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兩人沿街隨意找了一家麵館吃麵。


    之所以沒再去酒樓是因為諸葛塵這幾日酒喝的太多了,委實有些吃不消,因此才找了一家清淡的隨意吃一口,足夠填飽肚子就能讓兩人心滿意足了。


    兩人各要了一碗牛肉麵,再點上幾個小菜,便埋頭大快朵頤。還真別說,麵湯裏雖然沒有什麽油水,可那股老湯入口的濃濃肉汁味還挺不錯,連諸葛塵這個平常不吃麵食的人都欲罷不能。倘若不是實在吃不下了,他還一定再要幾碗給自己撐飽。


    麵館不大,可五髒俱全。從掌櫃到帳房再到店小二都是一家人,坐起買賣來也更不留餘力。反正賺來的銀子最後也花在自己身上,而且靠自己勞動得來的更是不寒磣,相反還更值得珍惜。因此一家過的日子確實不富裕,但也算是其樂融融。


    無論熟客與否都喜歡上前攀談的掌櫃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叟,照他自己的說法已經是個隻剩腦袋還沒進土的古稀老翁。


    這個老叟自打給兩人上過飯後便一直坐在旁邊,一直等兩人吃完才睜著渾濁的雙目顫巍巍的說道:“兩位小哥,覺得咱家的麵怎樣,還算合胃口嗎?”


    諸葛塵隻是點了點頭,而對麵坐著的王重雲喝掉自己碗裏最後一口麵湯,豎著大拇指稱讚道:“老丈這麵做的真不錯,感覺天天吃都不會覺得膩。”


    老叟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微笑著說道:“小哥可真會說話,不過這天底下哪有天天吃都不會膩的東西。況且我的麵我再清楚不過,好吃是好吃,但遠遠沒到小哥說的地步啊!”


    被老叟嗆的有些無言的王重雲看著一旁幸災樂禍的諸葛塵,將頭緩緩低下,一聲不吭的吃起了盤子裏還剩下的小菜。


    早就吃完了的諸葛塵放下手裏的筷子,跟店小二要了一杯漱口的清茶,而後對老叟說道:“掌櫃在這裏呆了多少年了,有沒有想過有一日會被迫背井離鄉?”


    聽到這話,老叟露出感慨的神色,指著小麵館的四壁唏噓道:“這間麵館是祖上傳下來的,而我更是在這裏呆了一輩子。更何況人家都講究落葉歸根,若是我這片落葉非要落在別的地方,還哪有臉麵去見老祖宗?再說了,我待麵館比兒子還親,真要是到了背井離鄉的地步,就讓我那些兒孫走吧,反正我是離不開這裏嘍!”


    聽著老叟的肺腑之言,頗有感觸地諸葛塵從芥子中拿出一壇自己珍藏好些年的美酒,親自給他倒了一杯遞上前去說道:“不知掌櫃這般高齡,還能飲酒否?”


    老叟聞著美酒的芳香,迫不及待的從諸葛塵的手裏接過杯子一飲而盡,豪邁的說道:“有何不可,想當年比起酒量我可是這條街上數一數二的高手。”


    話雖這麽講,可等諸葛塵倒上第二杯時老叟還是拒絕了,他以一種英雄遲暮的悲涼語氣對諸葛塵說道:“到底還是年紀大,身子骨不中用了,這杯酒是喝不下去了。”


    諸葛塵勸勉道:“掌櫃這是哪裏話,小子要是等到像您這麽大年紀還能豪飲一杯,說什麽都要心滿意足。”


    這下掌櫃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讚賞之意,哈哈大笑的說道:“還是你小子說的話中聽,比你那個同伴真誠多了。你看我做什麽,我說的可是實話,年輕人聽我一句勸,你這麽說話是會吃虧的。”


    被狠狠訓斥一通的王重雲剛想說話就被諸葛塵從桌子下麵踹了一腳,不得已,他也隻能忍著火氣去聽兩人的談話。


    等兩人出了麵館,王重雲才問道:“公子你剛才為什麽不讓我說話,你肯定知道我是會去解釋,肯定不會與掌櫃吵起來的。”


    “有意義嗎?”走在前麵的白衣少年停下腳步,轉身瞧著眉宇間有些惱意的王重雲淡淡說道:“之前我不是讓你離開這座城嗎,其實你沒問我為什麽我就很意外了,但我還是覺得應該把真相告訴你,反正你早晚也要知道。”


    這樣說著,他就把有關這座城池將要麵對的大劫大致告訴了王重雲,他想了想,問道:“所以公子你才會問掌櫃那個背井離鄉的問題?您是怕自己有可能也阻攔不住那個什麽偽竹籃。”


    “是啊。”諸葛塵點了點頭,有些無奈的說道:“可我怎麽也沒想到會有落葉歸根這碼事,所以我才會去踢你,不想讓你去打擾人家那份來之不易的心境,更不想我會抵擋不住那個惡鬼,致使這座城裏的千萬百姓都不得不背井離鄉。”


    難得正經的王重雲瞧著自家公子臉上一閃而逝的悲傷寬慰道:“公子,別有那麽大的心理負擔,即便真的攔不住,也怪不得你。”


    本來他還想再說上幾句,可一旁的諸葛塵已經伸手攔住了他。


    滿麵凝重的諸葛塵僅僅盯著城裏的某處,輕輕吐了一口氣,說道:“他們來了!”


    說罷,他便撇下王重雲一掠而出,如離弦箭一般直指那處。路上他還遇到了同樣察覺到異樣的劉慕雪,兩人對視了一眼,皆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決絕。一切盡在不言中,兩人連話都沒來得及說,便化作兩道流光,向著城裏完全相反的兩個方向奔去。


    ......


    城北是一片挨著城牆根叫做石壕的村子,可畢竟依城而建,這幾年來村子裏的各家各戶過的都算不錯。


    本來隻有逢年過節才能沾上的油水如今都成了家常便飯,即便較上城裏的百姓也是不遑多讓。難怪總有喜歡嚼舌根的人說石壕村遲早都要被納入城裏,等到那時那些村民可就算是烏鴉變鳳凰了。


    對於這些算不上壞的流言蜚語淳樸的石壕村村民大多不去理睬,在他們看來即便是村子被納入了城裏還是得靠勞動才能酒足飯飽。再說了,空手套白狼的白日夢他們可做不過那些精明的城裏人,倒不如腳踏實地的辦事。


    石壕村的平淡日子就這麽一天接著一天的過著,直到這天正午才被打斷。


    也不知道從哪裏來了一夥賊寇,從村頭縱馬而入,各各揮舞著寬刃大刀劈砍在走在路上的村民身上。


    村民們還沒等反應過來,村子中間的那條土路上就已經橫屍遍野了。賊寇們似乎還沒有過癮,有的還摸出一個火把丟在旁邊的房梁上。不一會的工夫就冒出了濃烈的黑煙,將整個村子化作一片火海,像極了人間煉獄。


    幾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咽不下這口氣,掏出砍柴用的柴刀,嘶吼著向賊寇們衝來。可人家不過抬起了手臂放出幾道飛箭,便將他們全部射殺。


    為首的賊寇頭子向下吩咐了幾句,不一會的工夫,四下散去的賊寇就將全村男女老少帶到了一起,強迫他們跪下地上。


    賊寇頭子四下掃了幾眼,發現一個瞧著水靈的女子,一把將她抓過摟在胸口就要親上去。誰知那女子也頗有骨氣,抬手一巴掌扇在頭子臉上,這才沒有讓對方得逞。


    吃痛的賊寇頭子捂著臉頰叫出聲來,氣憤的迴了一記耳光,將女子扇倒在地說道:“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信不信我把你賞賜給我的手下,看你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說完,他計上心來,猙獰一笑的扳過女子的下巴,說道:“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這次我把決定權交到你自己的手裏。每隔五個唿吸的工夫我就問你一次願不願意給我暖床,你要說不願意的話,那我就殺掉其中一個村民,直到你願意為止。”


    這話一說完,本來打算一死了之的女子立馬陷入兩難。還沒等她看一眼村民,身旁的賊寇頭子便說道:“五個唿吸過去了,怎麽樣,快些決定吧。你不說話也沒關係,我照樣殺了他們。”


    頭子一把從身旁的手下手中奪來一柄刀,快步走向一個村民。他將刀高高抬起,在空中頓了一會,直接向下劈去。


    女子再也忍受不住止種折磨了,近乎崩潰的說道:“我答應你,別殺人了。”


    哪曾想頭子根本沒有停下,仍舊一刀而下,正好劈在村民的腦袋上。


    頭子抖了抖刀上沾著的血跡,冷笑一聲開口:“我騙你的,反正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女子再也忍受不住了,瘋子一般的人像頭子衝來,可換來的又是一記耳光。


    望著癱倒在地的女子,頭子說了一句:“真沒勁,我還以為會是多麽嬌豔的冰山美人呢,結果還是個脆弱的花骨朵。把她帶下去,她是你們的了,別讓我再看到這麽個煞風景的貨色。”


    自知生死無望的村民們紛紛咒罵出聲,拚死像頭子衝來,可沒有武器的他們又豈是這幫刀尖舔血的賊寇的對手。不一會的工夫,還站著的不足一半的人了,而場上也是血流成河。


    被村民團團圍住的村長這時候站了出來,他分開人流顫顫巍巍的走到前麵,一字一頓的質問道:“你今天做這麽大的惡行,就不怕被城裏的官兵惦記上嗎?”


    自古賊寇怕官兵,即便是當下更是如此。可頭子非凡沒有露出怯意,反而有恃無恐的說道:“實話跟你們說了,前些日子有位高人向我透信。說今日正午他會攻陷整座城池,任何人都不會放過。想來如今城裏都已經自顧不暇,哪還有人會來管你們?”


    聽到這話,村民們終於喪失了鬥誌,陷入了絕望。如果真如頭子所說,今日的石壕村,確實要麵臨滅頂之災了。


    “將這幫人全部殺掉,好看的女子留下,剩下的人隨我去搜刮錢財。”頭子向下吩咐了一聲,領著剩下的手下就要離開。


    就在這時,一道寒冷劍氣從天而降逼迫的這幫賊寇隻能連連後退。下一刻,一個白衣少年仗劍而來,轉瞬間就解決掉了頭子身邊的諸多嘍囉,而後將劍刃貼在了頭子的喉結處說道:“城中確實自顧不暇不假,可惜我又不是城裏的人”


    感受到脖子上傳來的陣陣寒意,頭子暗道了一聲識時務者為俊傑,鬆手將刀丟在地上,而後低聲下氣的開口說道:“這位公子說的對,可是我們也不是攪得城裏天翻地覆的人,您就算殺了我們也解決不了問題啊。”


    白衣少年自然是馬不停蹄趕往這裏的諸葛塵,可與他想的不同,這裏根本沒有那個偽竹籃境界的惡鬼,隻是一群無足輕重的嘍囉罷了。


    莫非是障眼法?


    諸葛塵細細思考了一下,還是覺得不太可能,畢竟先前那股波動可做不得偽,即便是前兩境的仙人都很難做到。


    白衣少年放下手中的膠柱劍,指著場下的屍橫遍野問了一句:“跟我說說那位高人的樣子,要是敢胡說,那邊的屍體就是你的下場。”


    沒了性命之憂的頭子自然知無不言,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可聽後的諸葛塵仍舊是搖了搖頭,因為這個賊寇所說雖然不假,可到底沒什麽幫助。


    就在這時,一個年齡不大的少年跑了過來,扯著諸葛塵的白衣說道:“你是來救我們的大俠嗎?這些都是壞人,求求你要幫我們報仇啊。”


    諸葛塵心念微動怒喝一聲:“你敢?”說完他就攬過渾身沾血的少年,釋放出一道劍氣,斬斷了那個出刀的賊寇。


    本來他隻打算給這夥賊寇一個教訓,可事到如今他也壓不住火氣了。直接持劍殺來,刹那間,此地劍光喧天。而諸葛塵大開大合的穿梭在人群之間,不一會的功夫,十幾個方才還囂張跋扈的賊寇盡皆人頭落地。


    走過賊寇們的屍體,諸葛塵敏銳的發現不遠處的一道黑煙。他提起全身氣勢慢慢走了過去,繞著那道黑煙走了幾圈,可並未發現什麽端倪。


    就在這時,一個已經死的不能再死的賊寇搖晃著站了起來,猛地蹬地一拳砸在了諸葛塵的後背上,將其砸進了一麵牆中。


    煙塵起處,諸葛塵咳嗽了兩聲拍了拍身上白衣嘿嘿一笑,說道:“偽竹籃就這麽點本事,說實在的也不是很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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