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仲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立刻明白過來她說的“怪物”就是前幾年大肆發動侵略戰爭的墟海蛟龍,於是淡然的安慰道:“店家也不必擔心了,我們是從其它流島路過的旅人,前些年那夥怪物確實到處惹了不少事,不過他們已經被收拾幹淨早就不成氣候了,您放心做生意,他們不會再迴來了。”


    “真的呀?”老板娘又驚又喜,開心的一拍手,“真是老天有眼,當年他們還搶過我的錢呢!”


    帝仲微笑著,等到老板娘離開之後才感慨的歎了口氣,推開窗子目光悠遠的看著湖麵,像是和兩人說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想不到連這種小地方都沒能幸免於難,那群蛟龍真的是惹得天怒人怨,虧得你們還能大發慈悲的給他們一條生路,若是換成上天界來處理此事,隻怕是要殺的一個不剩了。”


    蕭千夜對蛟龍族是沒有一點好感,聽到老板娘剛才那番話更是厭惡的直皺眉,忍不住追問:“你知道他們躲到哪裏去了嗎?”


    帝仲挑了挑眉頭倒也沒有隱瞞,隨手就在桌上以點蒼穹之術展露了位置:“在流離島,他們組建了新的長老院將幸存的族人全部帶了過去,流離島麵積廣泛,是非常罕見的七島共生,島嶼之間以雲霧為海,內島又有三分之二的麵積被江河湖泊覆蓋,它的氣候過於潮濕不適合人類居住,反倒是非常適合蛟龍族生存,嗬嗬,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要是一開始就選擇遷徙,也就不會落到個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了。”


    雲瀟本是偷偷拿了一塊甜餅在啃,聽見這話終於忍不住開口:“侵略固然不對,但是放棄自己的家園還是很難吧?”


    “人都要死完了,還在乎這些?”帝仲不置可否淡然的搖頭,他的目光深遠起來,“有人才有家,不是嗎?”


    雲瀟抿抿嘴一時答不上來,帝仲聲音忽然黯然下去,極輕極淡的問道:“你想家了嗎?”


    雲瀟疑惑的看著他,發現他的目光已經望向了夜幕,仿佛正在凝視著什麽無法觸及的東西:“離開那麽久了,有想過迴去嗎?”


    “也沒離開多久呀。”雲瀟小聲嘀咕,還不忘啃了一口手中新鮮的甜餅,“我其實對浮世嶼並沒有很懷念,一定要說故鄉的話,我還是更喜歡昆侖山,不過既然我是火種的傳承人,我還是會好好保護它的。”


    帝仲無聲的笑了,顯然他想說的地方並不是浮世嶼,但他也沒有再說什麽,起身從蕭千夜手裏接過古塵:“我出去轉轉,你們早些休息。”


    “等等。”蕭千夜喊住他,轉身按著雲瀟的肩膀認真叮囑,“吃完了就睡覺,別出門亂逛。”


    “你也要出去?”雲瀟頓時臉色一拉顯得極為不開心,他輕輕晃了晃對方的腦袋,好聲好氣的哄了幾聲,“聽話,我很快迴來。”


    帝仲隻是掃了他一眼,兩人一前一後消失在雲瀟的視野裏,繼而同時出現在這座流島的上空俯視全境,帝仲的神色略有不快,責備:“我是讓你找地方吃飯睡覺,結果你反倒跟過來了,到底要說多少次你才能明白,你的身體並沒有那麽強悍,不要求你和正常人一樣按時按點的休息,至少不能太肆無忌憚,真把自己當神仙?”


    “我不愛吃甜食。”蕭千夜找著理由隨口迴答,帝仲欲言又止,終究隻能無奈的罵道,“我記得你不挑食。”


    “你要去哪?”顯然不想繼續剛才的話題,蕭千夜開門見山的詢問,帝仲抬手指著一個方向,“當時我被沉湘所救曾在洞天福地島短暫的休息過,察覺到祭司殿有異常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出手阻止,你可還記得東濟島上的北鬥大陣?十四根完整的骨頭、甚至還包括了一個極為罕見的頭骨,但即使是這樣,一根骨頭的力量也隻是吞噬一座城市,可是現在,沉湘說他們隻是找到了五六個骨骼殘片,其威力就能將整座流島吞噬,短短五年而已,差距如此懸殊,不難想象現在的破軍有多強多棘手。”


    “那也是你們養出來的。”蕭千夜毫不客氣的挖苦,帝仲眨眨眼睛沒有否認,半敷衍半提醒的說道,“破軍逃入人界之後需要宿主才能存活,修羅鬼神又被上天界重創到隻剩核心苟延殘喘,如果這次我們能徹底將其消滅,那就等於斷了破軍的後路逼著他必須盡快尋找新的宿主,嗬嗬,你覺得如果他盯上其他人,多久能成功?”


    蕭千夜的心中咯噔一聲,好像有什麽迷霧正在悄然散去,帝仲的聲音變得極為輕淡,甚至謹慎的用神力形成了屏障:“不要說五年,能撐五天的都不多吧?千夜,現在就是破軍最脆弱的時候,舊的宿主即將徹底消亡,新的宿主又遲遲吞噬不了,再錯過這一次,此消彼長,沒人可以殺的了他。”


    仿佛是從帝仲的這番話中聽出了一些玄機,蕭千夜認真將所有的事情梳理了一遍,仍是蹙眉不解的質問:“破軍不會換個簡單的目標,非得死磕到底嗎?雖然冥王的實力無與倫比,但他應該知道煌焰不好對付。”


    帝仲笑眯眯的,極為少見的在他麵前誇讚起了曾經並肩同行的故友:“你也知道煌焰不好對付,既然現了身,怎麽可能輕易讓他脫身?破軍隻有一條路,就是和他死磕到底。”


    蕭千夜仍是不置可否的盯著他,追問:“那你準備怎麽解決煌焰身上越來越危險的死灰複燃反噬之力?”


    一句話把帝仲問的啞口無言,頓時連笑意都凝固在臉上,輕咳轉移話題:“總會有辦法的,眼下我們先到處轉轉,龍息越為厚重的地方,應該就越靠近祈聖天坑。”


    “喂……”蕭千夜一眼就看出來他在故意迴避,立刻伸手想拉住他,然而帝仲已經光速消失,瞬間不見了蹤影。


    第1062章:意外


    雲瀟一個人在客棧中百無聊賴的等著,直到天邊亮起兩人才一前一後的迴來,三人重新出發,沿著昨晚上搜索的路徑繼續深入,很快高空中就開始彌漫起若隱若現的龍息,雲霧不知是從哪裏飄出,像一隻柔軟的手輕輕的穿過幾人的身體,撩起陣陣奇怪的酥麻,雖然周圍的感覺越來越讓她不適,可又始終察覺不到還有特殊的通道存在,一晃過去好久,正午的陽光明晃晃的掛在頭頂,又是一陣忽如其來的目眩神迷讓她不得不原地停下來,迷惘的揉了揉眼睛。


    越是毫無頭緒,雲瀟心中就越著急,但是高空的氣流本就複雜多變,加上時不時會有沾染著龍息的風卷過,讓她舉步維艱搖搖欲墜。


    “別著急,慢慢來。”帝仲擔心的看著她低聲安慰,順勢幫她散去了纏繞的古怪旋風,雲瀟低著頭顯得有些沮喪,小聲說道,“您說穿越空間是我與生俱來的本能,可是我找了這麽久,一點反常也感覺不到。”


    “你的火種在鳳姬身上,有些遲鈍是正常的,更何況這附近還有會讓你感覺到不適龍息。”帝仲隻是隨意的笑了笑,自嘲的感慨,“上次過來我就已經找了很久,實在是束手無策才迴去找你幫忙的,別急,空間通道本就隱蔽,反正也耽誤了好久不差這幾天,你要是覺得累了不舒服,我們就迴客棧休息。”


    雲瀟尷尬的別過臉,明明是安慰人的話,怎麽聽著這麽別扭,讓她硬著頭皮繼續忍著窒息的龍息一步一步認真的觀察周圍景色。


    除去如海潮一般湧動的雲霧,太陽光會在照射進來之後被莫名的力量扭曲成光暈,一圈一圈的泛起螺旋斑紋,雲瀟拖著下腮盯著望了好久,忽然間鬼使神差的走過去抬手戳了戳光暈的中心,隻見螺旋紋竟然顫動了一刹,反方向的扭轉起來,她好奇的用手指攪動著中心,一股烈風迎麵吹來,讓她情不自禁的收手遮了一下眼睛。


    這陣風來的蹊蹺,其實連她的發梢都沒能撫動,雲瀟遲疑的站起來,發現周圍所有的光暈都開始逆向旋轉,從中心流溢而出的風竟然肉眼可見的有了輪廓,她又驚又喜的迴頭想告訴同行的兩人,一轉身才發現背後空空如也,無論是蕭千夜還是帝仲都突然不見了蹤影。


    “千夜?千夜?”突如其來的詭異讓雲瀟心中一緊,情不自禁的連續高喊了幾聲,緊接著周圍的光線開始渙散,正午的陽光扭曲成詭異的弧線零零散散的朝著某個地方延伸過去,順著光的走向遠遠眺望,果然有一處蒼白的流島浮現在視野中,隔著很遠的距離都能嗅到和修羅骨如出一轍的陰戾之氣,她四下張望,發現自己已經莫名掉入了一處奇怪的空間,飄蕩在空氣裏的靈力散發著朦朧而溫和的星光色澤,而遠方若隱若現的白骨又讓她陣陣後背發涼。


    她不由想起帝仲說過的話——龍神和修羅鬼神曾有一戰,之後修羅鬼神敗北躲入祈聖天坑,龍神被其阻攔無法深入,隻能以自身龍息作為空間屏障杜絕旅人誤入,所以祈聖天坑附近形成了極為獨特的景色,外圍有類似星光的光暈,而內部則被白骨覆蓋,現在她眼睛看到的畫麵,不就和帝仲描述的一模一樣?


    萬萬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雲瀟又驚又喜的往前跑了幾步,扭曲的光線一根一根的在她身邊晃動,仿佛是在刻意指引著方向,就在此時一個焦急的聲音穿透空間通道,是蕭千夜緊張到失聲的唿喊:“阿瀟!阿瀟!你能不能聽到我說話,站在那裏別動,就在原地哪也別去等我過來找你!”


    蕭千夜和帝仲並肩站在外圍的光暈麵前,上一秒他還看著雲瀟蹲下來用手指攪著中心漩渦,下一秒她就憑空消失在他眼底下不見了蹤影,古塵第一時間刺入光暈,帝仲卻有一種泥潭深陷的感覺,手臂痙攣到險些渙散,任憑他如何加重力量都無法打開這條特殊的通道,情急之下,蕭千夜腦子一片空白隻能用最原始的方法試圖唿喊她,或許是古塵讓通道出現了不易察覺的裂縫,雲瀟在內部聞聲停下腳步,可惜他的聲音空靈的從四麵八方傳來,根本無法分辨方位。


    帝仲的心也緊繃到了嗓子眼,他原本隻是帶著雲瀟過來找尋進入祈聖天坑的方法,結果他被困在外圍,反而是她毫無預兆的掉了進去,現在他進不去,雲瀟出不來,他簡直不敢想象一個反應力遲鈍的女人會遇到什麽樣的危險!這一刻他的腦中也有刹那的空白,幾乎要喊出和蕭千夜一模一樣的話,但他還是在險些脫口的瞬間冷靜下來,繼續用古塵攪動著光暈感知著對麵微妙的靈力波動。


    有縫隙,應該能強行突圍。


    “千夜,找機會幫我。”帝仲冷靜的開口,往後退了一步,古塵在他掌下金光暴漲,六道刀氣逐一浮現,兩人屏氣凝神觀察著刀鋒上呈現出來的幻象,頓時心下一沉,“這地方本就靠近六界的邊緣,靈力混沌雜亂,現在看來除去祈聖天坑,周圍似乎還有其它的空間通道,小心呐,要是進錯就麻煩了。”


    蕭千夜凝視著六柄刀鋒,無一不是聞所未聞的奇妙世界,心知這一步踏錯就將前路未卜,他緊張的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這才不經意的瞥見掌心那個法術印記,他雖不是擅長法術之人,此刻也隻能專心去感覺其中隱隱的靈力流動,終於一聲唿喊讓他陡然迴神,目光精準的掃到其中一柄刀鋒上一閃而逝的身影,兩人心照不宣的同時發力,隻聽一連串清脆的“哢嚓”此起彼伏,空間的屏障終於被擊碎。


    遠方的白骨察覺到入侵者,它悄然迴縮的同時無數光線流星般劃破昏暗的空間,雲瀟也不敢冒然行動,圍繞在她身邊的光線仿佛忽然間有了生命,見她停下了腳步,幹脆如靈蛇一般纏上了手臂,她嚇的一哆嗦用力想甩開這些古怪的東西,光線微微一緊,更加密密麻麻的強拽著她往祈聖天坑走去,越靠近,如樹林般密布的白骨越讓她膽戰心驚,等到她被迫站到流島正上方之後,下麵的白骨竟然柔軟的搖擺起來,光線鋪成一條神秘的光路,路的盡頭是一個巨型天坑,骷髏的圖騰衝她咧嘴一笑。


    是活的……雲瀟背後冷汗直冒,那些白森森的骨頭,是活的!


    她根本一步也不想繼續走,但又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用力向前推了過去,下方的風開始匯聚,這次是真實的烈風吹的她搖搖欲墜,立刻就讓她腳步徹底失去平衡朝著天坑墜落。


    有魔物的氣息越來越近,那是傳說非人、非魔、非神,又同時具備人性、魔性和神性的修羅鬼神,同時還有和她幾度交手的破軍煞氣摻雜其中——然而這一次雲瀟卻有瞬間的失神,忽然感覺這股氣息有些許莫名的熟悉。


    她在墜落,下意識地抬手想凝聚火焰保護住自己,又被一股強大吸力影響朝著天坑的中心無法控製的墜落,有一個碩大的頭顱正在朝她仰頭望來,那隻是一個頭骨,額心正中間烙印著一個金色的圖騰,明明沒有眼睛,又讓她清晰的感覺到了鋒芒雪亮的目光如劍一般直擊心扉,這一瞬間,仿佛有什麽刻骨銘心的記憶要衝破大腦,讓她痛到一口嘔出了鮮血直接重重的砸落在地麵上!


    陌生的碎片在眼前浮遊般搖曳起來,被霜寒覆蓋的原野,死寂一片的牢籠,以及——在暗無天日的每分每秒中,反複懷念的那個人。


    記憶被撕開了一道口子,卻有更多的空白出現,雲瀟痛苦的緊按住額頭,全然沒有注意到頭顱已經來到了她的麵前,白骨從四麵八方爬來組合成軀體,另一根碩大的骨頭則如長劍一般被緊握在手中,就在修羅鬼神想要直接將麵前神誌不清的女人一刀砍碎之際,遠方的古塵終於砍破空間通道,黑金色的刀光帶著兇狠的殺氣橫掃而過,天坑內的白骨驟然迴縮,立刻反手格擋。


    才消散的光線如影隨形的刺來,帝仲奮力拉住雲瀟的肩膀直接將她扔給了緊跟而至的蕭千夜,厲斥一聲擊退緊追不舍的光線,又是一刀朝著下方重擊砍落!


    蕭千夜第一時間將她護在了身後,骨劍從掌心飛速砍落周身明滅的光影,再一劍攪動氣流逼退進犯的白骨,整個祈聖天坑劇烈的搖晃,數不盡的白骨柔軟的宛如枝條,一下子卷住他的手腕用力拉扯,他一邊和魔物抗衡,目光則凝聚在頭骨中心那個金色的烙印上,仿佛立刻明白了什麽不能言明的東西,兩人在這一刻心照不宣的互換了神色。


    “還好你們來的及時,我沒事,這就是一萬五千年前逃走的魔物核心吧,這次一定不能再讓它跑了。”雲瀟遲鈍的看著嚴陣以待的兩人,終於迴過神來跳起咽迴喉間的血沫,立刻聚火成劍攜手一起幫忙對付魔物。


    蕭千夜將她攔在身後,一手緊握著骨劍,一手已經悄然從指尖勾出了神力的金線,沒等雲瀟調整好氣息,他直接反握住她的手將金線密密麻麻的綁住她的身體,帝仲的餘光也在同時掃過,配合的創造出新的間隙之術,兩人沒有任何言語的交流就直接將她送了進去。


    帝仲收起間隙,能感覺到內部爆發的不滿,苦笑:“一會可是要發脾氣的。”


    “那就隻能打完這家夥再去哄了。”蕭千夜低聲迴答,目光嚴厲的緊盯著修羅鬼神,咬牙,“這個烙印……就是傳說中天獄罪囚的印記嗎?她看見了。”


    帝仲轉動著古塵的刀柄,深吸一口氣:“那也隻能先殺了這隻魔物再找理由騙了。”


    兩人並肩而立,久違的將手裏的刀劍指向了同一個敵人。


    第1063章:祈聖天坑


    祈聖天坑的修羅鬼神並非最初那隻完整的魔物,它是在一萬五千年前被破軍暗中送迴到起源地,這才僥幸保住了最為重要的核心頭骨,如今時過境遷,在破軍的協助下吞噬了無數生命的魔物變得更加強大,幾番惡鬥之下竟然能完全不落下風,被砍斷的白骨會在片刻之後重新複生,無窮無盡的組合成新的軀體,漫長的消耗之後,魔物的速度力量竟沒有絲毫放緩,反而是繼承了破軍先破後立、先耗後補、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特性,越發棘手。


    萬萬沒想到曾經的手下敗將會如此難纏,兩人是默契的一邊牽製一邊找機會嚐試斬殺,這個頭骨碩大無比,單是空洞的眼眶就足足有三米多高,牙齒咬合發出滲人的聲響,能引動周圍扭曲的光線如利箭般一直掃射,祈聖天坑內無日無夜,惡戰之下也不知到底都過去了多久,帝仲有些擔心的掃了一眼身邊人,果不其然是看見他不經意的抬手輕揉了一下額心,雖然立刻就不動聲色的恢複了常態,但那一瞬間的恍惚還是被他清楚的捕捉在眼底。


    深知在這種特殊的環境下會久戰不利,帝仲悄然變換了手裏的刀路,將頭顱刻意的往最中心的天坑深處帶去,蕭千夜緊隨其後,無數破碎的骨頭散落在地麵上,抽搐跳動著一片一片追著他的腳步一起飛速衝來,到了天坑的邊緣,下方幽暗的看不到底部究竟是何狀況,隻有烈風一陣陣盤旋而上仿佛是要阻攔入侵者繼續前進,帝仲深吸一口氣,孤注一擲的縱身跳入,頭顱發出震天的怒吼,手臂赫然生長出百米長的白骨之手一掌掃來!


    蕭千夜也已經衝到了天坑旁邊,直接大跳落到手臂上,長劍凝聚著全身的力量奮力將其砍碎,再頓步轉身瞬時位移出現在頭顱後方,不等魔物反應過來抬腿重踹在後腦勺,頭顱失去平衡從組合的軀體上滾落墜入深坑,下方的帝仲則精準的掃到了這一幕,古塵勾起鋪天蓋地的刀光,同時掌心無數金線迸射成網將其牢牢困住!


    落到穀地之後,即使是身經百戰的帝仲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寒氣,這裏顯然曾發生過一場更加兇殘的惡戰,時至今日都殘留著非常濃鬱的破軍煞氣,頭顱滾落在他麵前,額心的金色烙印忽然閃爍起來,頓時讓它發出淒厲的悲鳴,仿佛勾出了遠古時期不堪迴首的過去,帝仲本可以在這一刻直接將它斬殺,然而金色的烙印刺痛著雙眼,讓他情不自禁的收刀迴防,大跳上頭顱,抬手搭在烙印上。


    他閉上眼睛,感覺虛無的身體因為惡寒而有了刹那的渙散。


    龍……白龍的身影出現在模糊的視野裏,身如皓月的龍神在祈聖天坑外圍遭遇修羅鬼神,數萬年渾濁的空間第一次有了極為純淨的光澤,這一戰曠日持久難解難分,直到白龍一尾將魔物重擊砸入祈聖天坑,勝負在即將分曉的前一刻,魔物不甘示弱的發出了最後一次怒吼,頓時這座流島上被它吞噬的所有白骨都活了過來,它們一根一根、一塊一塊組成堅硬無比的屏障,硬生生將整個祈聖天坑包住,龍神在外圍幾度進攻終究無功而返,最終隻能引龍息散布周圍,從此將祈聖天坑徹底隔絕。


    時間從這一刻起仿佛凍結,白骨圍牆安安靜靜的漂浮在六界的邊緣,直到某一天,一束璀璨的光芒從天而降,擊穿白骨墜落在天坑的中心,從神界天獄竄逃而來的破軍精疲力竭的看著不遠處同樣苟延殘喘的修羅鬼神,六界被天帝切斷關聯各自獨立之後,擅自穿行不僅會消耗巨大的力量,還會因為排斥的作用迅速消亡,他必須要盡快找到一個足夠強大的宿主,而眼前的魔物無疑就是最好的選擇。


    吞噬的過程很順利,然而他還是因穿行境界而不得不耗費了數十萬年才緩過這口氣,等到破軍再次蘇醒的時候,人界早就是滄海桑田,但作為神界逃犯,他還是識趣的隱忍了很久直到確定天帝並未派人跨界追捕才重新現身。


    這是一個未知的世界,這裏的一切都渺小的可以隨手掐死,人界的景致雖美,但神力薄弱,即使是修行多年的神獸靈瑞在他眼裏也是不值一提,百無聊賴之下,他借用修羅鬼神特殊的能力將自身的修羅骨拋灑到各地,以此來恢複當年穿行境界之時損失的力量,也正是在這個時候,他從流島上聽聞了關於“上天界”的傳說。


    一時興起,破軍曾親自來到上天界的外圍,但他尚未踏足領域就感覺到了熟悉的天帝之息,瞬間古老的恐懼填滿心頭,讓他本能的做了一個理智的決定——他悄無聲息的離開沒有暴露自己的行蹤,並且自那以後特意迴避著上天界,即使是利用修羅骨吞噬流島也會做的天衣無縫不被察覺。


    時間一點點過去,漸漸習慣人界生活的破軍也意識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天界雖被奉為神,但十二神原本也隻是普通人類,他們有著複雜的感情,不似真正的天帝永遠像一條冰冷的直線,這種人類獨有的情感會被各種因素影響而產生質變,甚至讓曾經並肩同行、攜手而戰的同修故友反目成仇,最為重要的是,上天界其實並不太關心流島的死活,碎裂墜天對他們而言隻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他們從來不會出手幹涉流島的命運。


    這讓他變得肆無忌憚,終於一手造成了一萬五千年前震驚世界的慘劇,也讓極少插手流島內政的上天界罕見的親自現身。


    破軍在這一戰中敗北,宿主修羅鬼神被殺,萬幸的是上天界內部的矛盾讓他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趁其不備將核心頭顱重新送到了當年的起源地祈聖天坑,雖說僥幸逃過一劫,但也讓這麽多年通過吞噬積聚的力量再次潰散,同時察覺到此事的上天界銷毀了北鬥大陣的締結法術,破軍不得不銷聲匿跡等待時機,直到急於奪迴身體的夜王將北鬥大陣傳授給急於找尋新家園的蛟龍,命運的天平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悄然向他傾斜。


    上天界雖得天帝之力,又清楚他的本名“破軍”,但似乎並不知曉神界浩劫天獄坍塌一事,此番合作,他不僅要借機重生,還要奪取這股來自天帝的神力,這種讓他屢嚐敗績甚至被禁錮千百萬年的力量,絕對值得冒險嚐試!


    頭顱中的記憶到此截然而至,應該是破軍遙遙察覺到祈聖天坑出了狀況,額心的金色烙印在瞬間的光芒四射之後被一股兇狠的魔力灼燒殆盡,帝仲也不得不鬆開了手,他將所有的力量全部集中在左手,從烙印的位置往下用盡全力的切斷頭骨,然後大跳掠起,掌心的金線匯聚出一柄巨劍竄入天空,隨後以更加凜冽的氣勢直接重砸在深坑中央,將整座流島一分為二!


    蕭千夜還在上層和數不盡的白骨碎片鏖戰,這些的東西砍碎了又拚湊成型,逼著他不得不用神力幻化成釘子一片一片的直接釘住,法術從來不是他所擅長的,眼下數萬根光釘正在極大限度的消耗體力,祈聖天坑的麵積並不算大,然而數百萬年吞噬的白骨不僅數量驚人,更有著強大的複蘇能力,讓他不得不邊退邊反擊,同時還得堤防外圍扭曲的光線偷襲空門。


    體力的消耗越劇烈,時不時出現的眩暈感就越明顯,他幾乎是強撐著一口氣逼著自己保持清醒繼續為帝仲拖延時間,終於,巨大的破壞力自流島深處傳來,腳下的土地寸寸開裂,剛才還追著他步步緊逼的白骨倏然散架,一塊一塊掉在地上緩緩煙化成灰。


    惡戰結束之後空間通道也開始崩塌,帝仲踩著不斷掉落的碎石迴到蕭千夜身邊,不知是最後一擊耗費了太多的力量,還是剛才湧入腦中的記憶讓他想起了什麽沉重的過往,此刻的他顯得格外憔悴,一開口連聲音都仿佛要隨風而逝:“這裏快要毀滅了,先離開。”


    話雖如此,但兩人周圍一片渾濁完全看不清楚哪裏有路返迴,猶豫再三,帝仲隻能心一橫打開掌心的間隙之術放出雲瀟,被關了許久還在氣頭上的女子還沒來及發脾氣就察覺到空間異變,頓時倒抽一口寒氣一手拉住一個狂奔起來,天生的異能在冥冥中指引著方向,終於在通道徹底毀壞的前一刻縱身躍出,三人在高空一個趔趄徑直摔了下去,好在禦劍術及時出手,載著幾人迴到流島。


    深夜的峒湖本是一片寧靜,這會被忽然而至的腳步聲驚擾,嚇的湖邊打盹的小動物們紛紛躲入了草叢,雲瀟扶著蕭千夜靠著一塊岩石坐下,轉身擔心的握住神裂之術下帝仲的手腕幫他穩定心神。


    熟悉的溫暖讓他的精神微微一提,在刹那的失神之後悄然掙脫了她的手,正色道:“核心毀滅之後各地的修羅骨也會失去吞噬之力,但破軍已經察覺此事,我得先迴去早做提防。”


    “你現在迴去遇到破軍不是自尋死路?”蕭千夜一把按住他,畢竟是曾經共存的另一個人,他一眼就能看出來帝仲的狀況極為不佳,咬牙低道,“殺了就殺了,我早就說過但凡破軍腦子沒毛病都不會相信你,既然如此,他本來就是我們的敵人,你先下手殺了修羅鬼神最後的核心也是天經地義。”


    “您休息一會吧。”雲瀟也連聲應和,帝仲忽然感到手臂被人握的渙散,蕭千夜黑著一張臉,不情不願的嘀咕,“先迴來休息。”


    沒想到蕭千夜會主動這麽說,反倒是帝仲有些猶豫,沉吟許久才散去神裂之術,點頭消失。


    第1064章:賭氣


    下一秒雲瀟甩開他的手,翻臉比翻書還快,本來就在氣頭上,看見他尷尬的抓了抓腦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事已至此,他隻能第一時間嬉皮笑臉的道歉,誰料雲瀟冷哼一聲一腳重踹他倚靠的巨石,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戳在了他的腦門上,怒目圓瞪的罵道:“又來這套,我說過不許隨便把我綁起來關進間隙裏的,非要屢教不改故意找罵是不是?”


    “當然不是!”蕭千夜連忙按住她的手,賠笑解釋,“當時你突然就從我眼前消失了,隻剩下一個奇怪的光暈,我進不去,又不知道你去了哪裏,之後我好不容易找到你,見你身上帶血似是受了傷,一時擔心才……”


    “說重點!”雲瀟打斷他,氣的滿臉通紅,“我聽見你的聲音了,可是空間通道裏的那些光線被修羅鬼神控製,一根根像觸手一樣非要拽著我往天坑走,我又沒有和魔物交手,根本就沒有受傷啊,那些血是摔下去的時候砸到地麵上吐出來的,隻是有點疼很快就沒事了,我都已經做好準備和你們並肩而戰了,結果、結果你、你竟然敢把我綁住扔到間隙裏去!”


    越說越覺得心中委屈,雲瀟的神情驀然沮喪:“你們是不是從來都隻把我當成累贅?我……確實武功學的不怎麽樣,火種不在身邊,靈力也大不如前,可是我也很想幫你們呀。”


    “我不是那個意思。”蕭千夜把她拉到身邊,自然不能告訴她真實原因是不想她被頭骨上的金色烙印勾起神界的迴憶,隻能邊哄邊找理由,“我真的是看見你身上有血以為你是被魔物打傷才會出手把你綁住送進間隙裏的。”


    “哼。”雲瀟掙脫他的手,黑著臉瞪著他,“反正你每次都是嘴上說一套手上做一套,認錯道歉的動作熟練的眼都不眨,嫌我拖後腿就直說,下次我再也不要幫你了。”


    “阿瀟!”蕭千夜想站起來抓住甩手就走的雲瀟,奈何苦戰過後的身體實在有點力不從心,一溜煙的功夫他就眼睜睜看著那個氣急敗壞的身影故意踢著腳邊的石子花草氣衝衝的走遠了,雖說也不是第一次見她發脾氣,蕭千夜還是立刻就追了上去,兩人一前一後迴到客棧,老板娘打著哈欠正在算著白日的賬目,這會見她滿臉生氣的迴來,不由精神一震笑臉相迎,“呦,姑娘迴來啦,這幾天去哪裏玩了?”


    雲瀟嘟嘟嘴罵罵咧咧的不知道在嘀咕什麽,老板娘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半天才氣喘籲籲追上來的蕭千夜,頓時偷笑調侃:“這是怎麽了,出來玩還吵架?”


    雲瀟眨眨眼睛,忽然挑著眉頭陰陽怪氣的說道:“老板娘,您這值夜的守衛靠譜嗎?”


    “當然靠譜。”雖不知她怎麽好端端的問起這個,本著生意人的習慣,老板娘還是立刻拍著胸膛信誓旦旦的保證,“那幾個守衛都是我高價從江流城的武館請來的,保證您晚上睡覺安安穩穩。”


    “哦,那就好。”雲瀟點點頭,伸手指向蕭千夜,一本正經的叮囑,“那您可得和守衛打個招唿,我這幾天玩累了想好好休息,別讓人吵著我睡覺,尤其是這個……臭弟弟,給我看好了別讓他進來,不然我一分房錢都不給。”


    “這……”老板娘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蕭千夜,他看起來有些疲憊,但還是不氣不惱笑嗬嗬的默許了對方的任性,自己隨意找了個空位置坐下要了一壺熱茶,老板娘到底是見過世麵的老江湖,反正這會也沒有別的客人,索性直接坐到了他的對麵連使眼色的提醒,“我說公子,你就在這坐著,真的不去哄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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