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黑胖打了個飽嗝, 兩隻小小的爪子捂住嘴,眼睛烏溜溜地直轉悠。


    顧安安納悶地戳了戳黑胖凸起來的大肚皮,好家夥,母鼠揣十幾個鼠崽的時候也沒那麽大啊,這是吃了大餐才過來的啊。


    “別,別戳了。”


    黑胖忍了許久, 終於忍不住拍開了顧安安在它肚皮上肆虐的手。


    “再戳要吐啦。”黑胖直接一個躺身, 四肢敞開癱倒在炕上,這樣終於不那麽難受了,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


    它為安安報仇容易嗎它,這裏啃一口,那裏吃一塊,當然,黑胖才不承認因為可以敞開吃,幸福地吃過頭這件事。


    “安安你放心, 今天早上欺負過你的那個壞人我們已經幫你教訓過了,我們鼠都是講義氣的, 以後誰還敢碰你一下, 我的鼠子鼠孫都不會放過他們的。”


    黑妞比黑胖靠譜些, 同樣都是敞開了吃,至少它沒有吃飽了硬塞。


    想想自己糧倉裏又豐富了許多的庫存,黑妞心裏嘿嘿嘿直笑。


    “你們是把我二伯家的糧倉給吃空了!”


    顧安安騰地坐起身,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兩隻一臉求表揚的黑胖和黑妞。


    “胡說!”


    顧安安聽了黑妞的反駁,還沒來得及鬆口氣, 黑胖又緊接著跟了上來。


    “我們隻吃了一點點。”黑胖比劃了一下小爪子,表示自己吃的很少很少,“更多的咱們都搬迴窩裏去了,隻可惜你們人來的太快了,我們都沒搬完。”


    顧安安從黑胖的綠豆眼裏看出了一絲遺憾,都快愁昏過去了。


    “安安,安安,我們幫你出氣了,你開心嗎?”黑妞期期艾艾地看著顧安安,有點小害羞。


    “開,開心——”顧安安看著單純想要幫她出口氣,讓她開心的黑胖和黑妞,實在是說不出什麽斥責的話來。


    這糧食不翼而飛了一半,黑胖和黑妞再聰明,肯定還是留下了點痕跡,那些大人一看,就能看出是老鼠動的手,顧安安幾乎可以想到,之後會引起多大的驚慌。


    糧食是農民的根,是家家戶戶賴以生存的東西,老鼠自古以來就是農民的敵人,它們偷糧食,啃家具,隻要是被看見了,都是打死算數的,這二伯家的糧食被偷了一半,之後一段時間,恐怕村裏會聽鼠變色,鬧得嚴重些,恐怕還會來一場除鼠運動。


    顧安安不想黑胖和黑妞的好心,反而害了它們。


    “安安你放心吧。”


    黑妞似乎看出了顧安安的顧慮,安慰地用小爪爪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們把糧食一藏好,我們那些鼠子鼠孫就去隔壁村和山上串門走親戚去了,短時間內都不會迴來啦。”


    黑妞都是活成精的老鼠了,早就摸出了一套和人類鬥智鬥勇的規律。


    它們管教小輩不去偷農民糧庫裏的糧食,隻在農民收獲的時候,趁他們白天還沒上工,或是中午晚上下工的時候,偷點地裏的糧,這東西沒數,少了也沒人知道,它還差使所有的鼠,打通了小豐村的地底通道,幾乎所有的鼠洞四通八達,想要去哪就去哪兒,即便被人發現了,隻要往洞裏一鑽,下一次出現,可能就在幾百米外的洞穴了。


    靠著黑妞的智慧,小豐村的人和鼠都是和諧相處的。


    在饑荒最嚴重的時候,也不是沒人打過老鼠屯的糧和老鼠肉的主意,隻可惜,掏遍了所有可能的老鼠洞,別說老鼠肉了,連老鼠的影子都沒看著,這些,都是黑妞的功勞。


    至於黑胖,它是負責吃的,它沒有腦子。


    串門走親戚,顧安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看著沾沾自喜的黑妞,除了服,無話可說。


    “你們替我報仇我很感激,可是二伯母一個壞的,我那三個堂姐卻可憐,你們要是搬空了糧食,她們幾個倒時候就要遭殃了。”


    顧安安不是個同情心旺盛的,因為二伯娘受了這樣的罪,她心裏也有些不開心,可是二伯娘是二伯娘,幾個堂姐是幾個堂姐,她並不會把對二伯娘的討厭,轉移到幾個堂姐身上。


    “那,那咋辦呢。”


    黑胖小小的鼠腦核本來就被脂肪擠沒了,現在被顧安安這麽一說,頓時就糊塗了。


    難道它做錯事了?提出這個提議的黑胖有些慌,委屈巴巴地看著對麵的肥崽安安。


    “沒事沒事,奶會有辦法的。”顧安安想了想,到時候頂多讓黑胖和黑妞把糧食藏好了,再讓奶奶用各種借口給幾個堂姐送去吧。


    想著二伯娘現在可能的驚恐氣憤的心情,顧安安心裏還有些小爽。


    她果然變壞了。


    一聽老太太的名號,黑胖和黑妞頓時就放心了,一人兩鼠達成了一個共識——老太太出馬,一個頂一群。


    ******


    “奶。”


    顧秀顧春和顧麗還沒到村門口,就被人帶到了顧建業家裏來,一路上,三姐妹也聽說了他們媽可能又懷孕的事兒,也知道了,爸爸被奶趕出了家,家裏的房子和絕大多數的錢財都被老太太收迴去的事兒,心中惴惴不安。


    “進來吧。”


    苗翠花歎了口氣,對著有些迷茫的三姐妹招了招手,難得對除了她的寶貝乖乖以外的孫女露出了一抹略微慈祥的笑容。


    “奶——”


    顧秀的這聲叫喊音量更重了些,眼淚唰唰唰往下流,怎麽她就上個學的功夫,媽沒了,爸也沒了。


    “別哭,哭啥哭。”老太太可受不了這女孩子哭哭啼啼的樣子,礙於老太太的多年的威勢,顧秀這眼淚頓時一收,保持著剛剛哭的表情,一動都不敢動了。


    老太太看著,又是一陣歎氣。


    這丫頭,真的是被她爸媽給耽擱了,好在年紀不大,還改的過來,她要是真像田芳那樣一條道黑到底,苗翠花也不會說要教導著幾個孫女了。


    “這是你們家房子的地契,這些錢,是當初分家的時候分給你們爸媽的,現在,這些東西都是你們姐妹三的了。”


    苗翠花說的地契,其實是不規範的,現在顧家老宅的地契還是寫的顧保田的名兒,她說的地契,就是分家時候寫的協議,等到顧保田蹬腿了,就按協議上的分法來分房,因為改地契太麻煩,村裏人都懶得去縣城,家家戶戶都是這麽做的,有家中長輩簽名,大隊長蓋章的協議,在村裏人看來,比國家的契約更可靠。


    苗翠花當初分家的時候分給了老二一家七十塊錢,這些年零零碎碎的花費也是有的,還剩下五十四塊錢,至於這數目,肯定還是有水分的,苗翠花也懶得和田芳計較,畢竟她後頭,還有她兒子呢。


    說不認兒子,這親生的骨肉,還真能斷了。


    老太太現在就是在等,等誰熬得過誰,順便給顧建黨那糊塗蛋,上一堂生動形象的教育課。


    “奶。”


    顧秀有些驚慌,邊上的顧春也是如此,倒是顧麗的眼底閃了閃,有了些許興趣。


    她對那對糊塗爹媽可一點感情都沒有,隻是她想不到,老太太居然有這樣的魄力,兒子說不要就不要,但是幸好,把她們幾姐妹留了下來,要是把她們和那對糊塗夫婦趕了出去,到時候日子才難過呢。


    隻是,在原主的記憶裏,她們媽似乎再也沒懷上過啊,終其一生就隻有她們三個姐妹。顧麗有些納悶,難道這是她穿越的蝴蝶效應?這個效應可一點都不好。


    顧麗不敢想象,家裏要是有了一個弟弟,會發生什麽樣天翻地覆的變化,對那對夫婦來說,是天大的喜事,對她們幾姐妹來說,卻是天大的災難。


    趕出去也好,顧麗暗暗想著,她終究還是自私的,比起那對夫妻過得好,她更樂意自己過得好,怎麽些年的苦頭她可真吃夠了。


    “你們爸媽一心想要兒子,別人說的話,是一點都聽不進去了,你們姐妹幾個,想要把日子過好了,還得靠自己,我這老太婆就是護著你們,也護不到幾時,接下去我要說的話,你們都聽仔細了。”


    苗翠花的眼神從幾姐妹身上劃過,在顧麗的身上,停留了那麽一下下。


    “擺在麵前的路有兩條,一條,跟你們爹媽去,至於到時候,無非就是替你們還沒出生的弟弟當牛做馬,到時候賣個高價的彩禮,至於對象是好是壞,估計也不是你們那對糊塗爹娘會考慮的。”說完這句老太太頓了頓,“當然,這一切是基於你們爸媽生的出兒子的情況下。”


    大冷天的在地上躺了半天,又被她澆了一桶涼水,挨凍又挨餓,肚子一點反應都沒有,田芳要是真的揣崽了,她苗翠花的腦袋就摘下來給她當凳子。


    苗翠花的眼底閃過一絲不屑:“第二條路,以後你們三姐妹自己過日子,這些錢,足夠你們幾姐妹讀書的了,隻要能讀,願意讀,奶奶供你們一直讀上去,以後你們三和那兩個糊塗蛋就沒關係了,也不用怕人欺負你們,有我在後頭護著,隻是有一點,顧建黨和田芳是你們爸媽,你們私底下要見見他們,我不反對,但是不準拿家裏的東西去貼補那兩個糊塗蟲,要是被我發現了,這第二條路也就斷了,咱們走第一條。”


    苗翠花把話說的明明白白,顧秀和顧麗一個十一歲一個十歲,都是半大孩子了,這些話都聽得懂,至於顧麗,那小丫頭更精呢。


    “我選第二條。”顧麗迫不及待的開口,傻子才選第一條呢。


    “大姐二姐,爸媽從來都沒有管過咱們,有他們和沒他們有什麽區別,而且爸媽現在都有兒子了,更加不會在意咱們幾個賠錢貨了,我不想和大妮姐她們那樣早早就嫁人。”


    顧麗看兩個姐姐糾結的模樣,恨鐵不成鋼,那樣的父母,有什麽好留念的。


    “可是,可是......”顧秀還是有些迷茫,這要是選擇了第二條,那不就是徹底和爸媽斷絕關係了,沒爸沒媽,那還是一個家嗎?


    “奶,晚上我和大姐二姐好好說說,明天她們一定給你一個答複。”顧麗想啊,跟著老太太多好啊,學點本事,就足夠兩個包子姐姐後半輩子受益無窮了。


    苗翠花也沒有逼孫女的意思,反正有那丫頭在,秀妮兒和春妮兒總是會想明白的,她點點頭當做同意,顧麗忍住心中的狂喜,拉著兩個姐姐就迴了自個家,打算今晚上就給兩個姐姐來場洗腦大會。


    想她在現代也是看了不少傳銷組織的洗腦大法的,就不信不能把兩個姐姐掰迴正軌上。


    *****


    那廂顧麗喜氣洋洋,這廂顧建黨長籲短歎。


    苗翠花未必是真不要這兒子,至少在苗鐵牛看來不是。


    顧建黨的東西,和田芳上次沒有收拾走的那些東西,現在全被搬來了村尾的一間小小的土胚房裏,這屋子很破很小,但是收拾收拾也能住人,在顧建黨沒有建新房之前,估計是要在這住很長一段日子了。


    要不是苗鐵牛是他舅舅,他還沒這樣的房子住呢。


    鍋碗瓢盆放在塌了一半的灶台上,衣服,被褥都堆在炕上沒有整,以及那些被糟蹋了一半的糧食,小小的屋子,擠得滿滿當當的。


    顧建黨看著換了身衣服,躺在炕上的媳婦,搞不清自己怎麽就這樣了。


    ****


    “輕、輕些。”


    土坯房外頭窸窸窣窣的,昏暗的夜色下,三個孩子悄悄地朝著屋子湊近。


    “就是她欺負了胖丫頭。”


    蕭從衍透過低矮的圍牆朝屋裏看去,指著田芳問道,眼底閃過一絲不懷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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