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簡飛揚忍不住罵了聲,“上當了!”


    紙人被雨水打濕後,身上的色彩被水流衝淡,斑駁成一團,唯有那張嘴依舊高高揚起,咧到耳根,似乎在嘲弄著他們。


    簡飛揚抬手一轟,紙人碎成碎片,紙片落在地上,斑駁的色彩也逐漸褪去。


    章南露皺起眉,低聲說:“看來,他是去其他地方了。”


    ——————


    正值六月,雨季充沛,青山黛綠。


    當考古隊趕到霰城,就看見幾個精裝的漢子手執一條青色的大龍,在長街上舞動。


    “哇,這就是升龍儀式嗎?”一個年輕人說道。


    旁邊老人搖了搖頭,“應該不是,這隻是在為儀式前在練習。”他歎了口氣,“本來時謙對升龍儀式最感興趣,可惜還沒能來到這裏,他就出事了。”


    作為普通人,他們並不知道顧時謙的身份,以為他因意外而去世,對這位年輕的學者十分惋惜。


    謝老每每想起,就覺得一陣愧疚和自責,後悔自己沒有照顧好青年。可惜逝者已矣,想太多也沒辦法,這次的出行,本來也早和青年約定好,可惜……


    老人不竟觸景生情,心裏有點發堵。


    旁邊年輕人勸他,“老師,別難過了,我們要不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謝老擺了擺手,“還是先去看看發現的古跡吧,現在就進山,你們還撐得住吧。”


    “當然撐得住!”


    忽然,一個年輕人揉了揉眼睛,“奇怪,我剛才好像在人群裏看見了顧師兄。”


    其他人嚇得臉色蒼白,“我去,你別嚇人!”


    “這年頭不興講鬼故事啊!”


    謝老板表情露出一絲悲傷,說:“隻是長得像而已……再說,如果時謙在天有靈,一定也很想來看看這場盛會,唉,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這還是你們的熟人,怕什麽?”


    “老師,這年頭鬼不興從前那一套了,不做虧心事,也怕鬼敲門啊!”


    但他們也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隻當成眼花,開了一句玩笑,就一起走入了升龍山脈中。常年去探尋古跡,他們已經習慣了陡峭的山脈、密集的植被和各種惡劣的環境。


    今天雖然在下雨,但雨並不大,大部分時候空氣裏隻是蒙著層潮濕的水汽,像是被浸泡在水裏。


    最先瞥見顧時謙的青年叫張澤。他穿著登山鞋,蹬蹬走在最前麵,展目望著旁邊的植物,說:“這裏的樹木好像長得特別茂密高大。按照這裏的氣候 ,樹應該長不到這麽高啊。”


    走進山中,就像走入一片茂密的森林,古木連天,植物的芳香混入水汽裏,讓人心曠神怡。


    一個叫戴黛的女孩說:“按照當地人的說法,這叫龍神庇佑,有真神的氣息縈繞在這裏,才能讓植物生長茂盛。”


    張澤訕笑,“又是這種說法。”


    戴黛一臉嚴肅,“敬鬼神而遠之!”


    古跡在群山峻嶺之中,走了幾個小時,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幾個人隻能在山中找地方紮帳篷睡覺。


    他們對這種活十分熟悉,找到了一塊寬闊的山穀,將帳篷建在山穀上的一塊坪地上。


    “沒想到要這麽遠,”張澤抱怨,“這樣就不能看升龍儀式了。”


    謝老坐在帳篷裏,笑了笑,說:“還是能看到的,升龍儀式在城裏舞了一圈後,會到山脊上舞龍,據說不管在山裏哪個地方,都能看見那條雲霧裏翻騰的巨龍。”


    “啊——”張澤咋舌,“那龍得多大啊?”


    戴黛抱住膝蓋,看著夜空上的點點疏星,低聲說:“真期待明天啊。”


    到晚上,他們各自迴到帳篷裏睡覺。張澤睡在睡袋裏,反複睡不著,總想起白天街上的偶然一瞥。


    那人帶著金絲眼鏡,五官深邃英俊,神似顧教授,他確定自己沒有看錯,為什麽轉眼就不見了呢。


    張澤想起顧時謙,再也睡不著。


    在學校的時候,張澤隻見顧時謙過幾麵,打過幾聲招唿。前段時間他自己一直在別的城市忙著課題,很少迴青大,自然也和顧教授不太熟。


    但他得到了一點小道消息,那位教授的死,非常蹊蹺。


    “明明前途大好,怎麽就自殺了呢。”他低聲喃喃,“應該是壓力太大了吧……肯定是平時壓力太大了。”


    張澤開了眼睛,偏頭看向帳篷。


    外麵月光明亮,樹木的影子映在帳篷上,嶙峋的枝椏像怪物張開尖銳的指甲。


    他看著外麵,不知為何而生出的恐慌也慢慢消退,重新變得平靜起來。就在張澤打算重新睡的時候,他突然瞪大眼睛,好像看見什麽,唿吸變得急促。


    在樹木的影子中,突然出現一個人的影子。


    應該是人吧。


    張澤的心髒急遽跳動起來,不由自主地盯著那道影子,無法挪開目光。


    應該是個人……它有腳和手,可卻非常瘦高,四肢瘦長,至少有三米高,穿過樹枝時,還要稍稍低下頭才能穿行。


    張澤張大了嘴,卻一聲也叫不出,隻能恐懼地看著瘦高人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站在他的帳篷前。


    小小的帳篷完全被這個怪物的影子籠罩,一個巨大的手掌印出現在帳篷上,下一秒,帳篷像玩具一樣被猛地撕開,一張腐爛的人臉出現在張澤的眼前。


    是那位應該已經死去的顧教授。


    它低下自己灰白腐爛的臉,渾濁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張澤,嘴角翹起。


    “嘻嘻……你……看見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


    一陣尖銳的慘叫在樹林中響起。


    等到慘叫逐漸平息,青年手指點在染血的唇邊,朝那幾個濺滿鮮血的帳篷微鞠一躬。烏鴉從樹枝飛到他的肩頭,腥紅的眼珠子漠然看著帳篷裏淌出的血液。


    顧時謙輕聲歎:“在學校的時候,謝老對我還挺不錯。”


    烏鴉:“恩將仇報,不愧是你。”


    顧時謙微笑,“我隻是讓他免於更痛苦的命運。這是在報恩。”


    烏鴉:“當了婊1子還要立牌坊,不愧是你。”


    顧時謙笑容一滯,抬手在烏鴉頭上一點,讓它重新變成一本黑霧縈繞的書籍。書本打開,上麵血字飛快刷動:“惱羞成怒,不愧是你!”


    林中傳來一道空靈幽邃的聲音:“林,解決完了嗎?”


    顧時謙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將書本合上,夾至手下。他走至樹林中,一團巨大的光球懸浮在空中,如果張澤還活著看到這幕,大概就會意識到,他所看到的“月光”,隻是眼前光球發發出的光芒。


    光球在發出柔和的銀光,如同一輪皎潔的月亮。


    顧時謙微躬下身體,輕聲道:“解決完了,神使大人。”


    ——————


    在巨大法陣的運轉下,整座城市都安然無恙,安全度過神墮日。


    大雨滂沱而下,雨珠不停滴答,少年趴在欄杆,望著底下暴漲的江水和水鬼。


    沈承安:“老師,我有一個想法,不知當不當說。”


    秦奚丹偏頭看他,鴉黑眉眼被綴上層朦朧的水汽,嘴角噙起抹微笑。


    不知是不是錯覺,沈承安突然覺得,自己老師的瞳孔裏似乎掠過一絲銀灰。他還沒有開口,顏逸咋咋唿唿地說:“老師,我也有個想法!我當說!我先說!”


    “下麵那麽多的鬼,”顏逸搓搓手,心癢難耐,“下去撈鬼唄!這些可都是材料啊!”


    沈承安:“我也是這樣想的。”


    顏逸一拍他的肩膀,“沈哥,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


    於是秦奚丹靠在欄杆邊,看著少年們跳到水裏,飛魚般在鬼怪裏穿梭。連剛迴來的兩兄妹,也能仗著飛魚丹,跳到水裏去擒幾個鬼抓幾個怪。


    秦奚丹握著黑色的手機,在江邊徘徊,關於墮落天使的去向,應該是章南露或者更上一層的執火人才應該考慮的問題。她的職責,隻要保護好絕扈市就好了。


    她歎口氣,覺得自己能力還是太小了,似乎隻是一枚被人利用的棋子。所以,顧時謙本意就不在絕扈市,來到這裏作亂,引誘幽靈墮落,挑唆沌神信徒祭祀,汙染夏季神神相,是為了讓大家的視線轉向絕扈市,而他抽身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或者,他隻是路過這座城市,順手掀起一場風波,根本不在乎執火人有沒有抽調力量。引導人墮落,掀起紛爭,祭祀黑暗,這本來就是他會做的事情。


    秦奚丹迴想自己和顧時謙的幾段交集,想起他救下小倉鼠,又麵帶微笑將其扼殺,也想起他神采奕奕地述說各種神明信仰,文明遺址。


    他對蘆國神明和傳承是下過功夫的,看起來真的像個熱情洋溢的青年學者。


    誰能想到,一個外國的天使,居然對蘆國的曆史文化這麽熟悉呢?


    對哦,他好像說過,他的母親是蘆國人,而他從小生活在南德拉洲,那片被因斯殖民,充滿疾病犯罪、毫無希望的土壤。殖民地生活的混血兒,應該是地位最低的存在,為什麽能成為因斯的天使?


    秦奚丹搖了搖頭,想不明白,她望著洶湧的水流,隱約覺得自己忘記什麽事。她按了按眉心,在欄杆邊走來走去,突然,她睜大眼睛,停住了腳步。


    黑色的手機正在這時響起。


    章南露聲音低沉:“小丹,查到了,他去了升龍山脈,有一隊去山脈去考察古跡的學者昨夜被殺了。”


    秦奚丹按緊手機,心中一緊,擔心起了明夷,她輕聲說:“顧時謙……他邀請我去看過升龍儀式。”


    章南露聽出她的自責,說:“如果你本該記得,但是剛剛才記起,那大概率是他對你施加了心理暗示。以他的位格,很容易做到這點,不用自責。還有,我們都想錯了一件事。”


    秦奚丹連忙問:“什麽事?”


    “來的,不隻有這一個天使。”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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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第 87 章


    是上山舞龍的人發現受害者的。


    發現時, 地上到處都是大片的血液,帳篷被撕裂成兩半, 躺在裏麵的男人瞪大雙眼, 表情驚恐,臉色青灰。


    死的幾個人被發現都是在帳篷之中,除了張澤死狀淒慘,似乎是被嚇死的外, 其他人神態安詳, 仿佛陷入沉沉的夢鄉。


    死者中有謝老。


    聽到這件事, 秦奚丹心中陡然一沉, 不由自主地攥緊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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