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他就被高小飛氣衝衝的跳出來打斷,橫眉豎眼絲毫也不介意眼前站著的是軍閣的閣主,理直氣壯的反問:“看見我怎麽了?我從來沒有違過規,剿魔行動裏隊長還誇過我!”


    “你現在就是違規。”蕭千夜和她針鋒相對誰也不肯退步的互望著,抬起一根手指看似輕輕的戳在對方胸口銀線刺繡的“猙”上,高小飛竟然承受不住他的力道往後一退直接撞在了牆壁上,仿佛有千軍萬馬壓在胸膛,讓她的心跳瞬間劇烈,又聽見耳畔傳來嚴厲的訓斥,一字一頓刻意說的很慢很沉,“你未經考核擅自入隊,未經允許擅自出勤,最主要的,你是個女人。”


    “女人怎麽了?”高小飛眼裏已有怒容,語音微微發顫,“我不是未經考核擅自入隊,是你們根本就不給我考核的機會!”


    蕭千夜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有什麽想說的話,最終咽了迴去化成一聲微笑,他翻掌露出手心,黑色的漩渦開始旋轉,瀝空劍閃爍出雪亮的光從間隙裏飛出“叮”的一聲紮入高小飛臉頰旁的牆壁裏,頓時劍靈特殊的靈氣如清瀲的微風緩緩拂過發梢,高小飛屏息凝神,用力攥著自己的拳頭,隻覺得掌心裏都是汗,目光情不自禁的顫抖往旁邊望去,忍著心中的驚恐,用憤怒的語氣問道:“你想幹什麽,要軍法處置我嗎?”


    “少閣主!”高長風驚的後背發涼,卻被雲瀟笑眯眯的攔住做了個噓聲的手勢,蕭千夜指著瀝空劍,沒理會氣的雙頰通紅的高小飛,淡淡說道,“我給你考核的機會,拔劍。”


    “啊?”高小飛一時呆住,轉著眼珠咽了口沫,又緊張又期待的瞄了一眼雪白的劍靈,“你、你要把自己的劍給我?”


    “借給你,不是給你。”蕭千夜皺眉指正她異想天開的說辭,高小飛翻了個白眼,用輕到聽不見的聲音嘀咕,“小氣!”


    話雖如此,她還是立刻就拔出了劍靈,雪一樣的流光從劍尖流轉到劍柄,最後在她的掌心透出微涼,仿佛她手握的不是一柄冰涼的武器,而是有血有肉有靈魂的伴侶,第一次感覺到這種神奇,高小飛欣喜的低頭想再看的清楚一些,就在此時,周圍的空氣莫名凝滯了起來,高小飛立刻迴神防身,隻見眼前的男人空手而立,五指輕輕一動似乎是做了一個抓握的手勢,隨後就有看不見的厲風在狹小的空間裏旋轉起來!


    “你下手輕點!”雲瀟還是忍不住高喊提醒了一聲,一把拉住僵在原地的高長風敏捷的後退了幾大步讓出場地。


    高小飛冷汗直冒,她跟著哥哥自幼習武,在荒地艱難求生的那一年更是能徒手戰惡狼,她洋洋得意的認為自己的武學絕對不會輸給男人,直到這一刻,她終於感覺到有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明明那個人就在三步之外,她卻連握劍靠近一步這麽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做到,隻是勉強保持著身體平衡就極為辛苦,短短幾分鍾宛如一個世紀般漫長,不知過了過久她才從胸中吐出一口沉積的悶氣,頓時全身失去力氣,扶著牆壁癱軟下去。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他一步都沒有挪動,單是空手做了個持劍的動作,手腕輕微緩慢的轉動了一下而已,為什麽自己連反擊的餘地都沒有?


    雲瀟趕緊上前按住蕭千夜的手不讓他繼續了,瞪著他小聲罵道:“人家是女孩子,你不能溫柔一點嗎?”


    “若是進入軍閣,敵人可不管她是不是女人。”蕭千夜散去手裏看不見的靈力之劍,搖頭歎氣,眼神是複雜難懂的,“我隻希望她明白一件事,嚴格的訓練和考核不僅僅是為了保護國家和人民,也是為了保護每一個戰士能平安迴家,沒有人希望白白送死,更沒有人希望自己成為團隊的軟肋,我現在對她鬆懈,就是在害她罷了。”


    雲瀟默默聽著,心裏卻是更多的擔心,終究垂下了眼眸,緊握著他的手。


    高小飛低著頭,手臂如爛泥一般完全失去了力氣,雪白的劍靈掉在地上,柔和的光刺的她滿眼劇痛,片刻的沉默之後,她又認真的抬眼直勾勾望向蕭千夜,對他的態度突然變得恭謹起來:“少閣主說的不錯,我雖然自命不凡,但武學上畢竟隻是個門外漢,沒辦法和經過嚴格訓練的戰士相提並論,但我對國家、對百姓的衷心絕對不比你們少,隻要你肯給我機會,明年、後年,哪怕十年,我也還會再來嚐試的!”


    蕭千夜微微一驚,第一次對這個一點女人味也沒有的女人肅然起敬,她的眼睛明亮有光,一如年少的自己,充滿了對榮耀的追求。


    高長風自然最了解妹妹牛一樣死倔的性格,又好笑又無奈:“少閣主,您別和小飛一般見識了,我跟她說了幾次軍閣不收女兵……”


    “等學堂開起來,倒也不是不可以招收女兵。”蕭千夜拖著下腮鬼使神差的接了話,沒看見幾個屬下見鬼一般驚訝的長大了嘴,自言自語的念叨,“就像異族的獵魔人那樣,興許會有奇效呢?”


    雲瀟立刻湊到他的耳邊,期待的問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做飛垣第一個女將軍?”


    “你做夢。”蕭千夜毫不猶豫的接話,看著雲瀟瞬間黑下去的臉,立刻裝模作樣的扭頭,找著借口扯開話題對高長風說道,“長風,跟我去江口碼頭轉轉。”


    “我也要去!”雲瀟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同一時刻,高小飛不知從哪裏來了力氣也是一把抱住了高長風,“我也要去!”


    兩個女人心照不宣的相視一笑,說什麽也不肯撒手了。


    第九百七十一章:飛魚


    由於天氣異常,江口碼頭此刻停泊著許多船隻,唿之欲來的暴雨讓整個天空陰霾一片,從不遠處空寂聖地吹出來的紫色瘴氣漂浮在漓水的江麵上,折射著讓人目眩神迷的奇妙光暈,很快高小飛就揉起了眼睛昏昏欲睡,高長風無奈的拉著妹妹,沒等四人走到巨鼇最後消失的地方,岸邊一個造型古怪的金屬就吸引了蕭千夜的注意,仿佛是從半露在水上的那一部分裏看出來什麽極為熟悉的東西,他忍不住調轉腳步走了過去,問道:“這是什麽東西?”


    高長風順著他手指的地方望過去,想了想才反應過來:“是神工坊的飛魚,鏡閣頒布新的商會令之後,他們的工匠一氣之下罷了工,所以用來運送精鋼柱的飛魚和飛鳥都停在了原地。”


    “飛魚?”顯然從這兩個字裏聯想到了什麽,蕭千夜的麵容微微一沉,他靠近江口碼頭,小心的伸手摸了摸飛魚,這東西不知道是用什麽材料鍛造而成,銀白色鋥亮發光,艙門標著數字,在兩側魚鰓的位置上裝有鏡子用來觀察航行路況,魚尾是可以活動的,左右、上下皆非常的靈活,而魚頭鑲嵌著一盞夜明燈,魚口似乎能發出聲音訊號,他嘖了一聲舌,憑著記憶直接伸手擰動著艙門上特殊的機關,哢嚓幾聲清脆的聲響過後,腹艙“吱”的一聲被打開,露出內部更加精密的設計。


    “少閣主!”高長風一驚,沒想到他能這麽熟練的打開艙門,雲瀟也跟著一起跳了進去,他隻能拽著被瘴氣影響有些木訥的妹妹趕緊跟上,飛魚的內部並不大,裝著堅固的玻璃窗子,隻要拉開特製的金屬簾子就能清楚的看到水中的景象,正中心是一個類似操作台的椅子,但是有三個不同顏色的羅盤,還有更多密密麻麻不知道有什麽作用的金屬儀器,一下子就聯想起來當初在東濟島上見過的機械雲魚,蕭千夜下意識的抬頭往上方找過去,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樣有一個金色的樞紐,他謹慎的抬手輕輕搭在上麵,問道,“神工坊怎麽會有這種機械雲魚?這東西我見過一次,在一座非常遙遠的流島上,而且製造它的國家因為戰亂已經被鄰國吞並……”


    話音未落,蕭千夜倒吸一口寒氣,似乎是意識到什麽難以置信的巧合,嘴巴微微張大不可置信的欲言又止,雲瀟戳了戳他,好奇的問道:“你沒去過多少流島呀,是在哪裏見過嗎?”


    蕭千夜點頭,迴憶道:“那時候意外掉入東濟島,你去了濮城,我和藏鋒一起去了江陵,當時的江陵禦史舒年正是曾經的廢皇子,他從西岐島的黑市裏購買了一批數量驚人的機械設備,包括雲魚、雲鳥,還有大型裝甲戰車,一起私藏在遙海下,後來他又和墟海蛟龍沆瀣一氣,以修羅骨締結北鬥大陣召喚破軍,我確實誤打誤撞的開過一次機械雲魚,和現在這隻很像。”


    完全不敢相信世界上會有這麽巧的事情,雲瀟上下打量著飛魚的內部結構,指著那個金色樞紐問道:“你一直在看那個東西,莫非是啟動的機關?”


    “嗯。”蕭千夜點點頭,認真思考著這其中可能會有的牽連,自言自語的道,“蘇木之前說過,這隻山市的巨鼇是因為失去了原有領土而意外進入飛垣的,這家夥……該不會是從西岐過來的吧?”


    兩人同時頭皮發麻的對視了一眼,一旁的高長風好像在聽一場天方夜譚,湊過來說道:“神工坊確實還有會飛的機械鳥,而且不止一種,最大的那種形似傳說中的鳳凰,可以叼著精鋼柱飛到空中,這種飛魚其實也是用來運送精鋼柱的,隻要將其綁在魚尾上,啟動飛魚之後就能順著三江快速遊到周圍的城市,比陸地上的馬車效率的多,之前鏡閣主過來的時候,還說要和神工坊買一批機械呢!”


    高小飛本是昏昏沉沉的,這會聽見幾人的對話終於清醒了一點,連忙接道:“我見過那種大鳥的,比你以前那隻天征鳥還要大上十幾倍呢,石工頭說那東西花費了幾代人的心血,至今為止總共就造了兩隻出來,取名叫機械凰鳥,目前神工坊隻留了一隻,剩下的那隻作為收留他們的謝禮,送給了山市的主人文先生,除了凰鳥,還有小一點的機械鸞鳥,都是人力操控的,和軍閣的三支飛禽軍團不一樣。”


    高小飛想了想,望向雲瀟補充:“就和少夫人剛才給我看的熾天鳳凰很像,石工頭說他們本來就是按照書中所示鳳凰的圖騰設計的,為了逼真,還給翅膀上塗抹了特殊的顏料,看起來就好像燒著火焰一般。”


    “那種機械凰鳥還在汀州城嗎?”雲瀟立刻追問,高小飛搖搖頭,“機械凰鳥是用來運送最大的幾根精鋼柱的,隻在汀州呆了幾天就去了千禧城幫忙,千禧城破壞嚴重,人口又密集,可能還在那裏吧。”


    蕭千夜和雲瀟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一眼,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似乎確定了什麽東西,緊蹙眉頭:“藏鋒也說過雲魚和雲鳥都有很多種,西岐將其投入了軍備,一個國土、人口、經濟都遠不如東濟的小國,靠著精良的裝備硬是拖著百萬大軍打了二十年的戰,既然神工坊是被山市收留,文舜一定早就有獲得了這種東西,難怪他敢直接派人暗殺公孫晏,還在軍閣、墨閣投放魚雷威脅,看來不僅僅是有別雲間做後盾,手裏還有更加危險的武器可以放手一搏。”


    “神工坊的工匠大叔們人都很好,他們不會賣這種危險武器的!”高小飛低聲驚唿,雖然說著辯解的話,手卻已經情不自禁的抓住哥哥緊張的直冒汗,蕭千夜看著她,眼眸卻是冰涼如霜,用不帶任何起伏的情緒一字一頓的說道,“以貌取人是大忌,藏鋒連皇帝都殺了,二十年來挾天子以令諸侯,是東濟島實際的掌權者,他那樣精明的人都險些栽在一個受人敬仰的禦史手上,更何況是來曆不明混跡於黑市的神工坊?”


    高小飛咬牙無言以對,蕭千夜檢查著飛魚內部的結構,似乎有了什麽新的想法,看著正在噘嘴暗自較勁的高小飛,搖了搖頭,忽然開口:“高小飛,你現在跑一趟帝都城,我的房間左手邊書櫃第二排的木盒裏放著一枚軍令牌,你拿著那東西到萬佑城軍閣分部去等我。”


    沒等高小飛反應過來,蕭千夜已經轉向高長發繼續囑咐:“長風,你現在就去萬佑城,之前我遇到羅陵,說是神工坊曾經派人和他交涉過新的商會令一事,為此羅陵特意去了天域城找公孫晏商量對策,既然如此,神工坊眼下一定還在等他的消息,你悄悄的過去,不要聲張,在我沒有搞清楚到底怎麽一迴事之前,盯好他們的行動,務必不能讓人離開。”


    “是。”高長風點頭領命,高小飛又驚又喜的望著他,咽了口沫指了指自己,“你這是給我的任務嗎?”


    “這是命令,不要吊兒郎當的。”蕭千夜目光嚴肅的看著她,語調更是不容任何玩笑,甚至不惜低聲警告,“你要是辦砸了,這輩子就不要指望再通過軍閣的考核了。”


    高小飛連忙站的筆直,學著哥哥的樣子認真的迴答:“是!”


    兩人離開之後,蕭千夜反手關緊了飛魚的艙門,雲瀟抿了抿嘴,輕咳一聲問道:“那我呢?”


    “嗯?”他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手裏還在憑記憶檢查著飛魚內部複雜精密的儀表儀器,想也沒想的迴答,“你陪著我就好了。”


    “我也想幫你嘛。”雲瀟小聲嘀咕,踢了一下腳尖,“你總是不願意帶著我。”


    他停下手裏的動作,看著忽然失落下去的女子,聽見一聲極為輕淡的歎氣,她的眉尖微微蹙起,露出一種堅定又期待的神情,一字一頓看著他說道:“你總是讓我等你迴來,然後一個人去冒險,我以前確實沒有好好練劍,法術也學得很一般,可是現在不會了,你不要嫌棄我拖後腿好不好。”


    “阿瀟。”蕭千夜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了幾聲,走過去抱住她,“你救過我那麽多次,我謝謝你都來不及呢,怎麽可能嫌你拖後腿?”


    瀟貼著他的胸口,聽見鏗鏘有力的心跳聲一點點急促起來,感覺到抱著自己的雙臂也在同時一點點用力,他的身體是冰冷的,隻有語氣溫柔的宛如和煦的日光:“阿瀟,我隻想讓你留在最安全的地方,不希望你跟著我冒險,更不希望看見你在我麵前受傷而無能為力……”


    他頓了片刻,發出自嘲的苦笑,手臂在微微顫抖:“可無論是把你留在原地,還是把你帶在身邊,我都沒辦法保護好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要是有辦法能護你周全,我願意不惜一切代價。”


    雲瀟的眼眸一動,立刻反手抱住他,蕭千夜無聲歎息,低頭親吻著她的額頭,心事重重的補充:“阿瀟,有時候我有苦衷,隻希望你……能相信我。”


    雲瀟愣愣看著他,仿佛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麽,而蕭千夜已經在這一刹恢複如初,他直接坐在了中心的座椅上,笑嗬嗬好像剛才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指著旁邊的窗子說道:“我正在發愁要怎麽檢查漓水水下的情況呢,這麽巧就有一隻飛魚送到了眼前,巨鼇藏身的地方要麽是在江中,要麽就已經躲入了禁地,我們先去漓水下麵轉一轉,要是找不到線索再去空寂聖地。”


    雲瀟衝他咧咧嘴,眼珠咕嚕轉了一圈極為不信任的問道:“你真的會駕駛這種飛魚?”


    “不會。”他倒是理直氣壯的迴答了,正襟危坐調整了姿勢,“不過可以試一試,總比讓我親自潛水強。”


    “旱鴨子!”雲瀟憋著笑譏諷了一句,蕭千夜微笑著反駁,“你也不能在水下飛行嘛,快來搭把手,這玩意當初我和藏鋒兩個人才勉強穩住平衡。”


    話音未落雲瀟已經跳起來用力扭動了魚頭上的金色樞紐,頓時飛魚劇烈的顫了一顫,如脫弦的利箭直接竄了出去!


    第九百七十二章:巧合


    他坐在座椅上,手還沒來得及握住前麵的轉盤就被飛魚一個急速俯衝差點摔下來,再看雲瀟,在巨大的慣性影響下整個人往前滾去,“咚”的一聲撞在魚頭上疼的直咧嘴,蕭千夜憋著笑看向正在揉著腦袋的雲瀟,想起來扶她一把的時候飛魚再一次失去平衡往左邊倒了過去,雲瀟本就坐在地上,這會又被甩的再次滾了起來,直到又一聲清脆的“咚”聲在腹艙內響起,她氣唿唿的瞪著蕭千夜,罵道:“你到底會不會用?”


    “你不要亂動裏麵的東西,一開始我就說了不會的。”蕭千夜扭過頭認真的和她對視著,雲瀟扶著艙壁站起來,嘴硬的嘀咕,“你駕駛飛魚的技術和禦劍術一樣差勁!”


    蕭千夜無奈的笑了笑,看她揉著腦門生氣的樣子也不和她貧嘴,剛才那一衝飛魚向下躥出數百尺,眼下他們正在漓水的深處,已經有奇形怪狀的深水魔物好奇的貼著窗子往裏麵張望,經過一番嚐試,他總算是勉強穩住了飛魚的平衡,原來眼前的三個轉盤可以分別控製尾鰭、背鰭和腹鰭,而麵前更加複雜的金屬儀器則可以精準的測量深度和速度,簡直讓人歎為觀止。


    “好厲害的機械啊。”雲瀟靠過來,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三個操控轉盤,其實隻要輕輕的轉動,飛魚就能在深水裏遊刃有餘的前進後退,還能敏捷的轉彎避開危險的水流,蕭千夜迴憶著第一次在東濟島上看見這種東西時候的場麵,忍不住感歎,“藏鋒說過,東濟的大軍在攻打西岐的第一站永原山就遭遇了機械雲鳥的反擊,往前推進四百裏才能進入地形相對緩和的丘陵區域博古嶺,他說那四百裏地整整打了三年,單是消耗就接近全部軍費的三分之一,那麽小的國家,強撐著打了二十年,連藏鋒都對他們的工匠讚不絕口。”


    “機械雲鳥……”雲瀟在腦補著畫麵,好奇的眨著眼睛,“小飛說最大的那種機械凰鳥是仿製書中所繪的鳳凰圖騰創造的,藏鋒他們難道是遇上了那種凰鳥?”


    這倒是把蕭千夜直接問住了,他皺著眉想了想,從胸臆裏長長吐出一口氣,搖頭迴道:“藏鋒沒有和我說的很仔細,隻說雲鳥有五種,都是裝備著各種武器讓人防不勝防,但最大的也不過能承載十人,感覺應該沒有小飛說的那種機械凰鳥,要是有的話,他肯定有印象。”


    雲瀟不解的托著下巴,自言自語:“這麽厲害的武器不可能隻用來運輸貨物吧?如果神工坊真的是從西岐島過來的,為什麽不讓機械凰鳥投入戰場呢?”


    他的眉頭越蹙越緊,仿佛是從雲瀟的話中察覺到一絲反常,低道:“按住藏鋒的說法,他雖然是因為一己之私決心攻打西岐,但是大軍入境之後發現了大批精良的軍備,西岐的皇帝應該是早就有打算入侵東濟,隻不過時機尚未成熟就中途殺出來個藏鋒,這才讓他搶了先手,否則那一戰的結局還真不好說,至於那批武器到底是不是神工坊之人提供,那就隻能等到見到他們的管事才能知道了。”


    雲瀟咽了口沫,緊張的握著他的手臂:“你讓小飛迴家取軍令牌,還讓長風去萬佑城盯防神工坊,難道你是懷疑他們?”


    蕭千夜歎了口氣,直言:“他們自己的機械凰鳥是用於運輸大型精鋼柱,文舜手上的那隻可就不一定了。”


    雲瀟似懂非懂的點了一下頭,忽然像想起來什麽事情不解的追問:“那你要軍令牌做什麽,軍閣的人都認識你,不帶在身上也沒關係吧?”


    “那不是我的。”蕭千夜衝她神秘的笑了笑,“是從東濟離開之前藏鋒硬塞給我的,後來就被我隨手放在了家裏再也沒有拿出來過。”


    “藏鋒的?”雲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藏鋒的軍督令在飛垣也沒有用吧?”


    “隻是讓小飛拿過來備用罷了,我還得看看神工坊和西岐到底是什麽關係才會考慮要不要用,正好讓她去我家拿,還能給大哥提個醒。”蕭千夜目光緊鎖,是一種她完全看不懂的光輝在閃爍,解釋,“其實按照公孫晏和羅陵的說法,神工坊似乎不像是那種好戰之輩,反倒極具工匠的精神,手藝也十分精湛,西岐的事情錯綜複雜,皇室本身就並非善類,他們可能是被脅迫提供武器,也可能是出於對國家的衷心自願為之,但無論哪一種,現在的西岐已經被藏鋒打下來吞並入了東濟的版圖,如果機械所需的原料是出自東濟或者西岐,那我手上那枚藏鋒的軍督令或許就能起到奇效。”


    雲瀟的眼睛一亮,心頭豁然開朗:“對呀,神工坊如果真的是西岐的難民,那麽他們之所以會入駐山海集,肯定是因為單靠自己已經無法獲得製造機械的原料,隻能通過手段更為高明的黑市,如果我們能幫他們更快更方便甚至更便宜的獲取原料,那就有足夠的籌碼說服他們留在飛垣了!”


    蕭千夜看著沾沾自喜的雲瀟,不得不現在就潑上一盆冷水小聲提醒:“但藏鋒畢竟是導致西岐滅國的罪魁禍首,國仇家恨堆在一起可就不是幾筆生意買賣能解決的了,所以還是要先打聽下口風,再做決定。”


    “我不會亂說話的。”雲瀟立刻拍著胸脯保證,那表情逗得他隻想笑,微微閉了一下眼睛,無奈搖頭發著牢騷,“每次迴家想好好休息一段時間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麻煩,看來我真的是不適合留在飛垣。”


    “你是掃把星轉世嗎?”雲瀟陰陽怪氣的補充了一句,果然看見他臉頰邊的肌肉微微尷尬的抽搐了一瞬,偷偷笑了笑索性貼著他坐了下來,蕭千夜轉過臉,發現自己和她比肩而坐,半個人都被擠到了一邊,連忙按住雲瀟的手臂叮囑:“你不要亂動這些東西,我們現在可是在漓水深處,要是飛魚失控再衝出去,一會連路都找不到了。”


    “你不就是下來找巨鼇的嗎?趕快讓飛魚動起來,這裏距離空寂聖地不遠,要是不在附近,就一定是躲入了禁地裏。”雲瀟一本正經的瞪著他,試圖將話題轉移不讓他去想那些頭疼的事情,蕭千夜隻能一邊控製著三個方向轉盤,一邊指著窗子又把她從座椅上擠走,“你去那邊看一看,雖然巨鼇的口鼻能唿出掩飾蹤跡的瘴氣,但是距離很近的情況下應該還是會有蛛絲馬跡的。”


    “嗯,我盯著外麵,你好好駕駛這條魚,別又把我摔了。”雲瀟笑嗬嗬的撲到了窗子上,還不忘理直氣壯的挖苦了他一句,蕭千夜搖搖頭,對她這樣的小性子素來是沒什麽辦法,飛魚繼續沿著漓水往禁地的方向潛行過去,水裏的瘴氣越來越濃鬱,借著魚頭處的夜明燈,江水呈現出絢爛瑰麗的深紫色,幾隻拖著細長光尾的白色蝴蝶奇怪的搖曳著。


    “千夜,水下怎麽會有蝴蝶啊?”雲瀟好奇的喊著他,整個臉都貼在了窗子上,在漓水的深處,那些靈光蝴蝶竟然還能扇動翅膀,白光混合在紫色的瘴氣中,不僅沒有被影響,反而讓瘴氣緩緩消散,蕭千夜心頭一動,餘光掃到神秘的蝴蝶,仿佛是在刻意指引著他們方向,幾隻蝴蝶並列成一排,朝著同一個方向快速消失。


    “它們飛走了!”雲瀟低唿一聲,蕭千夜立刻控製著三個轉盤追著蝴蝶方向駛去,認真的解釋,“這附近距離蝶穀遺址很近,靈蝶原本就是飼養在漓水中,破蛹之後會帶著蝶穀的占星結果飛往四大境告知禍福,後來蝶穀被滅,人工飼養的靈蝶已經非常少見,但是仍有一些野生的會盤旋在禁地邊緣,它們應該是發現了什麽東西,我們快跟過去。”


    “嗯。”雲瀟緊張的握緊拳頭,漓水之下非常的黑暗,加上越來越重的瘴氣影響,即便是她的眼睛也無法看清楚前方到底都有什麽,無數魔物緊貼著飛魚反方向的遊走,仿佛道路的盡頭有什麽讓魔物也敬而遠之的危險之物,不知過了多久,水流反而平緩了下來,兩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一眼,控製著飛魚浮出了江麵。


    天色早就被陰雲密布,唿之欲來的暴雨氣息順風而來,空氣呈現出肉眼可見的紫色,沉悶的讓人喘不上氣,蕭千夜率先跳出飛魚的腹艙,又拉了一把雲瀟一起迴到岸邊,仔細觀察了一圈,低道:“到靈蝶竹海了,剛才水下那幾隻果然是野生的靈蝶,那東西通靈,既然專程為我們引路,巨鼇的藏身之處應該不遠了。”


    “果然還是藏在禁地裏嗎?”雲瀟拉著他不敢鬆懈,擔心的看著他,“瘴氣對身體不好,你要是覺得不舒服,一定要立刻告訴我。”


    “我沒事。”蕭千夜反過來安慰她,露出從容不迫的笑,也不知道是感慨還是自嘲,歎道,“空寂聖地的瘴氣對人類和異族都有極強的迷惑作用,但是對很多兇獸而言……倒不如說是一種美食。”


    雲瀟眨了眨眼睛,這才想起來他其實是古代種的血脈,心中微微一鬆,緊跟著他一起繼續深入探查。


    第九百七十三章:蝶穀


    白色的蝴蝶再一次出現在視野裏,朝著一片靜謐幽暗的竹林飛舞而去,兩人輕輕跟上,這是空寂聖地外圍的靈蝶竹海,也是為數不多不會被禁地瘴氣侵蝕的地方,漓水的一條支流安靜平緩的穿過竹林,在更深處形成一個如玉般皎潔的圓形湖泊,岸邊雖然破舊卻依然一塵不染的竹屋裏閃爍著點點熒光,是蝴蝶掠過之後的光影久久未曾散去。


    雲瀟看著眼前忽然出現的景致,仿佛有什麽特殊的力量安撫了緊張的情緒,讓她情不自禁的鬆了口氣,呢喃問道:“這是什麽地方?好漂亮啊。”


    “是東冥蝶穀。”蕭千夜低聲迴答,過往的迴憶突兀的在眼前一幕幕重現,讓他微微抿嘴,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


    “蝶穀……”雲瀟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驚訝的追問,“是公孫晏手裏那隻冥魂所在的蝶穀嗎?”


    “嗯。”他點了一下頭,麵容裏有些許哀傷,雲瀟緊握著他的手,感覺到這個一貫冷漠的人情緒中不易察覺的起伏,再想起那個頑固子弟對冥魂特殊的態度,不由好奇心起,“公孫晏會一些奇奇怪怪的法術,難道是從東冥蝶穀學去的?可是我看這裏的景象好美麗,雖然一個人也沒有,可是空氣裏的風都是溫柔的,還有小動物們在附近休息,不像是會用殘忍冥蝶、冥魂術的地方呀。”


    蕭千夜轉過來看著雲瀟,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這個曆史遺留問題,沉思許久才迴道:“飛垣不像中原那樣民族眾多,但有更加複雜多樣的異族存在,加上兩族之間惡交千百年,相互之間其實是不往來的,先帝在位的時候,四大境都有明確的規定禁止和異族人做生意,也不允許醫館、學堂收留異族人,蝶穀不太一樣,它雖然是以占星預知禍福的門派,但會通過靈蝶將占星的結果傳遞給各族人民,又因為其地處禁地邊緣,門內弟子既與世隔絕又不會像白教一樣學習厲害危險的武功法術,一直以來倒也相安無事。”


    他頓了頓,很久才歎了口氣自言自語的接話:“針對白教的剿滅計劃是很久之前就開始部署的,但是對於蝶穀,從雙極會提議到軍閣執行實際上隻有短短一個月的時間。”


    雲瀟屏住唿吸,跟著他一起繼續往蝶穀深處走,靜謐的竹林被風吹動,竹葉碰撞之下竟然有悅耳的鈴鐺聲傳來,他帶著雲瀟輕車熟路的就來到了曾經的聖壇,遙遙望向前方那座白玉雕刻、栩栩如生宛如振翅就能飛起的蝴蝶,苦笑的指過去:“蝶穀的鎮穀之寶‘八荒琉璃司星儀’就是放在那隻蝴蝶的翅膀上,那東西比萬佑城的巨型天象儀還要精準,先帝決心剿滅蝶穀的真正目的,也是為了它。”


    雲瀟蹙著眉頭,不解的追問:“那麽精準的寶貝,為什麽沒有預料到這場災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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