也許隻有醉倒之後,這兩個心結頗重的年輕俊傑,才能表現的這般肆無忌憚吧!


    所以說人間最妙,莫過於飲酒過後。


    ......


    第二天清早,要不是琪姐火急火燎的衝進屋子將他們吵醒,諸葛塵和唐德兩人一定會睡到日上三竿。


    直到喝了一杯解酒的清茶,諸葛塵這才想起今天就要動身去往洞府深處。已經在這萬劍山腳下拖了兩天的時間,說什麽都得加快步伐了。


    諸葛塵趕緊抱歉的對琪姐說道:“抱歉了,把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琪姐冷哼一聲道:“既然知道酒快點收拾,磨磨蹭蹭,難道讓大家都等你嗎?!”說著她便丟下兩人,離開了屋子。


    合著還是生了昨夜兩人相爭落敗的氣。


    因為有法袍的緣故,所以諸葛塵身上並無酒氣。隻見他劍氣由上至下洗滌自身,又恢複了飲酒之前的清爽。


    至於唐德,就隻能去洗澡了。不然渾身那股難聞的氣味,都沒法與人相處。


    等到他終於收拾妥當時,已經耽誤了不少的時間,自然免不了琪姐一直以來一視同仁的問責,差點就要被逐出隊伍。


    而唐德也隻好拿目光求助於諸葛塵。


    沒想到諸葛塵隻是拍著腰間的佩劍膠柱,旁若無人的吹起了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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