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櫻十一才被慕紫嫣叫起,雖覺得全身酸痛,但身體已經恢複完全。思索到昨天後來發生的事,她手腳並用地對紫嫣比劃到:“師姐,那個大唐官府的二弟子好厲害,他就這樣刷地抽出劍,那個狐妖竟然嚇得落荒而逃,我原先還當他是個草包呢!咦,師姐,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受傷了?”

    這時,帳前口傳來通信兵的聲音:“櫻姑娘,副帥請您過去一趟!”

    慕紫嫣苦笑一聲:“一會你就知道了。”

    主帳裏,一夜未眠的風破曉還在研究著戰事策略。

    “櫻姑娘帶到!”

    “進來!”

    櫻十一走進帳內,不知怎地,隻覺得案前那個人比以前順眼了許多。風破曉還未抬頭,隻是閑閑地問了一句:“睡醒了?”

    “嗯。”

    “身上的傷好了嗎?”

    櫻十一咬著嘴角,突然有些莫名地扭捏,她低聲迴答:“嗯,沒事了。”

    風破曉抬起頭來,正色道:“昨夜你擅離軍營,按照軍法處置,今天必須罰你二十軍棍,來人!”

    一盆冷水潑來,櫻十一還未反應過來時,便被兩名士兵摁在身邊一條長寬板凳上,高舉著的軍棍沉悶悶地打下來,打在肉上,有種說不出的鈍痛!幾棍下去,櫻十一吃不住痛,麵子上又過不去,冷汗逐漸爬了一臉,她終於慘叫起來,一邊哭一邊叫一邊還罵著,聲音淒慘得連兩名士兵麵麵相覷,有點忍俊又有些不忍心再打下去了。

    風破曉走過來,接過士兵的軍棍親自施罰,邊打邊說:“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麽一定要罰你麽?”

    風破曉這幾棍打得結結實實,櫻十一豆大的汗珠蹦下來,疼得她不住哀嚎,恨不得當即暈死過去。

    風破曉繼續說:“這次因為你的任性讓你師姐也跟著你受杖責,你現在在軍隊裏,就應該遵守軍隊的規矩,由於你一個人的輕率就可能導致全軍覆滅!我要讓你記住這個教訓。”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之久,趴在毯子上抹完藥的櫻十一還不住嗚咽,沒能從被毒打的事情中迴過神來,從小沒有被打過的她被風破曉那二十軍棍完全打懵了。

    帳門口又傳來通信兵的聲音:“請問慕姑娘在麽?”

    正絞著汗巾帕子的慕紫嫣揚聲道:“進來吧。”

    一個鐵甲通信兵走了進來,把手裏的小瓷瓶交給慕紫嫣:“這特效金瘡藥是我們風副帥交給兩位姑娘的。”

    慕紫嫣有些尷尬,麵色潮紅地接過金創藥,說:“替我謝一聲風副帥,有勞他費心了。”

    通信兵又說:“還有一柱香時間就要拔營起程了,風副帥交待兩位姑娘立刻準備,不要誤了時間。”

    通信兵走後,櫻十一忿忿地說:“貓哭耗子假慈悲,師姐,我就知道他不會這麽好心,呸,還不就是怕我們誤事!”

    慕紫嫣勸道:“其實他已經手下留情了,如果是一般的士兵擅自離營會被殺頭的。”

    不多時,大軍出發,櫻十一牽出飄雪,正愁著帶傷如果騎馬的她發現馬鞍上已然綁了一塊厚厚的布墊!她喜道:“師姐,你想得真周到!”

    慕紫嫣愣住,勉強一笑,沒有多話。她摸著自己馬鞍上的布墊,神色複雜地看著隊伍領頭騎著駿馬的風破曉。

    又是三天急行軍,急鋒軍終於在大戰開即前趕到了駐紮在流沙河裏大約二十裏的大唐軍營。

    一進帳篷,櫻十一大唿小叫地就近往毯子上一趴:“不行了,師姐,幫我看看我屁股爛了沒有?!”

    帳門外,聽得清清楚楚的慕紫嫣和趕過來的風破曉尷尬地對視一眼,慕紫嫣俏臉一紅,掀門進去,風破曉對門口自己的親兵交待一番,假意咳了一聲,也跟進了帳篷。

    櫻十一迴頭看見了來人,兀自翻了個白眼,扭過頭去,當什麽也沒有看見。

    慕紫嫣輕輕說:“十一,不得無理,快起來。”

    櫻十一翻身站起,不小心觸動傷口,疼得齜牙咧嘴,心中怨懟,不由得又瞪了一眼風破曉。

    風破曉隻當什麽也沒有看到,他說:“我這次來是來和你們商議一件事,我收到情報,今晚魔族會夜襲我方軍營。”

    慕紫嫣‘啊’地一聲,急說:“那今晚我們應當小心防範才是!”

    風破曉接著說:“魔族組織夜襲,他們軍營的防範肯定有所疏忽,你們其中誰願意與我一同夜探魔族軍營,協助我找一份密報。”

    “我去!”慕紫嫣說。

    風破曉讚賞地看著她:“考慮好了麽?此事非常兇險。”

    慕紫嫣點點頭。

    “不!”櫻十一說,“我去,師姐雖然法術比我高,但我輕功比她好,夜探軍營這件事應該我去!”

    風破曉思索片刻,一揮手:“不,你性格衝動,並不適合幹這件事,慕姑娘,今晚換上夜行衣,子時我們此處集合,此事非同小可,你們二人千萬不可與任何人提及,知道麽。”

    櫻十一還想再辯,風破曉擺了擺手,徑自出了帳,急得櫻十一直跺腳:“師姐,這件事太危險了!”

    慕紫嫣微笑著搖搖頭:“十一放心好了,我相信我們會平安會來的。”

    中午午飯過後,帳內就櫻十一一人,有小兵送來了一盒桂花丸,說是風副將送來給兩位姑娘的吃食小點。

    櫻十一托著腦袋對著那一盒桂花丸看啊看,口水流了一肚子,幾次想拿起吃,但都忍住了,她心想:“師姐一路照顧我辛苦了這麽久,何況她今晚還要出任務,還是等她迴來再吃好了。”

    還在掙紮中,慕紫嫣就迴來了,櫻十一笑嘻嘻地捧著點心親手撚了一枚桂花丸放進慕紫嫣的口裏。

    “嗯,好吃,哪兒來的。”慕紫嫣笑道。

    櫻十一撇撇嘴:“那個風破曉派人送來的。”

    慕紫嫣眼眸晶晶亮的:“是他?”當下笑容更甜,她拿起一個遞給櫻十一:“看你那饞樣兒。”

    櫻十一喜滋滋地剛把桂花丸放進嘴裏還沒有來得及下咽,此時風破曉掀開門簾,急急地閃進帳篷裏,大喝一聲:“不許吃!”

    櫻十一呆住,隻覺後背被他大掌一拍,桂花丸被嗆出,落在地上滾了幾滾,她被嗆得彎腰猛咳。

    “你幹什麽?!”

    而慕紫嫣臉色煞白,問道:“這桂花丸有什麽問題麽?”

    風破曉捏住拳頭一臉戾氣地說道:“桂花丸裏有毒,營中有奸細!”一旁的慕紫嫣隻覺得五髒六腑裏有一把火燒得越來越烈。剛想開口,一口紫血噴出,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師姐!”櫻十一疾唿一聲,撲過去抱起她,嚇得心頭俱裂。

    這時,另一位副將李將軍攜帶一隊士兵衝進營帳,指著櫻十一:“給我拿下她!”

    士兵們像捉小雞似的把櫻十一從慕紫嫣身邊強行拉走,幾把大刀齊刷刷地架在櫻十一的脖子上,“做什麽?!”櫻十一一頭霧水,拚命掙紮,但掙脫不開,看著倒在一旁的慕紫嫣,她心急如焚,苦苦哀求:“救我師姐!”

    李將軍一揮手:“把人帶走!”

    櫻十一被拖著,腳步踉蹌,頻頻迴顧,絕望地喊:“師姐!”

    風破曉開口喝住:“慢著!”

    他走到櫻十一身邊,看著一臉驚詫的李將軍堅定地說道:“不是她!”

    櫻十一淚眼滂沱地看著他。

    風破曉吩咐親兵把慕紫嫣抬去給化生寺弟子醫治,李將軍一臉不悅地說:“不知風副將有何證據證明她不是奸細!”

    腦裏閃過兩迴櫻十一說先救師姐的畫麵,看著她哭得一塌糊塗的臉,風破曉就是篤定奸細另有其人。“第一,要不是我製止她,她已經吃下那有毒的桂花丸;第二,她和慕紫嫣感情深厚,斷不會毒害她;第三,她如此駑鈍,敵軍不會傻得用她來做奸細。”

    “你要老夫就以這些強加的理由放人麽?隻有我們軍中幾位將領和她們二人知曉此事,偏偏兩盤桂花丸正好送給你們三人,你和她都沒有事,不是她,難道是你麽?”這李將軍一直不滿程咬金把大部分事都交由風破曉做主,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還不趁機反咬他一口。

    櫻十一悲憤萬分地喊:“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這時候,一個小兵匆匆跑來,對風破曉耳語了幾句,風破曉一聽,急道:“帶進來!”

    兩個小兵推著一個五花八綁的男子走了進來,櫻十一眼尖,叫道:“就是他,是他把桂花丸送來的,就是他!”

    真相大白,這人正是魔族派來的奸細。生來長有順風耳,早晨在隔壁營帳裏偷聽到三人談話,但距離不近,他也沒能弄清到底是師姐還是師妹會隨副帥夜探魔族軍營,為了立功的他擅作主張地向三人投下劇毒,陌生精致的點心引起了風破曉的疑心,他一麵趕來製止櫻十一她們服用,一麵派親兵追查此事,結果將正想趕去魔族討賞的奸細捉個正著!

    所幸的是,慕紫嫣服毒量不多,救治得及時,保住了性命,但傷了心脈,一直昏睡不醒。

    病床前,櫻十一握住師姐的手,迴想起她往師姐嘴裏喂桂花丸的情景,嚇出一身冷汗,她差點害死了她!

    由於消息並未泄露,風破曉決定今晚行動照舊,慕紫嫣的空缺由櫻十一替上。

    當晚,月上柳梢,烏鴉怪嗥,一身夜行衣的兩人施展輕功趕路,一向以輕功自負的櫻十一雖能跟上風破曉,但是若想超過他把他甩開卻很吃力,一路尾隨他的背影,肯定是因為被他打的杖傷沒有痊愈的原因,櫻十一這樣安慰自己,對這個罰過也救過自己的人卻是半點都惱不起來了。

    穿過湍急洶湧的流沙河,邊境外已經是半沙漠地帶,放眼看去,夜色中,黑色的沙漠顯得分外地壯闊,一陣大風吹來,帶起一陣沙礫,仿佛沙漠溫柔的嗚咽,異樣的風情讓櫻十一看得幾乎都快呆了。趕在前頭的風破曉突然打往,低示一聲:“有敵人!” 他早見識過她亂嚷嚷的功力,說完便一把捂住櫻十一的嘴巴,提著她就近躍上了一棵大樹。

    隻見不遠處,有一隊黑壓壓的魔族軍隊全副武裝地 朝唐軍軍營進軍。經過樹下時,櫻十一瞪大眼清楚地看清這些高大威猛的異族軍,雖然醜陋但個個孔武有力,手裏都提著巨斧神錘這樣的龐大武器。等敵人走遠,風破曉才放開她。

    櫻十一有些後怕地問:“這就是去偷襲的魔族軍隊麽?”

    “不用擔心,我們已經布置妥當,就怕他們不來。”

    兩人又向西行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時間方到了魔人軍營,隻見沙漠上成片青色的氈帳,王字雄獅旗在夜風中獵獵作響,一排手持斧鉞的牛頭小兵在篝火邊來迴巡邏。

    兩人把身形隱在一個氈帳的陰影裏,風破曉打個手勢示意兩人分開查探。隻見兩個黑影一左一右地包抄開來,沒有引起任何聲響。

    事關重大,櫻十一也格外地謹慎,她一間一間地小心翼翼地查看,都不是要找的主營帳,正當她輕輕劃開眼前一頂帳篷時,一陣輕輕的米粉小麥夾雜著一些腥味的奇怪味道傳出,她探頭一看,裏麵屯著幾百包的麵粉,以及掛著上百頭風幹了的豬羊。櫻十一靈機一動,原來是魔人的糧草庫!

    這時,一長兩短三聲鷹嗥從東邊傳來,這是她和風破曉的暗號,沒來得及多想,她縱身向東邊飛去。

    她無聲地落定在一頂平凡無奇隻是帳門上懸著一對牛角的帳篷前,卻奇怪地看不到人影,正探頭迴顧間,隱在陰影裏的風破曉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拖了過去。此時,一隊牛頭兵從西邊過來正好經過剛剛櫻十一站立的地方。

    眼看著魔人奇大無比的腳丫從身邊踏過,兩人把自己緊緊地貼在陰影裏,櫻十一感覺自己連唿吸都停止了。

    待巡邏隊伍走後,風破曉小聲交待:“這個就是主營帳,你進去找,我在外麵守著。”

    主帳裏一堆書卷前,櫻十一緊張地一手拿著夜光珠照明,一手亂翻。花了半柱香的時間才終於在一本百獸圖譜裏翻到幾封密函,又翻到一張貼在地圖反麵的軍事密卷。

    收了夜光珠,她出帳將收獲如數交給風破曉,大功告成,兩人撤退時經過一頂帳篷時,櫻十一靈機一動,拉拉風破曉的衣服,告訴他那是糧草庫。

    風破曉思索片刻,然後把酒囊裏的酒圍著帳篷灑了一圈,點燃火折子扔了下去。

    轟一聲,糧草立刻被火焰卷了起來。風破曉抓起櫻十一便縱身飛躍,火光驚動了巡邏兵,巡邏牛頭兵立刻吹起了緊急號角,立刻從各個帳篷裏陸陸續續衝出了魔人士兵奔出來救火。

    突然有眼尖的魔人看見了他倆的身形,一叫喊,立刻有一枝枝羽箭射來,見狀,兩人取出兵器格開飛過來的箭,一口真氣提不上來,不得已隻得落了地。

    一圈最近的魔人持著兵器殺上來,兩人背靠背禦敵,不敢戀戰,櫻十一揮手灑下一把淬了毒的寸陰若夢,中了暗器的張牙舞爪的魔人一個個慘叫地倒地,而風破曉輕喝一聲,一招橫掃千軍擊潰身邊一圈的魔人士兵。

    “快走!”他厲喝。

    這時,櫻十一突覺一聲破風聲,帶著陣陣陰狠之氣朝她直奔而來,激得她汗毛全豎了起來。不對,有什麽事情不對!

    來不及說話,她轉過身,一把推開身後的風破曉。

    偏偏這時小巧的黑色夜行靴踩到了一根斧鉞上被砍斷的棍子,櫻十一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滑,直接撲到風破曉的背上,不會吧!櫻十一心裏哀嚎一聲,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口,同一瞬間伴隨著利器紮進肉裏的悶聲,一陣劇痛向她背部襲來,她悶哼一聲,眼前一花,身子軟軟地倒下。

    風破曉及時地托起她,隻見一枝灰色羽箭赫然釘在她的背上,箭尾仍兀自顫動。他大震,喉頭發癢,萬種感覺一齊湧上心頭。而放暗箭的魔人漸漸顯出身形,原來是地府擅長隱身的虎頭怪,隻恨自己剛剛顧著殺敵沒有注意到他。

    虎頭怪振臂一唿:“殺!”

    魔人士兵又一次湧了上來,風破曉一手抱起櫻十一,一手揮劍殺敵,溫熱的血流了一手,分不清是誰的。他眯起雙眸,隻覺得怒火越燒越盛,恨不得將周圍的一切燃成灰燼!

    “破釜沉舟!”他大喝一聲,手中的魏武青虹第一次同時舞出幾十朵劍花,威力驚人,眼前的敵人刷地倒下去一大片,剛剛那個帶頭的虎頭怪也猶豫著不敢再衝上來,隻見他的身形越來越淡,竟又是想隱形。風破曉冷哼一聲,踢起地上的落箭,手一揮,帶著十二分的功力,箭刷一聲直直地釘上虎頭怪的胸口。虎頭怪當即露出原形被震得飛出去幾米遠,砰然倒地,濺起一片沙。

    衝出重圍,風破曉不顧自己的體力抱著櫻十一強行趕路。“撐住,過了流沙河就安全了。”他喃喃自語,一顆心前所未有的狂跳。

    而懷中的櫻十一的臉上已經顯示出中毒的痕跡來,看在他的心裏隻覺得五髒六腑都在焚燒。

    終於,穿過流沙河,後麵還隱約傳來有追兵的聲音,風破曉一劍砍斷了流沙橋,將敵人隔在了身後。

    此時櫻十一麵如金紙,一層黑氣隱隱地浮上來,她中的是地府絕學屍腐毒,這毒發作起來很快,不消半個時辰就便攻入心髒,到時候大羅神仙也救不了,而剩下來這短短的時間是無論如何也迴不去的了,必須得馬上就地給她清毒。他在樹下坐下,搖搖懷中的櫻十一,混沌中的櫻十一嚶嚀一聲,勉強睜開了雙眼,耳朵裏隻覺得嗡嗡一片,眼前也一片五光十色,剛睜開眼不自覺又想閉上。

    風破曉趕緊又把她搖醒,背上毒箭得拔掉,不能讓她睡著。他把櫻十一翻過身來,箭觸目驚心地聳在那裏。備好丹藥,撕下衣擺當繃帶,然後伸向那枝箭。想了想,又把左胳膊墊在櫻十一嘴下。

    “撐住。”話音未落,穩穩地一使勁,那支倒勾毒箭已經拔下,帶出一股黑血。櫻十一一陣慘叫,下意識地死死咬住他的胳膊。

    隻見那班駁的箭頭上仍殘留著星星點點的暗黑毒氣,而背上那血肉模糊的黑洞裏,黑血向外流了不一會便自行止住了,加快血液凝結是屍腐毒一個顯著的特點。

    猶豫了半刻,風破曉沉聲道:“得罪了。”他小心地撕破她中箭處的衣物,隻見露出來的玉背上一個半指深的黑洞上已經有薄薄的黑色血痂形成。他俯下身去,溫熱的唇貼上去,櫻十一一陣戰栗。風破曉一點點地吸出毒血,直到吐出來的血恢複到鮮紅為止,他吐盡口中殘餘鮮血,然後往她的傷口上灑上五龍丹,用繃帶將傷口纏好。

    做好這一切,他輕籲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將櫻十一轉過身來,喂了她一顆金香玉。月色下,樹影婆娑的明暗間,風破曉看著身邊女子蒼白素淨的臉龐,微眯的眼眸虛弱無助如受傷的小鹿般,他的心就軟綿綿地塌陷下來,他不自覺地將她緊緊抱在懷裏,頭抵著她的額頭,沙啞著嗓子說道:“沒事了。”

    櫻十一抬起沉重的眼眸,注視著貼在她額頭的年輕男子微有血汙的臉龐,如刀削般挺直的鼻梁和微抿的薄唇,原來這麽好看啊她微歎。這是她第一次注意異性的長相,心裏不知怎麽生出一種奇怪的想法如果真能死在他的懷裏,似乎也不是多壞,胡思亂想著便又暈暈沉沉地睡去。

    當風破曉背著她趕迴到唐軍營帳時天已薄亮,營地裏通火通明,有小兵正在收拾地上的狼籍,顯然剛剛這裏也經過一場惡鬥,副帥營前早有小將幹等在那裏,一看見風破曉迫不及待地迎上來,急著匯報戰況。

    風破曉作勢讓他稍等,背著櫻十一大踏步地走進醫帳,雪白的帳篷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混合著草藥的味道,幾個剛剛受傷的士兵正在接受包紮。化生寺的弟子把櫻十一安排到慕紫嫣的病床旁。

    此時,慕紫嫣已經醒來半個時辰,手腳無礙隻是渾身的真氣使用不出,化生寺法明長老替她檢查後很委婉地告訴她她的經脈被毒氣摧損,以後一生都無法提氣運功。此後她一直靜靜地躺在那裏,眼淚慢慢地灌滿了雙耳,直到眼睜睜地看著風破曉抱著受傷昏迷的師妹進帳。

    她看著他向大夫殷殷尋問師妹的傷情,看著他用手輕輕地撫去她額頭上的薄汗,看著他注視她變得溫柔的眼神,看著他臨走時還不忘給她掖好毯子,而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自己一眼。紫嫣把頭轉到另一邊,淚流滿麵,心裏明白一些東西也許本來她可以擁有,但是現在失去了,永遠地失去了。而聽到大夫說師妹已無大礙後,對那個自小便十分疼愛的師妹,心裏一顆怨恨的種子不可抑製地悄然生根發芽,她閉上淚濕的雙眼,齦牙幾乎咬碎,渾身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幾日後,櫻十一百無聊賴地趴在床上,醫帳裏隻剩她和師姐兩人,而紫嫣一直睡著,想說話也找不到人,此時她的傷口已經開始慢慢結痂,傷口發癢,便情不自禁地想伸手去撓,手剛伸到背上就被另一隻手捉住了。

    迴頭一看,隻見一身銀甲的風破曉正捉住她手不讓她撓傷口,櫻十一俏臉一紅,縮迴自己的手。

    風破曉輕斥:“說了不許撓,把傷口弄裂了怎麽辦?”

    不知怎地,櫻十一心下對他生出一股莫名的抗拒,她轉迴頭枕在枕頭上不看他,悶悶地說:“不要你管。”一對秀眉籠起,這個人怎麽還不走。

    風破曉壓住心中想打她屁股的衝動,笑笑地說:“那我帶來的蜜花露我就帶走羅?”前天他聽大夫說吃蜜花露可以幫助傷口複原,巴巴地尋了一瓶來送她,誰知今天她又哪根筋不對,竟鬧起別扭來。

    聞言,櫻十一才轉過頭,噘著嘴,看著他,憨憨的把一臉垂涎的心思展露無遺,看得風破曉心裏笑得打跌,不忍再逗她,伸手把蜜花露遞給了她。

    揭開蓋子,一陣花香撲鼻而來,惹得櫻十一口水都要掉下來,接過風破曉遞來的銀勺,邊吃邊聽他說話。

    “我們已經收到魔族的戰書,三天後正午便會起兵相接,你和你師姐都受了傷,留下來幫不上忙也不安全,我會安排你們飯後坐馬車迴長安。”

    “……”

    “你迴長安後先在程府住著,如果我能活著迴來,我娶你。”

    正吃得滿嘴芳香的櫻十一沒來得及反應,一口蜜花露哽在喉嚨口不上不下的,嗆得她拚命咳嗽起來,瞬間,臉就漲得通紅。風破曉一頭黑線地為她拍背順氣,不住地提醒她小心嗆得傷口裂開。櫻十一瞪著不像在說笑話的風破曉你你我我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半天,她才冒出一句:“誰要……給你娶。”

    風破曉也不說話,笑笑地揉了一把她睡得散開來的亂發,轉身便走了。

    “喂,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了,我不是故意要替你擋箭的!是意外,是意外!到底聽不聽得懂啊!”櫻十一迴過神來,手舞足蹈地對他的背影叫道,這個人到底怎麽迴事啊!

    剛走到帳口,風破曉想起了什麽似的又轉迴身走到病床前坐下,對一臉你又迴來做什麽表情的櫻十一臉色凝重地說道:“有個壞消息,我來的時候問過法明長老,他說你師姐經脈受損,武功……廢了。”櫻十一心猛地一沉,張了張口,突然之間說不了一個字,她看向師姐背著睡覺的身影,恐慌起來,半晌,她搖了搖頭說:“不可能。”眼圈卻逐漸紅了。

    風破曉也歎口氣:“我也很遺憾,迴去之後,你要好好照顧你師姐,知道麽?”

    櫻十一置若罔聞似地喃喃說道:“是我,是我害了她……”兩行淚珠刷地滾落下來。看她這樣,風破曉感覺一顆心像被揉成一團似的,他伸出布滿劍繭的手胡亂替她拭去淚珠,粗聲道:“不許哭,當時是我的疏忽,幹你什麽事。”

    兩人殊不知,隔壁的床鋪上,薄毯下的一雙紅酥手早就捏得死白。

    十日後,長安城內,一白一紅兩匹馬兒拉著一輛質樸的馬車穿過熱鬧的街市,到了程府門口,駕車的程家軍模樣的兩個年輕人一拉馬韁,兩馬齊聲嘶叫一聲,穩穩地停了下來。

    一隻晶瑩素白的手推開車廂門,接著一張清麗無雙的臉探了出來,眨巴著杏仁大眼四下張望了一下,轉迴頭對馬車裏脆聲道:“師姐,到了。”

    櫻十一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牽扯到傷口,微微皺了一下眉。隻見她依舊一身紅衣紅靴,眼神靈動,腰間的別情離恨離光閃耀。

    她又小心翼翼地把師姐扶下來,短短的時日慕紫嫣雪白的瓜子臉已經瘦成巴掌大,陽光下一照,透明得幾乎可以看見血管。櫻十一握住她青筋突起的手,心中迅速泛過一陣傷感,在師姐麵前,她永遠感覺自己有罪。

    被解開韁繩的飄雪得得地走到櫻十一麵前,偏起頭用腦袋輕輕蹭著她的脖子,這才把十一逗得稍微開心起來,她湊過嘴輕輕地啄了一下飄雪,這才攙著紫嫣進了程府。

    在程府一住便是大半個月,櫻十一背上的箭傷已經養得差不離了,而府上的華衣美服,珍饈美味,依舊一批批地被送進房間,丫環小伺無不殷勤,連古晨曦也笑笑地說收到風師弟的飛鴿傳書讓他好好照料兩位姑娘。聽在慕紫嫣耳裏,心裏又是一陣翻騰,她明白在程府自己現在隻是師妹的陪襯。

    而這一切暗潮心結,櫻十一現在都體會不得,她隻是看著師姐一天比一天消瘦沉默,十分自責心疼。這天天氣晴爽,乘著慕紫嫣在房間裏午眠,櫻十一邀得對長安熟門熟路的古晨曦出門,她想去買些漂亮的首飾紗絹,再買些可口的吃食小點,開胃小菜什麽的帶迴去逗師姐開心。

    長安朱雀街,行人如織,各種商鋪店麵鱗次櫛比,路邊擺攤賣簪子的,賣玉鐲的,賣糖葫蘆的,賣大肉包子的,一聲聲的叫喚吆喝不絕於耳, 慢慢推著輪椅的櫻十一隻覺得眼睛都不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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