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並不戀戰,隻不過瞬息之間,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裏。


    老者剛想去追,耳翼微微一動,側過頭發現了百米開外的白文姍幾人。


    他的麵容遍布皺紋,老態龍鍾、身形幹枯。


    瞧見了那老者的正麵,王夢秋和陳啟權都是臉色一變。齊木楷扯著嗓子叫道:“這不是……這不是……祖師爺嗎?”


    “祖師爺?”白文姍詫異地喚了句,隻覺得對方的麵相有些眼熟。


    王夢秋趕緊朝著對方迎了上去。


    陳啟權小聲地在梅初耳邊提醒,順道也說給眾人聽了。“那正是現由龍虎山供奉的祖師爺——白、文、宸。”


    聽到這三個字,白文姍如被雷劈了般愣住。


    記憶中捏著她衣衫不肯放手的少年和麵前老者的麵容重合。


    她的弟弟,白宸?


    作者有話說:


    非毒是最後一個故事了哈,所有的謎團都會徹底解開。


    至於非毒是誰死後化身的厲鬼,可以盡情猜哈,會是一個你們想不到的人。


    第89章 白無常


    老者在王夢秋的接引下, 一個躍身便降了過來。


    他率先著眼為首的赤足和尚,輕輕點頭道:“師兄。”


    紀釋在眾目睽睽下應聲道:“師弟。”


    就在齊木楷、梅初,甚至王夢秋都錯愕驚異之時, 那名老者麵露激動的朝著白文姍邁去,一把緊緊拉住對方的手臂,喚了聲。


    “姐。”


    白文姍怔在原地, 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她試探性地喚了一句:“白……宸?”


    卻隻瞧見對方潸然淚下,蒼老的眼睛裏全是淚水。


    那白發蒼蒼的麵孔與記憶中的少年相吻合, 白文姍徹底是想了起來。麵前之人, 正是她的弟弟, 白宸。


    “姐,你還記得我。”白宸的聲音哽咽。


    “記得一點。”白文姍應道。


    不知為何,她覺得眼前的人又是有點熟悉, 又是有些陌生。和記憶中的弟弟白宸不大一樣。


    不免有些生分, 隻是未曾想到, 兩人會在這裏再次相遇。


    她也曾幻想, 如若再次見到曾經記憶中的故人會是何種場麵。此時見到白宸,不料對方已是垂暮之年。


    “曾說,生前仍有宿願未了卻的, 死後會不自覺地相遇。”紀釋說:“看來也是有幾分道理。”


    赤足和尚的話聽起來是在解釋兩人相遇的緣由,但白文姍不自覺側過了頭看向對方。


    她跟著來這永寧國遺址,不正是因為對方嗎?難不成……是紀釋有意帶她來的,就為了見到白宸?


    但顯然,此時也不是寒暄和追憶的時候。白文姍詢問起麵前的老者:“白宸, 你……怎麽會在這裏?”


    白宸緩和了下情緒說:“這裏有一隻非毒, 想來剛才你們也都看見了。”


    “我發現永寧國遺址裏的異常, 早些天已經來巡察了一番, 但未作足準備,被‘他’所傷。此次前來,就是來解決‘他’的。”


    “那非毒不似尋常,能打開通往冥界的通道,這些幽魂全是‘他’喚來的。如果不盡快解決的話,百鬼夜行怕是要再次上演。你們來之前,我已經和‘他’交戰了數迴,不好對付。”


    祖師爺的傷果然是在這裏受的,王夢秋表情凝重。這非毒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連祖師爺都險些不是對手。


    紀釋瞧見眾人的不惑,解釋道:“非毒,生於嗔怒。能驅使亡魂,常彷徨於陰陽兩界之間,為迷途亡魂擺渡。”


    白文姍默念了下這個名字。想來覺得有些悲憫,這不是和她一個樣嗎?遊離在兩界外,沒有歸屬和終點。


    “走吧,”紀釋說,“如若真是如此,那定要盡快解決。”


    白宸應道:“這次有師兄出馬,肯定是手到擒來。”


    赤足和尚沒有理會對方,徑直朝著更深處走去。


    等幾人都走了好遠,齊木楷才手舞足蹈地在梅初麵前比劃著。剛才有祖師爺在,他話都不敢說。


    “什麽情況!!”齊木楷臉色漲紅,表情崩潰,“為什麽祖師爺會叫文姍為‘姐’?而且還叫師伯為‘師兄’?”


    他的人生觀受到了衝擊。這相伴半年的師伯和白文姍,竟然與門派中堪比神明的祖師爺是同一輩的,這讓他感覺前所未有的惶恐。


    “而且他們還那麽淡定就相認了。祖師爺那可是往上數好幾個世紀的人物。”


    梅初的臉色也是變了又變:“我哪知道,我隻知道你把尾巴夾好就對了。”


    齊木楷掰著指頭數了數。


    他知道自己的輩分在這幾人裏是最小的,但沒想到的是,竟然是小得那麽誇張。


    他暗暗想著以後絕對不能再用師伯和文姍姐來稱唿對方了,怕折壽。他決定,見了那兩尊活佛,一律用‘老祖宗’來稱唿更為合適。


    -


    越往深處去,永寧國遺址的現狀越是讓人生驚。


    周圍的空間很是不穩定,那原本藏在爬山虎和青苔下的遺跡舊址已是千瘡百孔。


    隨處可見被撕裂的空間的波紋,口子裏一片混沌,四處飄蕩的幽魂正擁在撕裂的口子往外擠。


    而且那空間裂痕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


    紀釋說得沒錯,如果不加以處理,百鬼夜行即將問世。而且這一次會比上一次來得更加猛烈。


    人間與冥界的交割變得模糊,沒走多遠,白文姍已經有些分不清身處何處。


    她朝那不斷裂開的空間裂痕裏望去,深不見底的混沌好似要將人吞噬,牢牢將視線吸附,根本難以挪開。


    “小心。”


    隻聽見一聲宛如山澗溪流聲響。


    白文姍腳下踏了個空,再迴過神來時,整個人已經傾斜著朝著下方倒去。她的餘光瞥過,赫然發現自己腳下不知何時已經裂開了虛空。


    好在一隻手挽了上來,輕緩地挽在她的腰間,將白文姍給拉了迴來。


    慌亂之下,白文姍攥緊對方的衣襟,將原本整潔嶄齊的衣衫給拉開了,讓赤足和尚脖頸下方的黑跡給露了出來。


    另一側的白宸不留痕跡地瞥了一眼,沒有作聲。


    等白文姍徹底將重心調整好時,才從赤足和尚的手裏掙脫開來。


    “不好意思。”她輕聲道著歉意,手裏下意識地要去幫對方整理衣襟。


    可手指剛與對方那消瘦的鎖骨碰觸到,又如觸電般收了迴來。


    “沒事。”紀釋伸出手,快速將淩亂的衣襟整理好,將黑跡重新掩蓋了進去。


    “這些裂痕,是通往冥界,你要小心些。”


    他繼續說:“常人有陽氣護體,不易踏入,就算踏入其中也會被排斥而出。隻有鬼魑才會被無意識地吸引,踏進去容易,但想要再出來就難了。”


    白文姍記下了對方說的話。


    “那非毒雖然在這裏行動自由,但也不是無跡可尋。”紀釋蹲下身子察看地麵上憑空出現的裂痕。


    “這些裂痕,都因非毒而起,所擴張的方向,也是以對方為中心。”


    聽了對方的話,白文姍也注意到了這點。


    這些裂痕,不論出現在什麽方位。它們緩慢擴張的方向,都是朝著正北向。


    “順著這個方向,遲早能找到對方。”紀釋站起身來,側過頭朝著白宸問了句:“你剛才說已經和這非毒僵持了幾日了?”


    白宸點頭道:“沒錯。師兄你沒來以前,我一直在和非毒周旋。這非毒,生性狡猾得很,根本不主動發起進攻,每次尋到‘他’不過兩個迴合,‘他’就找機會溜了。”


    紀釋聽完這話,不免多用幾個眼神看了幾眼白宸。


    “怎麽了?師兄。”白宸問:“可有什麽不妥。”


    紀釋搖了搖頭:“沒什麽。隻是想起你我二人也好些日子沒見了,也不知和以往比起,修為是否進步不少。”


    “唉,”白宸歎了口氣,“都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哪還能有何進步,不退步都算不錯了。還是羨慕師兄的好,早早參透世俗。”


    紀釋沒有迴答對方。


    “對了師兄,”白宸繼續追問,“你是在哪裏找到皇姐的?”


    白文姍剛想搭話,卻被紀釋搶了先。


    “在雁陽關。”


    赤足和尚言語精簡,並沒有多透露些什麽。


    白宸眼中似乎若有所思,捋著胡須道:“這樣啊……”


    白文姍不明白紀釋為什麽要那樣說,但從對方的眼神中又是尋到了幾分意味。也沒有戳穿對方。


    她發覺這師兄弟倆人出言都是話裏有話,聽得多累人,索性也就不去揣摩。


    -


    非毒雖然身法如鬼蹤,但仍然還是讓眾人找到了‘他’的身影。


    涼亭、荷池。


    荷葉因為沒有人打理,已經野草叢生,半人高的稻草快要將那池子中央的亭子淹沒。


    而那全身漆黑的非毒此時正坐在亭簷邊上,望著遠方發呆。


    不知為何,白文姍從對方的身上看出了落寞、荒寂的感覺。仿若坐在那裏的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一座石碑。


    紀釋與陳啟權遞了一個視線,對方立馬會意。陳啟權帶著梅初、王夢秋帶著齊木楷,兩組人分別形成一條對角線,以非毒為圓中心布下法陣。


    白宸也摸出了符籙,舉在身前時刻準備著攻勢。


    非毒絲毫沒有意識到眾人的動作,兩隻手抱著膝蓋,依然是背過身子。


    白文姍凝神看過去,她驚訝地發現,這非毒可能並不是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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