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挨千刀的。”苗翠花上前踹了田芳一腳, 田芳依舊一動不動,雙眼緊閉。此時的苗翠花也沒心思搭理她了,徑直從她的身上跨過,抱起愣住的顧安安。


    “乖乖不怕啊,奶帶你去王大夫那看看,她要是傷了你, 奶奶把她活撕了。”老太太咬牙切齒的, 硬是撐著在顧安安麵前露出一個艱難的笑臉,比哭還難看。


    說罷,也不管還躺在地上的田芳,抱著顧安安匆匆忙忙朝衛生站跑去。


    找田芳的麻煩,什麽時候都可以,但是寶貝乖乖身子就不能耽擱了,誰知道她剛剛抓著乖乖的時候用了多少力啊。


    老太太匆匆忙忙跑遠了,原本一動不動躺在地上的田芳眼睛悄悄睜開一條縫, 確定邊上沒人,老太太也沒有要迴頭的意思, 趕緊一個骨碌翻起身, 拔腿就要跑, 可這跑了幾步,她意識到不對,她能跑哪兒去,娘家是迴不得了,她一個女人, 手上一分錢都沒有,跑出去也是個死,幹脆拚一把。


    田芳咬咬牙,迴到原地,又躺了迴去。


    大冷天,即便出了太陽,地底的寒氣還是一個勁的往骨子裏鑽,透心的涼,田芳這些日子本來就身體不好,沒一會兒,是真的開始頭暈目眩了,打著冷戰,慢慢失去了意識。


    *****


    “王大夫,王大夫——”


    王柏鬆一聽這熟悉的魔音,拿著藥書的手都開始發抖了,那天魔星怎麽又來醫院了,他撓了撓頭,恨不得自己會遁地術,現在就遁逃出去。


    “王叔,你這是怎麽了?”


    徐娟正幫著王鬆波打掃醫務室的衛生,這農村人也不怎麽講究,有時候剛下地,鞋底子的泥巴都不清一下就來衛生站買藥,這地上,常年都是髒兮兮的,王鬆波一個老男人,再仔細也仔細不到哪裏去,還是徐娟這姑娘來了後,衛生站的衛生情況才有了改善。


    地麵一天打掃兩次,衛生站僅有的那張病床上的褥子也是五天就洗一次的,徐娟這姑娘逢人就笑,對待來衛生站的老鄉們也很熱情,現在村裏人對這個知青姑娘的印象都不錯,尤其是在鬧騰偷懶的趙晶的對比之下。


    “你不知道,咱們小豐村最難纏的老太太就要過來了。”王鬆波苦笑著遙遙頭,“小娟啊,我可告訴你,以後遇上這老太太,千萬別和她講理,因為她啊,就不是個講理的人。”


    王鬆波對老太太的戰鬥力心有餘悸,對著一旁印象還算不錯的小丫頭提醒道。


    徐娟有些不解,但是在看到抱著顧安安出現在門口的苗翠花時,什麽都明白了,這不就是那個在他們剛到小豐村的當天,拒絕她們入住,還間接諷刺了他們這些知青的刁鑽老太婆嗎。


    徐娟一向都是微笑著的表情,這時候也有些撐不住了。


    “愣著幹什麽,還不快給我家乖乖來看看。”


    老太太心裏那叫一個急,拉著王鬆波就往病床邊走。


    現在天冷,孩子的衣服都穿的比較多,顧安安此時就穿了四件衣服,外頭的大棉襖子,裏頭兩件舊毛線拆了重新織的毛線衫,還有一件純白棉布縫的裏衣,除了這四件衣裳,最裏頭還穿了一件小背心,紅顏色的,老太太認為穿紅背心招好運,一口氣給她縫了六七件,每天都是換著穿的。


    顧安安的上半身被脫得光溜溜的,隻剩下那件紅色的小背心,配著胖嘟嘟、雪白的肌膚,看上去可招人疼了。


    可就在那白皙肩肘上,幾個青紫的印記,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苗翠花的牙齒格格作響眼淚刷地一下就往下落。


    “殺千刀的,我的乖乖啊。”老太太氣的雙手直哆嗦,說話都語無倫次了,她的乖乖,她連一根頭發絲都舍不得動一下,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哪裏來的膽子。


    王鬆波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看著一個五歲的小姑娘,長得還那樣可愛,此刻受了這樣的傷,也有些不落忍了。


    “這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啊,小孩子的皮肉嫩,骨頭也脆,這樣大的力氣,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經脈。”


    王鬆波讓一旁的徐娟趕緊把藥櫃裏頭最好的那瓶藥油拿來,自己則是試探地抬動顧安安的手。


    “這樣疼不疼?”


    “不疼。”顧安安看著一臉心疼的奶奶,咽下差點脫口而出的痛唿,搖了搖頭,一副乖巧的模樣。


    “疼就說出來,別瞞著。”


    王鬆波哪裏看不出來小丫頭在騙人,隻是他也猜到了是為什麽,對顧安安的印象頓時好了很多,小小年紀,就知道擔心長輩了,這樣的痛,對於一個五歲的嬌娃娃來說是很難忍的,怪不得老太太這樣寵她,他要是有一個這樣乖巧懂事的孩子,他也把她放在心尖疼愛。


    即便有老太太在邊上虎視眈眈,王鬆波還是耐心仔細地幫顧安安檢查了好幾遍,確保這胳膊關節的骨頭和經脈沒有被傷著。


    “還好這衣服穿得多,現在看來,隻是皮肉傷。”王鬆波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對了,穿著這麽多的衣服,還把人小姑娘的胳膊抓成這樣,那該是用了多大的力氣啊。


    苗翠花顯然也想到了,眼底的火苗烘烘往外冒,連一旁的王鬆波都受了波及。


    王鬆波卻一點也不替那個被老太太盯上的人心疼,對這樣一個乖巧的小姑娘下手,活該。


    “王叔,藥來了。”徐娟拿著藥油過來。


    “你幫這小丫頭上藥。記得要用點力,把淤血給揉散。”王鬆波對著徐娟叮囑完,又和老太太解釋了一遍:“這淤血早些揉散,對著傷有好處,隻是難免要吃些苦頭。”


    老太太聽著心裏更痛了,看著自家乖乖,恨不得活撕了田芳。


    “來,姐姐給你塊糖塊,喊著糖塊,到時候就不疼了。”徐娟不喜歡苗老太,對顧安安這樣可愛的小女孩卻沒有什麽意見,她像是變戲法一樣,忽然間變出了一顆糖果,還是漣洋縣很少出現的奶糖,顧安安長這麽大也隻吃過兩次,一次是顧建業去外頭的時候帶迴來的,一次是顧保田的那些老戰友寄過來的。


    這時候的奶糖奶味很足,不是那種過分的糖精的甜,而是一股很難言喻的甜香,味道好極了。


    徐娟看小姑娘不好意思的模樣,笑著把糖塊外頭的紙衣給撕開,將糖塊塞到顧安安的嘴裏。


    “謝謝你啊小姑娘。”


    老太太得罪過人,自己早忘了,看著徐娟這副模樣,由衷的感謝。


    也不知這是誰家的丫頭,看樣子快到找對象的年齡了,到時候她一定幫忙介紹一戶好人家。


    徐娟朝老太太笑了笑,將藥油倒手上,搓熱雙手,往顧安安的胳膊上用力的揉搓。


    疼!很疼!


    顧安安現在終於明白了,打針的時候不是孩子膽小才哭的,仿佛這孩子的耐痛力比成人差了很多,饒是顧安安擁有了成人的心智,也忍不住痛哼了好幾聲,眼眶憋得通紅,鼻頭也紅紅的,和小兔子一樣。


    卻不知,她這副忍耐的樣子,比直接大聲哭號,更加刮老太太的心。


    “大夫,王大夫,你快來看看,這人是怎麽了。”


    老太太正心痛著呢,外頭又一陣鬧哄哄的,顧雅琴,顧建黨,以及五六個村裏人,抬著昏過去的田芳出現在了衛生站。


    “媽,安安這是怎麽了?”


    顧雅琴心裏正鬱悶呢,她媽說是迴去給安安送果子,送了大半個小時了都沒迴去,她心裏擔心,就迴家了一趟,誰知道看到倒在地上昏過去的田芳,心裏頓時就著急了,怕田芳有什麽事,他們一家還要沾上腥,趕緊叫人通知了顧建黨,把田芳送來了衛生站。


    誰知道剛到了衛生站,就看到了坐在病床上的閨女,身上就穿了件紅兜兜,胳膊上青青紫紫的,沾了藥水,又被用力揉搓過,紅通通的一大片,看著就更可怖了。


    “怎麽迴事——”


    老太太咬牙切齒,直接朝外頭衝了出去,迴來的時候,手上拎著一桶冰涼的井水,直接朝田芳的頭上澆了下去。


    “媽——”


    “苗嬸——”


    顧建黨和邊上的村民驚唿道,不明白老太太的用意。


    顧雅琴卻一下子被點透了,看著閨女淒淒慘慘的模樣,恨不得把田芳丟迴地上,讓她凍死。


    “安安啊,媽的安安啊。”


    顧雅琴快步上前,仔細看著閨女手上顯然被掐過的痕跡,田芳那個女人的心到底有多歹毒,她自己看不上自己的閨女,憑什麽來欺負她的閨女。


    她把自己的閨女當草,她顧雅琴的卻是寶。


    顧雅琴摸了摸閨女軟乎乎的頭發,一轉身,就是頭被激怒的母獅,朝著田芳衝過去,揪住她的頭發就往地下拖。


    田芳剛剛也隻是短暫的昏迷,這被涼水澆了頭,又沒有防備地被人扯著頭發摔倒了地上,頓時就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孩兒他爸,建黨,我知道錯了,你讓我迴來吧,我爸媽逼著我嫁給同村的老鰥夫,我不能嫁,我不能嫁啊。”


    田芳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踉蹌著扯著顧建黨的褲腿,大聲哭號到。


    終歸是十幾年的夫妻,看著田芳如此淒慘的模樣,顧建黨還是有些心疼的,可是看著他媽在邊上虎視眈眈的模樣,顧建黨也不敢妄動。


    “你不能休了我,我肚子裏,已經有了你的孩子。”


    田芳孤注一擲,雙手緊緊抱著顧建黨的雙腿,閉上眼,大聲說道。


    “什麽!”顧建黨頓時就僵不住了,蹲下身,熱切地看著倒在地上的田芳。


    沒有兒子,是顧建業心底最大的痛,他不像林大,因為知道是自己的身體有問題,心裏認了命,對唯一的女兒疼愛萬分,他的身體沒問題,可是這兩個兄弟都有了兒子,他這連生了三個閨女,心裏多少不是滋味。


    沒兒子,那就是絕戶的,將來死了,都沒人摔盆子,農村裏的人對這些事兒比較迷信,認為這沒兒子,將來就沒人供奉,是要做孤魂野鬼,被欺負的。雖說也有那些沒兒子的,臨終了讓侄子外甥摔盆子的,可顧建黨打心裏覺得,那都是沒用的,隻有自己的親兒子,摔得盆子才是貨真價實的。


    因為這事兒,顧建黨總覺得自己沒底氣,包括爹媽向著老三,他也覺得是老三家裏有兩個兒子的緣故,他不喜歡閨女,就想要個兒子,如果可以,他願意拿現在所有的三個閨女交換。


    這不,恍然間聽田芳說他懷孕了,顧建黨頓時什麽都顧不上了,一臉驚喜。


    他都生了三個閨女了,這一胎,總歸是兒子了吧。


    “我這個月那個沒來,而且一直惡心,沒胃口,我覺得,那一定是懷上了。”田芳的心底閃過一絲心虛,底氣不足地對著顧建黨說到。


    太過驚喜的顧建黨卻沒有注意到田芳的那點不對,想著剛剛那冷水一澆,地上一摔,會不會對他的寶貝兒子有影響,趕緊看向一旁的王鬆波,讓他趕緊來看看。


    剛剛老太太的那番話,足夠王鬆波推斷出很多了,對那樣一個乖巧的孩子動手,王鬆波打心眼裏看不起田芳。


    往日裏唯唯諾諾不說話,沒想到心思倒是狠毒,果然,人不可貌相。


    可是上門看病的都是病人,王鬆波心裏不滿,麵上卻也隻能忍著,冷著臉給田芳看看。


    “月事推遲了多久,除了胃口不好,還有什麽症狀?”他幫田芳診脈,也沒開口說讓她起身去病床上坐。


    “推遲小半個月了,除了胃口不好,還有點嗜睡,每天都覺得提不起精神。”這些症狀,田芳基本沒有,就是有,也不是懷孕引起的。


    她迴家的第二天,月事就來了,因為受了涼,又吃不好,那幾天,簡直把她折磨的死去活來,胃口不好,是因為根本就沒什麽東西給她吃,嗜睡,那是因為一天到晚要幹活,根本就睡不夠。


    田芳心裏清楚,自己根本就沒懷,但是現在,她隻想在顧家待下去,除了這個法子,她已經想不到別的辦法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可能是脈象有些淺,暫時看不出來,但是照她說的那些症狀,確實是懷孕沒錯。”王鬆波皺著眉,對著一旁的顧建黨說到。


    狂喜的顧建黨已經聽不清王鬆波話中隱晦的提醒了,看著一旁的田芳,喜得和什麽似的。


    “老二,你是想接這個女人迴來!”


    苗翠花的語氣涼涼的,給一頭熱的顧建黨澆了一盆涼水,田芳這心忽然一緊,攥緊了顧建黨的衣袖,眼裏滿是哀歎。


    “媽——”


    顧建黨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老太太的眼裏滿是哀求。


    這媳婦肚子裏的可能是個兒子,他就那麽一個兒子,就是田芳有天大的錯,他媽都該給田芳一次機會啊,顧建黨這輩子什麽都聽他媽的,就這次,他想要小小的爭取一下。


    “你看看你侄女胳膊上的傷,這都是你媳婦抓的,對一個五歲的小娃娃都能下這樣的手,這樣的女人,也要留著?”


    苗翠花的音量越來越大,徐娟在大家爭執的時候,就沒停下過給顧安安揉散淤血的動作,刺死的顧安安疼得滿身汗,大冬天的,額頭的鬢發還濕噠噠的黏在額頭,可想而知遭了多大的罪。


    “這田芳還真狠心。”


    “這麽乖的小姑娘,這田芳是怎麽下的手啊。”


    一塊幫著把把田芳抬過來的村裏人也都見了,不好意思大聲說,就在邊上小聲嘀咕,不過就這麽大一塊地方,該聽見的也都聽見了。


    田芳垂下頭,心裏委屈,她覺得自己剛剛根本就沒用什麽勁啊,還不是那丫頭皮太嫩了。


    “媽——”顧建黨這次的聲音不那麽堅定,低下頭,不敢看他媽的眼神。


    可那是兒子,是兒子!


    “認了這個媳婦兒,從今天起你就別認我這個媽,我沒有你這樣沒出息的兒子!”苗翠花說的斬釘截鐵,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


    此話一出,嚇得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顧建黨。


    “媽——”這個喊聲,發著顫,顧建黨有些迷茫,他隻是要兒子,怎麽他媽卻不要他這個兒子了呢。


    顧安安上好了藥,苗翠花和顧雅琴幫著孩子小心地穿上衣服,王鬆波叮囑了他們,這些日子,每天都帶孩子來上藥,苗翠花點點頭,冷著臉,也沒有看僵在那裏的老二和田芳,直接從他們邊上跨過去,連個眼神都沒給。


    “奶。”


    顧安安小手摟在奶奶脖子上,粉嫩的小臉貼著苗翠花的臉頰,她知道,雖然說奶奶最喜歡爸爸,可是對大伯二伯,也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的,說不認二伯這個兒子,顧安安摸不準,是不是老太太一時的氣話,等氣勁消了,這心裏就又後悔了。


    奶奶對她這麽好,她不想奶奶難過。


    苗翠花摸了摸自家乖乖的小腦袋,心中卻是打定了主意。


    “雅琴,你去把你舅找來,還有你爸和你大哥一家,這顧建黨都不是我兒子了,當初我分的那些東西都是給我兒子的,現在,自然都該要迴來。”


    那些東西,給誰不好,非便宜幾個蠢貨,苗翠花覺得幾個孫女還是好的,既然老二昏了頭了,老二媳婦又敢動她的心尖尖,那些東西,幹脆這兩人都別要了,全給幾個小孫女。


    不是說閨女沒用當不得家嗎,她非培養出幾個當家的孫女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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