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沒人?會問及她為什麽不迴家,昨夜待在哪裏?


    連方萍也從沒有關心過。


    人?流散去的差不多,蘇姚趁著天色還亮,趕緊架好機器開始拍。


    她的拍攝進?行得很順利,一個多小時?就結束了。想起林衍川的叮囑,她便早早收拾好東西?下山。


    行至半路時?,天色驟變,又下起了雨。


    山上的人?不多了,蘇姚不敢多停留,披上雨衣加快腳步。途中林衍川打來過電話,問了問她此時?的情況,便說秦宇已經出發?去欒山了,讓她不必著急,注意安全。


    蘇姚到山腳下時?,路邊車輛不多,那輛貼著欒城集團標誌的車很好認。


    她剛準備走過去,就見駕駛座的窗戶遙遙而下。


    秦宇朝著她揮了揮手,待她再走近了些,又見他?臉像抽筋似的,不停跟她擠眉弄眼,示意著後?排。


    蘇姚沒懂,隻見後?排車窗也搖下了——


    蔣正南戴著一副金邊眼鏡,一本正經地坐在裏麵,目光望向?她時?,冷冽如風,依舊夾帶著一絲輕蔑。


    “蘇小姐。”他?開口道:“請上車。”


    蘇姚愣了下,轉而又望向?秦宇。


    秦宇一臉無奈地歎了口氣,示意她趕緊上車。


    雨勢猛烈,遠處黑蒙蒙一片,令人?感到心情壓抑。時?不時?電閃雷鳴齊齊轟炸,不多時?,隨著雨水模糊眼前視野,豆子大的冰雹也劈裏啪啦打著車窗上。


    車內開了暖風,蘇姚原本被雨水浸冷的身體,也慢慢迴暖。


    秦宇沉默著開車,雨衣和?背包放在她的腳底處,旁邊坐著氣場壓迫的蔣正南。


    上車已經二十分鍾,他?們誰都沒有開口。


    蘇姚不知道蔣正南來找她的目的,想必也不是什麽好事,所以像這樣沉默著迴到城裏,自?然是最好不過的。


    蔣正南對林衍川有知遇之恩,她不想與之再發?生任何矛盾,或產生什麽糾紛。


    但事與願違——


    蔣正南還是開口了:“蘇小姐。”


    蘇姚將視線從外麵斂迴,暗自?歎了口氣,迴頭望向?他?:“師父,您說。”


    蔣正南狹長的眼瞥了她一眼:“請不要叫我師父。”


    “……”雖然不知道林衍川昨日是如何與蔣正南解釋的,但看樣子,她依舊沒有受到認可。


    蘇姚深吸了口氣:“蔣先生,您請說。”


    蔣正南的神情中依舊是如此居高臨下。他?清了清嗓子,說:“請問蘇小姐之前在哪裏上的大學。”


    蘇姚怔了下,緩慢地說:“仁市傳媒學院。”


    “本科?”


    “專升本。”


    “嗯。”蔣正南頓了頓,又問:“父親是做什麽的?”


    蔣正南查戶口一般的一連串問題,令蘇姚不太想迴答了。但她還是想嚐試著不要引起衝突,這必然會讓林衍川在夾縫中生存,很是為難。


    於是還是忍了忍:“我父親已經過世。”


    “生前是做什麽的?”


    “職業賽車手。”


    “可得過什麽獎項?”


    蘇姚將目光瞥向?窗外:“全國聯賽亞軍。”


    蔣正南總結:“在那些年,國內的聯賽水分很大,參賽人?的水平也一般,獲得亞軍也不足以為奇。”


    蘇姚咬緊牙齦,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握成了拳頭。


    蔣正南斜睨她一眼,意味深長地繼續問:“那你的母親呢?是做什麽工作的?”


    蘇姚忍無可忍,霍然迴頭——


    “蔣先生,有什麽您可以直說,不必繞這麽大彎。”


    蔣正南眸光嵌在眼尾,旋即一抹赤裸裸的嘲諷溢出來。他?的語調不快,聲音低沉,卻永遠都帶著一種?高傲的感覺。


    “蘇小姐,我問這些,是想幫你梳理一下,以便讓你清楚意識到,你和?小川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咳——


    前麵秦宇似被一口老?痰卡住了,很大聲地咳嗽了起來。


    他?眯著眼湊往前方仔細看:“欸,老?板,您看我們是不是從這個路口來的?這外麵劈裏啪啦的,天也黑了,我看不太清。”


    蔣正南看了他?一眼,冷聲說:“自?己導航。”


    “哦——”


    蔣正南準備繼續說,秦宇又特?別?大聲地打斷了他?:“你好小度。”


    “你好,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助您?”


    “請幫我導航至欒城集團。”


    “已幫您導航至……”


    秦宇又說:“老?板,一會兒我們迴城,去哪裏吃飯?”


    “你很餓嗎?”蔣正南聲音更冷了。


    秦宇嘿嘿一笑:“還真挺餓,現?在都這麽晚了,要不我們去吃……”


    “你要是再不閉嘴。”蔣正南正聲警告:“你就從這裏走著迴去,什麽時?候走到,你就什麽時?候去吃。”


    “……好嘞。”小姚妹啊,哥哥隻能幫你到這兒了。


    被秦宇這麽一打岔,蔣正南再看向?蘇姚時?,忘記了剛才說到哪裏了。


    噎了噎,才突然記憶恢複,繼續說道:


    “一個專升本、自?身條件差,前途毫無光明,父母一輩子也無所建樹,母親更是底層人?物,靠身體謀生的女人?,如何能配本科是京都大學,保送至英國倫敦大學碩士,凡涉及法律專業方麵的證書一應俱全,前途一片光明,且出身書香門第的青年才俊呢?”


    “蘇小姐,”蔣正南斜看她:“你說呢?”


    蘇姚盯著他?,一時?沒有開口。


    蔣正南便直接將話說得更徹底:“你知道小川大學時?的女朋友,是怎樣的條件嗎?”


    秦宇於心不忍,冒死再次打斷:“老?板,有些話讓林律師知道了……”


    “怎麽?”蔣正南的語氣十分僵硬:“你打算教我做事?”


    “……”秦宇再次偃旗息鼓:“沒有。”


    蔣正南恨了駕駛座一眼,視線再次落在未顯情緒的蘇姚身上。


    繼續說:“他?的前女友,和?他?一樣有著高學曆,家境優渥,祖輩更是赫赫有名的大將軍,長相清秀,舉止端莊,現?已是京都最高人?民法院最年輕的法官。”


    “隻有這種?條件的女人?,才能配得上小川,日後?才能幫助到他?,讓他?走得更順利。而你呢?相信你自?己也清楚,你隻會讓他?被抹黑,說他?的妻子一無是處,甚至於說他?的妻子,出身不白,是個被母親以賣皮肉養大的女兒。”


    在駕駛座上的秦宇冒了一身汗,蔣太爺可真是一塊遮羞布都不給?小姚妹留啊!


    他?透過後?視鏡觀察了幾秒蘇姚的表情,卻見她眼尾隱隱有著笑意。


    蘇姚聽?完蔣正南的這番話,覺得可笑至極——


    不得不說,還真是厲害啊。


    不過一天時?間,就將她的情況打聽?得一清二楚。前麵一連串的問題,也不過是為了鋪墊後?麵形成她和?林衍川相形見絀的效果罷了。


    隻是她沒想到,堂堂一名國內知名大律師,思想居然如此迂腐。


    蘇姚慢慢迴眸看他?:“蔣先生想讓我說什麽呢?說——”


    “我很慚愧,我的確配不上林衍川?還是說,我會馬上跟林衍川離婚,從此離開他?的世界,為了不妨礙他?大好的前途和?一片光明的未來?”


    她淡淡一笑:“很抱歉,這些話,我都不可能說。”


    蔣正南料想到這個小姑娘不會如此輕易被勸服,他?微微垂眸,手指撫摸著手腕上昂貴的手表轉盤。


    此時?車子早已進?城,雨勢絲毫沒有減小,唯有大顆粒的冰雹停止了。


    以致車廂內比先前更安靜了些,顯得蔣正南的聲音,更具壓迫感。


    “那你可以說些什麽?”他?沉聲問。


    秦宇又看了眼後?視鏡,蘇姚的表情並非他?原想的,會委屈,會哭泣,會無措……


    她的神情很輕鬆。


    “其實我沒什麽可說的。”她緩緩開口:“說實話,雖然我認可‘一日之師,終身為父’這句話,但以蔣先生您的身份,作出棒打鴛鴦這種?事,實在有點自?跌身價……”畢竟真正身為父母的兩位教授都沒有阻止他?們。


    “再則,我並不認可您說的那番話。”


    蘇姚望向?前方,一直攥緊的拳頭,片刻後?,她緩緩鬆開:“您說得對,從很多方麵,我的確與林衍川並不相配,雖然這其中有著起點不同類似的客觀因素,但是和?林衍川相比,我的確沒有什麽成就,所以才如現?在這般平庸。”


    她咬了咬牙,下了決心:“不過,我沒有辦法選擇我的父母,但我和?他?之間的差距,我可以努力?去縮小。別?人?邁一步,我就邁兩步去追,如果兩步不夠,那我就邁三步、四步、五步……”


    “總而言之,隻要林衍川堅持,我就不會輕易就放棄。”


    “總有一天,我也會成為耀眼的存在,以相配的樣子,站在他?身邊。”


    中學時?,蘇姚曾對一首家喻戶曉的詩印象深刻。


    其中有這樣一句——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


    這是她最初的愛情觀,所以在蘇偉和?方萍的婚姻裏,她向?來不懂方萍的魅力?究竟在哪裏。


    但她和?林衍川的婚姻,必然不會再步他?們的樣子。


    她很愛林衍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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