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嘴上逞強,可諸葛塵難免心頭打鼓。


    放眼望去,天命就足有四位之多,再算上那些隱於暗處的,諸葛塵真不敢想象。


    而且芸城已經算得上深入魔窟之中了,坐鎮於此的城主境界已經是竹籃打水。雖不知有無妙術傍身,可純粹的境界碾壓也是諸葛塵吃不消的。


    白衣少年也不是沒想過逃走,隻不過頸部的黑色烙印一時間根本抹除不掉,他又能跑到哪裏去?


    這畢竟是一位起碼立身臻道境界的邪祟留下的手筆,抹除自然可以,卻也極耗費時間。


    對於目前身處群狼環伺中的諸葛塵而言,遠水解不了近渴。


    拿九死一生來形容他如今的處境都不為過,即便僥幸逃脫,那也隻能說是天公作美。可如今身處魔窟之中,這裏的天公會幫他?


    諸葛塵不敢這麽認為。


    修行之人本該信命言命,畢竟臻道之前的一切都得順應天道。可心氣高如諸葛塵卻不然,一門心思不願遵循天道定數。


    不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諸葛塵這麽做無異於豪賭。


    賭贏了,他會比同境界的其他修行人更完全的脫離天道束縛。即便躋身臻道,甚至於更進一步,他都會站在那殺力最高的頂端。旁人隻能仰望,連撼動他位置的心思也隻敢亞在心底。


    可要是滿盤皆輸,他的下場甚至比一貧如洗還要難看。沒準修行路都要寸寸崩潰,到時候經曆兩次這種情況的諸葛塵,想必也就真的一蹶不振了,也再不可能從穀底爬出。


    天邊一眾邪祟交頭接耳的聲音傳入諸葛塵的耳朵,擾得他心神不寧,煩躁說道:“還打不打了?不打的話就趁早讓一條路出來,我好離開。”


    站的最高,城主模樣的道袍邪祟睜開一直閉著的眼睛,手指輕點一名壯碩邪祟示意它先出戰。而後又閉起雙目,開始蓄養神意。


    壯碩邪祟是一位天命無疑,使的是一對表麵布滿黑刺的大錘,僅僅是揮動起來,便帶動陣陣罡風。


    邪祟一般也不會什麽絢爛的術法,甚至連能引動劍氣刀氣的都隻占少數。至於如老翁阿勇噶一般的陣師,更是少之又少的香餑餑。


    更多的邪祟都是仗著自己的肉體,換句話說,就是隻憑借著先天的天賦了。


    這樣的邪祟起點固然很高,卻走不出太遠。純粹以力證道太過艱辛,甚至比之成就殺聖的霸王有過之無不及。


    魔窟中這樣的邪祟基數太大,所以才能給天下帶來極大的威脅。


    壯碩邪祟麵色陰沉,一言不發的將那對大錘掄向諸葛塵。


    不得不承認它的力量確實可怕,僅僅一擊罷了,甚至兩人之間那段距離都被擠壓破碎,閃爍著不易察覺的點點光輝。


    諸葛塵自然清楚自己絕不能力敵,便沒想過要握緊拳頭。隻不過破碎蒼天圖卻被他背負而起,算是以防不測的手段。


    身處芸城邪祟的包圍之中,他務必做到以最小的代價摘掉最多邪祟的頭顱。不然如此死局,便是必死之局。


    方寸大亂之時,才是他脫身而走的最佳時機。


    渾水摸魚,與此倒是殊途同歸。


    膠柱劍上青色劍氣浩蕩而起,化作一條蛟龍,擋住了大錘看似一往無前的衝擊。隻不過諸葛塵一聲悶哼,卻也並無大礙。


    模樣做起來倒是以假亂真,隻不過那壯碩邪祟仍是全力以赴。又是一錘砸來,被諸葛塵橫劍攔下。可隨後的數十錘便如雨點,他應對起來雖不費力,卻也煩躁。


    隻見諸葛塵甩手一劍,劍氣唿嘯而出,順著膠柱劍鋒蜿蜒而出,正中壯碩邪祟的麵門。


    可劍氣卻並未給壯碩邪祟帶來任何創傷,而且更激發了它的兇性:“就這點能耐,怎能惹得吾皇親自打下烙印?”


    那對大錘被它高高舉過頭頂,而後猛然落下。


    諸葛塵當然沒想著硬碰硬,而是稍微側過身子,從而躲過了這一擊。


    而一個輕微聲音也自他的嘴中傳出:“爆!”


    下一刻,壯碩邪祟之前中了劍氣的部位突然爆裂,而一道極為精純的劍氣也順勢而出,肆無忌憚的摧毀著它的身體。


    劍走龍蛇,劍氣亦然,而且猶有過之。


    至於那壯碩邪祟,生機已斷,不一會的工夫便化作黑煙,消散在了天地間。


    這一切自然都是諸葛塵的算計,像壯碩邪祟這種僅靠著先天體魄躋身天命境界的修行人,對付起來其實說易也易。


    由於體內並無奔流於經脈中的“意”,也不過外在體魄的堅不可摧。可要被乘虛而入,則毫無辦法。


    諸葛塵正是利用了這一點,從而一擊必殺!


    道袍邪祟再一次睜開了眼睛,掃視在諸葛塵的身上,似乎想要借此將他看穿。


    它畢竟是經曆過竹籃打水的仙人,而所打來的妙術名為洞若觀火。顧名思義,可以看穿一個人的內心。


    可事情並未如它所願,本來無往不利的洞若觀火這一次竟然毫無作用。而且反噬之強烈,甚至讓它的眼角流血,不得不選擇放棄洞悉。


    它捂著流血的眼睛,仍舊是淡淡的語氣開口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來頭,為何我的妙術竟會毫無作用?”


    諸葛塵搖頭說道:“這事你得問你自己。”


    “小子聒噪!”道袍邪祟身邊,一位應該是才步入竹籃打水的邪祟抽出自己腰間佩劍,身形一閃而逝,出現在了諸葛塵的麵前。


    僅僅一劍而已,便劃破諸葛塵的白袍,而鮮血也隨之滴落,染紅了白袍下擺和腳下大地。


    竹籃打水的邪祟驚唿道:“你不是我族中人?”


    諸葛塵並未否認,紅色鮮血一出,如何狡辯都已經沒了意義。


    道袍邪祟的聲音再次傳來:“磬,我要它活著。”


    雖然不知道自家城主為何口出此言,但名為磬的竹籃打水邪祟也隻得答應下來。而後轉頭說道:“小子,你運氣不錯,還能留下一條活命。不過這身境界就別要了!”


    沒想到諸葛塵毫不示弱:“才入竹籃打水而已,沒有妙術傍身,又與天命有何差異?!”


    “口氣不小!”


    諸葛塵繼續說道:“如若你敢捉對廝殺,最後死的一定是你,信不?”


    磬也是頗有賭性,旋即朝向四麵八方的邪祟說道:“此戰僅有我兩人,諸位作壁上觀即可,不要插手。我磬要讓他明白瞧不起我的下場,而且生死自負。”


    “生死自負?”白衣少年輕聲說道:“如此甚好。”


    此時神仙風姿的諸葛塵已經不能用自信來形容了,單單一個狂字足矣。


    何謂狂?


    大袖飄搖,一騎當千,亦或是仙風道骨?


    都不是。


    隻看那持劍當空而立的白衣少年,便一切了然。


    諸葛塵將劍氣揉碎,覆在仍舊血流不止的傷口處。等到將血止住,他才重新揮灑劍氣,立起名曰先天不敗的劍樁。


    磬也算得上是光明正大,不然也不會提議僅是兩人相戰。一直等到諸葛塵再次抬起頭來,才開口說道:“準備好了?”


    諸葛塵隻是點頭,並未說話。


    天幕之下,兩位劍修雖非同族,可劍氣一樣的直衝雲霄。引得一眾邪祟為之矚目,隻恨自己隻能憑借體魄,對刀劍之類的兵器一竅不通。


    道袍邪祟身旁的另一名也是才入竹籃打水的邪祟開口說道:“城主,你就不阻攔一磬下?它一直這麽意氣用事隻會對咱們芸城有害無利。”


    道袍邪祟雙目已經不再流血,隻是遍布血絲,瞧著沒了先前的泰然自若,反而多了些猙獰味道:“攔它做什麽?磬的劍意本就一往無前,壞了這場實則是大道之爭的生死戰,我芸城隻會白白損失一位臻道。”


    那名竹籃打水的邪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道袍城主繼續說道:“你就別想那麽多了,坐穩竹籃打水,有妙術傍身就足夠了,好高騖遠可不是好事。”


    那名邪祟苦澀迴答道:“這些我心裏一清二楚,城主你就別戳我痛處了。”


    ......


    磬畢竟占了境界高上太多的便宜,即便麵對諸葛塵的全力以赴,仍舊心有餘力的說道:“城主,這白衣少年的性命恐怕留不住了。”


    就在它話音剛落之時,一道青色劍氣自它的臉邊掠過,猶如蛟龍歸海,讓人猝不及防。


    傷口自磬的臉頰裂開,一道黑血噴薄而出。可它卻毫不在意,反而說道:“有點手段,可還不夠。”


    它舉劍過頭頂,劍尖指天。本就稀薄的光線被一團黑霧遮掩,也不知是黑雲還是劍氣。隻不過看著磬周身寸寸拔高的氣勢,應該是後者。


    可諸葛塵麵無懼色,隻是握緊膠柱劍柄。


    來此天下,上天入海,一劍足矣。


    既無昆侖泰山兩峰,也無古樸宮殿,甚至連任何劍招也無。純粹上就是劍意的比拚,也就同境界無關了。


    如此一來自然是諸葛塵占優,不過磬也無所謂。它之自負,恐怕不遜色於諸葛塵。


    劍意無形,所以旁人也就無法察覺此刻的兩人究竟誰占據上風。可看著白衣少年慘白的麵色,一眾邪祟心中也有了定論。


    可實則單論劍意,卻是諸葛塵更勝一籌!


    浩蕩劍意包裹中的磬竟然有些後悔同那白衣少年展開劍意之爭,如若憑借自己的修為,足以碾壓而過。


    就在此時,諸葛塵大吼一聲:“鎮壓!”


    一瞬間,青色劍氣在白衣少年的頭頂交織成一朵紫金蓮花,與他眉心那枚蓮種遙相輝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劍觀山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驚雀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驚雀鴉並收藏劍觀山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