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是一語雅人深致、麵如冠玉就將她打發了。


    這更讓白文姍抓腮撓耳,迫切地想要一探究竟。


    “喂,你聽見我說的話了沒?”白文姍瞧見對方沒有反應,用手肘戳了下對方。


    赤鬼麵具男子頓了下,抬手就往臉部的麵具上取去。


    白文姍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將手掌扣在麵具之上,心跳急劇加速。


    不會吧?真這麽容易就妥協了?


    她瞪紅著眼睛,注視著男子緩緩將麵具揭離。


    -


    “文姍姐?!”


    齊木楷一聲喚聲將白文姍徹底拉迴了現實。


    她眨了幾下眼,才清醒了過來。


    “你怎麽了?文姍姐,”齊木楷用手背在對方的額頭處靠了靠,“我還以為你被大火給燒糊塗了。”


    “沒事,我走神了。”白文姍抬頭發現梅初和紀釋都盯著自己,稍微緩和過來。


    齊木楷抬著步子在前方走:“那就好,得趕緊去把我姐給撈出來。”


    白文姍差一點就看見那赤鬼麵具男子的容貌了。


    可惜,記憶卻又是戛然而止。


    白文姍在想,她成為厲鬼會不會就和那赤鬼麵具男子有關。


    或許知道了對方是誰,一切的謎題都能迎刃而解了。


    “文姍姐,”梅初有意無意靠近了些許,小聲地在她耳邊問,“你先前所使出可是……太玄八雷?”


    “太玄八雷?”


    白文姍愣了下,才迴想起剛才在雀陰的偷襲下,她千鈞一發之際爆發的雷法。


    原來是叫這個名字嗎?


    就連她自己都沒想到會使法雷。


    在幻境中使出,還可以解釋為玄學使然。但現實中她卻也能熟悉地勾勒出複雜的手印,禦駛雷電之術,這……還真不知該如何解釋。


    “你認識這個法術嗎?”


    白文姍朝著梅初問了句,她突然想到或許能從這些蛛絲馬跡中找尋到她的真實身份。


    “……認識。”梅初緩緩答道:“但我所知曉會這法術的人中,並不多。”


    那就好啊。


    會的人不多,那是不是就意味著關聯性越大、越能在其中找到聯係。


    她驟然發覺,或許記憶恢複指日可待了。


    “那你知道都有誰會嗎?”白文姍轉過頭看著對方:“要不然迴去引薦我們認識一下?”


    梅初點了點頭:“我師父就會,有機會的話我帶你……您去找他。”


    不知道為何,梅初話語之間多了幾分恭敬。


    下意識裏,白文姍的輩分在她眼裏已經直升了好幾階,完全是和紀釋師伯等同。


    “好呀,謝謝。”


    白文姍哪聽得出對方話語的悄然變化,心思一直往那赤足和尚的衣袖裏探去。


    她在想,那名叫六牙的鬃毛豚鼠,還真是能隨地大小變,明明是頭大猛象,卻能藏進袖袋之中。


    -


    等白文姍等人找到街巷之中的齊木綾子時,對方已經在一眾黑衣人的攙扶下站了起來,目光愕異地盯著這嫋煙升騰的歌舞伎町。


    她的父親齊木雄勝也在旁邊,雙眼失去了焦距。“花柳街……徹底毀了。”


    雖然六牙所召喚的暴雨及時將烈火給撲滅了,但花柳街中燒焦的建築、坍塌的房屋,仍然像是火災洗禮後的一片殘骸。


    “父親大人……”齊木綾子看出了對方臉色的不甘,急促道:“明日一早,我們就啟動歌舞伎町的修繕工作,您放心,不出半個月,歌舞伎町又會恢複以往的模樣。”


    能恢複嗎?


    下午才在遊行中鬧出了人命。


    此時又被一把火給燒成了這副模樣,完全是切斷了歌舞伎町命脈。


    齊木雄勝心頭緊繃,他在思考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麽,才導致齊木家要遭受如此重創。連傳承百餘年的歌舞伎町,都要毀在他這一代。


    “姐!”齊木楷隔著老遠就看見齊木綾子的身影,走近了才發現齊木雄勝也在,雀躍的神情又降溫了幾分:“父親大人。”


    齊木綾子看見他,急忙問起:“怎麽樣?那隻大鬼被驅逐了嗎?”


    她雖然一直被雀陰所附身,但對於外界所發生的事情仍然是知曉的。就像是被關在自己的身體裏看了一場電影,隻有觀影權沒有操控權。


    齊木綾子最後的意識,就是‘自己’被紀釋一掌徹底將雀陰分離。她似乎還隱約瞧見雀陰暗藏著身子朝著白文姍偷襲,好不擔心。


    現在看見白文姍幾人平安出現在她的麵前,才鬆了口氣。


    “你放心,”齊木楷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那雀陰已經被師伯‘送’走了,再也不會來歌舞伎町為非作歹了。”


    “那就好。”齊木雄勝聽聞也舒氣幾分,沒有了那作惡的厲鬼,歌舞伎町或許還有一絲生機。


    “綾子,”齊木雄勝側頭看向身邊,“歌舞伎町的修繕就由你來主持,對外就說是遭遇了火事,並得到了及時撲滅。休整半月後,歌舞伎町將用更卓越的品質再次開業。”


    齊木綾子不敢有疑:“我明白了,父親大人。”


    “等等,”齊木楷將一直攥在手心中的墨色花紋卷軸遞到齊木雄勝眼前,“父親大人,您看看這個。”


    齊木雄勝看見這外部被燒得漆黑的卷軸差點血氣翻湧,係在卷軸身腰的棕繩早已不見了身影,鬆散的卷軸上明顯看得出被拆開過的痕跡。


    “父親大人,我終於知曉了齊木家堅守歌舞伎町的原因。”齊木楷顧不得對方眼神的驚悚,一把將墨色花紋卷軸拉扯開來。


    “齊木奈良……或許說是祖爺爺……”齊木楷雙手捧起卷軸,“他,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


    第38章 誓約之鍾


    齊木家堅守百年的承諾, 已經在雀陰被渡化之時得到了兌現。


    齊木雄勝聽著自己兒子口中所講述的事實,眼睛緊鎖在那一副行雲流水的字畫之上。


    “……”齊木雄勝沉默許久,才緩緩開口:“原來是這樣。”


    這一刻, 他的表情複雜。


    思緒萬千的情緒充斥著他的腦海。但更多的,還是釋懷。


    他作為齊木家的現任家族,時刻背負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壓力。他最怕見到的事情, 就是歌舞伎町毀在了他這一代。


    齊木雄勝他怕沒有臉去見列祖列宗。


    這也是齊木家一直將歌舞伎町這產業放在首位的原因。不是為了名聲、也不是為了錢,隻為了能將先祖的遺願達成。


    “父親大人, ”齊木楷繼續說, “家族所秉持的執念已經不再, 是不是可以……給出本該屬於我們的自由了?”


    齊木雄勝眉頭一皺:“自由?給你的自由還不夠嗎?”


    他這小兒子是出了名的不成器,對家族產業是一點想法都沒有,要不然也不會靠著齊木綾子來打理家族的風月事務。


    “不是給我求的, ”齊木楷朝著對方身後的人看了眼, “是給……姐姐。”


    “綾子?”齊木雄勝微微一愣。


    他還真的從未考慮過綾子的想法。齊木綾子作為家中長女, 一向尊崇聽話, 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完全不像小兒子一樣愛好鬥嘴、撒潑。


    齊木綾子在他的心中,一直是一個合格的接班人。就連現目前, 也是一個出色的商業夥伴,始終以歌舞伎町這個商業帝國為人生目標。


    直到聽到自己兒子這樣一說,齊木雄勝才反應了過來。


    商業帝國不過隻是他的夙願罷了,女兒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他還真是不從得知。


    他從未聽過齊木綾子提過什麽要求。對方乖巧得像一個提線木偶, 他說什麽, 對方就做什麽。


    “綾子……”齊木雄勝轉過頭, 眼神詫異地盯著對方, “你……也有想要追求嗎?”


    白文姍站在紀釋身旁,望向那一直低頭的齊木綾子。隻見對方沒有抬頭,像是在做著什麽心理鬥爭。


    齊木楷替她說:“父親大人,你還記得嗎?姐姐成為淺間神社最年輕女命的那天,滿麵春風、囅然而笑的樣子。”


    齊木雄勝試著迴想了一下,那天的確覺得齊木綾子說不上來的有些不一樣。


    “姐姐對您唯命是從,”齊木楷說,“但您覺得她管理著歌舞伎町開心嗎?”


    他從小跟在齊木綾子的身後長大,對方是怎麽想的,有時候他比齊木綾子本人還要清楚。


    他任性、膽小,脾氣又強,鬧得不愉快了可以直接一個航班就飛到異國他鄉。


    但齊木綾子卻不行,她背負著齊木家沉重的執念。


    當那墨色卷軸打開的那一刻,齊木楷就知道或許是時候對歌舞伎町撒手了。


    “不要再說了。”齊木綾子開口,聲音充斥著壓抑。


    “綾子,楷次郎說的都是真的嗎?”齊木雄勝眼神有著些許動容。


    齊木綾子終於是抬起了頭,目光炯盛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爸爸,是真的。”


    “我也想要用這雙異瞳看一看這個世界,而不是被困足於歌舞伎町之中。”


    “我喜歡神社裏的女命們、神使們,更想要遊覽世間百態,用我這雙不一樣的眼睛幫助世人解開執念和積怨,比起商業帝國,這才是我更想要的。”


    “對不起,讓您失望了。”


    齊木綾子暗藏在心底的話一股腦全部述說了出來,她怕不趁著現在說完,就沒有勇氣再說出口了。


    她已經做好準備迎接對方失望透頂、鄙夷不屑的眼神了。


    然後,齊木雄勝出乎意料地沒有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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