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王夢秋性格直來直去,想說的時候什麽都跟你說,不想說的時候就像此時,轉過身子就唿唿大睡,沒要上幾秒鍾就傳來均勻的唿聲。


    簡直和她徒弟一模一樣,沒一點心眼。


    梅初和白文姍各自選了個舒適的地方躺了上去。明早還說不清到底會遇到什麽,此時養足精神還是挺有必要。


    不知道是因為進入了故土,還是這裏冥氣太重的緣故。


    白文姍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心裏燥得慌,直到小半個時辰過去了,都沒能紓解幾分。


    她努力迴憶先前所聽見的名字。


    義寧軍。這個名字實在是有些耳熟,但她卻怎麽都想不起來。


    記憶分割的感覺讓她腦子運轉地生疼,索性也就不去想了。


    不知過了多久,白文姍才終於睡沉了。


    她迷迷糊糊夢到一位故人。


    那人身約七尺,身形魁梧,絡腮胡子蓄得老長。肩比鶴寬,手如虎掌,一隻手都能將百斤重的爐鼎給舉起來。


    雖然那人不苟言笑,臉色兇狠。但白文姍卻一點也不怕他,還很是喜歡揪著對方的長胡子玩。


    那個人,似乎是姓石,石頭的石。和他本人一樣,固執得像個頑石。


    -


    “文姍姐!文姍姐!”


    剛入夢的白文姍感覺好似有人在搖晃著自己。


    她猛得睜開眼睛,入眼就是一臉慌急的梅初。對方聲音急切地喚道:“文姍姐,快醒醒,齊木被抓走了!”


    第79章 雁陽關


    也不知道齊木楷是睡不著還是醒得早, 天還蒙蒙亮就起來了。


    他閑來無事,本來是想在周圍打探下情況。想著大白天的應該也不怕昨夜的遊魂,可哪想到, 剛出門沒多久就被抓走了。


    那些被稱作義寧軍的遊魂將士,根本不分白晝黑夜。


    這反而有些事出反常。


    一般的鬼魑,都特別忌諱白日出行。天性使然基本都是在夜深的時候出沒, 至少也得待自黃昏。


    但齊木楷卻在大白天被遊魂將士捉了去。要不然就是這裏的冥氣濃鬱程度已經足以擾亂晝夜,要不然就是那些遊魂將士已經不懼烈陽。


    不懼烈陽, 那可是極少數大鬼才擁有的特質。


    等白文姍疾步從屋內出來時, 眾人已經在客廳商量著對策了。


    “這小屁孩就是幺蛾子多, ”王夢秋坐在桌前,手指在桌麵上敲打著,“莽裏莽撞, 又偏偏愛招鬼魑, 煩死人了。”


    她雖然嘴裏說得輕巧, 但白文姍卻從她的動作上能看得出, 對方此時也有些著急和擔心。


    “多說無益,”紀釋出言道,“還不知他被抓到什麽地方去, 我們得抓緊時間了。”


    說完他朝著一旁的書生問:“十一施主,請問你知道那些被義寧軍抓走的人都關在哪嗎?”


    書生十一聽見義寧軍這幾個字,嘴裏支支吾吾,眼裏是藏不住的懼意。


    紀釋看得出對方的恐慌,紓解道:“昨日的一名同伴被抓走了, 我們必須得把他救迴來。別擔心, 你知道些什麽還煩請都告訴我們。”


    書生十一瞧見紀釋眼中篤定的神情, 又朝著屋內的另外幾人看了幾眼。每個人都是滿眼肯定, 他們是打定了主意要將被抓走的同伴救迴來。


    在十一的認知中,他們這樣的想法與自投羅網無異。


    他困足於這地方這麽些時日,還從未聽說過有人能從義寧軍的手中逃脫,所有人都是有去無迴。


    書生十一做了好久的心理鬥爭,才緩緩開口道:“我的確不知道那些人被關在什麽地方,不過……”


    白文姍一聽有戲,豎著耳朵傾聽對方繼續說下去。


    “不過我曾無意中聽人說起過,”書生十一說,“這些義寧軍,都是從雁陽關裏出來的,你們要找的人,或許就在那裏。”


    屋內的其餘人無人聽說過這個名字,隻覺得有些生晦。但紀釋卻臉色稍微變了些,他默念一聲:“雁陽關?”


    王夢秋聽罷立即起身:“那雁陽關在何處,不知十一施主可否帶路?”


    可書生十一說什麽都不肯為眾人帶路。直到王夢秋一截符紙將他筐起來,說是隻要有符紙在,沒人能傷得到他時,書生十一才勉強答應帶路。


    跟著書生十一從屋內出來,白文姍並排走在紀釋的旁邊,小聲地問:“你似乎知道那雁陽關?”


    她剛才在屋內就敏銳地察覺了。書生十一說出雁陽關時,其餘人都是一臉恍然,隻有紀釋的表情略有不同。


    紀釋聽她這麽一說,也沒有掩飾,輕輕點了點頭:“我隻是覺得有些奇怪。”


    “怪從何來?”白文姍繼續問。


    “雁陽關……”紀釋低聲在她耳邊說:“雁陽關是以前永寧國與外邦的分割之地,具有重要的戰略資源。關口狹窄且冗長,易守難攻。”


    白文姍聽他這麽一說,好像是有些印象。


    “不過,”紀釋繼續說,“我如果沒記錯的話,雁陽關距永寧皇城三百餘裏,其間還間隔數座城邦,根本不可能在這個地方。”


    “三百餘裏?”白文姍估摸著算了一下,“那豈不是都比得上旌陽市到沐川縣的距離了?”


    “正是。”紀釋迴道。


    白文姍也是明白了。他們現所處的永寧國遺址位於原永寧皇城,和雁陽關相距甚遠,根本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但此時卻出現了雁陽關臨近永寧皇城的異象。除非是……大鬼作祟。


    某些大鬼虛造實體,以虛擬實,達到憑空造景、造物的效果。但可想而知的,那大鬼必然是一個不容小覷的角色。


    白文姍暗暗覺得此行可能並不輕鬆。


    “看來你對著永寧國還挺熟悉的,以前也來這裏遊曆過?”她語調平穩地問向赤足和尚。


    紀釋愣了下,迴過頭直視白文姍的眼眸,頓了好一會兒才迴答:“是來過,那時的永寧國承平盛世、興國安邦,是東部最繁榮興旺的國邦。”


    白文姍捕捉到了對方言語中的漏洞:“怎麽聽起來如你親眼見過般。”


    紀釋眼皮跳動些許,緊緩又補充了句:“以前來這遊曆時,有幸聽那永寧遺址的講解員說起過。”


    “是嗎?”白文姍臉不紅心不跳地說:“來這遊曆?不會是想來見故人的吧。”


    紀釋想了想,應道:“是有故人,不過未曾見到。”


    白文姍伸出手指了指他腰間的柳木簪,說:“那故人……不會是這簪子的主人吧?”


    紀釋身形微微一頓,目光沒有轉過來,沉默了許久都沒有搭話。


    白文姍心中竊喜,她剛才就是故意戲弄赤足和尚的。這種敵在明、我在暗的感覺著實有些不錯。


    隨著她的記憶找迴的越多,白文姍發現自己所占據的主導權就愈發的重。


    此時的分寸恰到好,既然對方一直藏著掖著,自然白文姍也沒有率先暴露的意思。


    隨著眾人走得越深,腥燥的氣味越發厚重。


    本來已經適應了些許的刺鼻味道又重新縈繞在鼻尖,怎麽趕都趕不走。


    天氣也變得越發不對勁起來。


    原本還萬裏無雲的長空不知從何時起就刮起了黃沙,烈陽照射下就跟走在戈壁灘上般灼人。


    白文姍朝著周圍打量了一圈。


    原來屬於永寧遺址的綠蔭和植被已經全然不見了,周圍光禿禿的一片,黃土飛揚連荒草都找不到一根。


    想來是進入了雁陽關所在。


    白文姍不禁聯想到先前紀釋所說。雁陽關作為永寧國的重要匝道,起了抵禦外敵的關鍵影響力。


    永寧國裏的國泰民安與雁陽關的荒枯形成強烈的反差。可能居住在安逸舒適環境中的居民們自己都不知道,他們的那份舒適,來自於邊關將士的駐紮。


    白文姍順著高聳的山崖往前放過去,視線盡頭隱約可以見到由磚石所築成的關口。關口下方站著不少將士,上方還飄蕩著一麵旗幟。


    白文姍將眼睛凝成一條縫,費勁聚焦打量了幾眼。隻見黑底白字,那旗幟上隻寫了一個“義”字。


    看來那的確就是義寧軍所駐紮的據點。


    “就在那前麵了,”書生十一體力不比眾人,難免有些不支,他口幹舌燥地指了指關口,“你們被抓走的同伴,應該就在那雁陽關裏。”


    王夢秋端量了下山體的高度,又瞧了幾眼關口下方駐守的將士。“正麵迎上去的話,免不了衝突,也許會打草驚蛇。”


    她想了想,指著山崖道:“走上麵。”


    書生十一眼睛都直了:“山那邊可是峭壁陡坡,走不了人的。”


    “誰說的?”王夢秋抄起書生十一就在山腳下輕輕一點,整個人生輕似燕,三兩下就抵達了山峭邊上。


    驚得書生十一滿口大叫。


    陳啟權搖了搖頭,略帶歉意地朝紀釋遞了個眼神,也帶著梅初緊跟了上去。


    白文姍站在山腳朝上望了幾眼,好家夥,百米有餘。也不知道這些人都是什麽違背自然定律的狠人,完全不把牛頓放在眼裏。


    好在她也隻需要抱大腿就行。


    白文姍拉著紀釋的衣袖,隻見對方抬腿朝著腳下一踏,激起塵土飛揚。劇烈的失重感向她湧來,再迴過神時她已經蕩到了山崖上空。


    剛被失重感所帶來的些許驚慌,白文姍就察覺一雙如蓮碧般的手攬在自己腰間,將她橫抱其中。


    “沒事吧?”紀釋淡聲詢問。


    白文姍觸感對方掌間的溫熱,急忙從對方懷裏下來,理了下被狂風擾亂的頭發:“沒事。”


    “恩,走吧。”


    赤足和尚開路,峭壁的懸崖好似並不能對他起到抵擋的作用,再陡峭的陡壁他總能精準地找到落腳之地,化解開來。


    陡壁之上還有個優點,那就是視野極好。


    沒走多遠,白文姍就看清了雁陽關內部的樣貌。


    關內中央的場地上正列著陣,身著統一服鎧的將士在為首的將領指揮下擺出一個個製敵的招式。


    看起來,應該是在練兵。


    王夢秋趴在關口邊緣的陡壁上,伸出頭一眼就在陣列整齊的將士找到了個突兀的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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