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長老,您怎麽親自現身了?”龍吟趕緊鎮定情緒,不敢將片刻前的疑惑表露分毫,玉璧對麵的人竟然會是大長老?為了救小櫞,難道一貫傲氣的長老院也肯放下身段對鳳姬的要求妥協?


    大長老身後是一片漆黑的水潭,能吸進所有的光暈,隱約能看見更遠的地方還有幾個模糊的影子。


    龍吟緊張的深吸一口氣,那裏確實是她幼年時期見過的玄冥島!即使同為蛟龍族,但相互之間仍有巨大的差距,她在族中隻能算是年輕的晚輩,隻在很小的時候被父親帶著參加過一次玄冥島的聚會,玄冥島地勢偏遠,如果沒有特殊的方法,真要從飛垣過去得花費幾年之久。


    各地墟海的地勢其實是大同小異的,但最高的山都稱作“龍脊”,在這裏豎立著曾經和龍神溝通的玉璧,現在也早就被改成長老院傳令之用。


    這次長老院會將那麽重要的任務交給她,也隻不過是因為龍骨遺骸現身的地方恰好就是她所在的飛垣,萬萬沒想到此事一波三折,到現在已經演變到完全失去控製,她在萬般無奈之下隻得向長老院求助,本來也不抱希望會有迴應,結果長老院不僅來了,還是為首的大長老!


    “鳳姬真的在墟海之內?”大長老開門見山,眼裏是另一種讓她膽戰心驚的光芒,龍吟心係弟弟不敢耽擱,立即點頭迴話,“應該還在龍首殿內,她扣著小櫞,說要長老院顯露玄冥島位置,否則、否則就……”


    “除了她,還有什麽人在墟海之內?”大長老完全無視了她後半句話裏的焦急,看起來是對小櫞之事毫不在意,龍吟僵了一下,顯然這樣的反應讓她有了一些不好的預感,但也不得不如實相告,“是還有幾個人也來了,他們剛剛經過海森林,應該要不了一會就能來到龍脊山,大長老,小櫞他……”


    “行了,我們知道了。”大長老並沒有繼續聽她說下去,眼見著玉璧的光恍恍惚惚就要消失,龍吟急的衝上去,不顧禮數大聲問道,“大長老,小櫞本就有傷,現在又落在鳳姬手上生死不明,求求您救救他!”


    她是越說越絕望,但是玉璧對麵的人卻好似聞所未聞,一個轉身就徹底消失不見了。


    龍吟呆在原地,感覺有一盆涼水從頭頂傾盆而下,澆的身心一片冰涼,他們也是蛟龍族啊,是這麽多年一起力挽狂瀾的同族啊!為什麽大長老言辭如此冷漠,難道小櫞的性命在他們眼中就這麽不值一提嗎?


    這樣複雜悲痛的情緒一旦湧上心間,龍吟緊咬著嘴唇伸手抓向麵前的玉璧,這東西來自原海深處,傳說中如果墟海有難,龍神就會穿過玉璧前往救助自己的子民,可是這數萬年彈指而過,會順應天命拯救他們的龍神為何還沒有現身?


    “可惡!”龍吟氣憤的抬手用力捶下,天命當真如此無法突破嗎?因為她隻是個普通蛟龍,就隻能眼睜睜看著族人罹難,流落四方而束手無策嗎?


    天命……難道天命就是要墟海毀於一旦,再無轉機?


    短暫的心潮澎湃過後,龍吟死死咬住嘴唇,逼著自己強行鎮定下來,終於開始認真思考剛才察覺到的反常,觀大長老的神色不僅沒有絲毫緊張,反而是透出一種奇怪的如釋重負,讓她不得不疑心再起,終於一咬牙狠心重新打開水球術,這短暫的失聯讓對麵的幾人同時提高警惕,飛渡已然對她不再抱有任何好感,他主動護到最前方,手臂上有流動狀的火焰開始燃燒,冷聲喝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從一開始就不對勁,該不會隻故意將長殿下和我們騙入墟海,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其它陰謀吧?”


    龍吟自知理虧,但眼下也無暇再逞口舌之快,她深吸一口氣迫使自己的身體不再顫抖,往旁邊走了一步讓出一個身位,又指了指身後光潔如鏡的玉璧低聲說道:“這是傳音璧,我族之人需倚仗它的力量和長老院聯絡,若有什麽新的命令,長老大人們就會將其書寫在玉璧上,以靈術傳達給對應的墟海知曉,剛才大長老忽然現身,我看他周圍景象,應該就在玄冥島無疑。”


    “哦?”飛渡將信將疑,這個女人前後矛盾的態度轉變實在讓人疑惑,龍吟隻能是急切的看著雲瀟,好似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殊不知自己眼中已經淚光閃爍,連聲音都止不住顫抖,“雲姑娘,我是在北岸城的時候對你動過手,我也沒什麽好辯解的,那時候我就是接到了長老院的命令,其它的東西根本就沒有認真去想,你、你能不能先不要計較這些事,先救一救小櫞,他的傷勢已經拖延很久了,我擔心……”


    “你還對小殿下動過手?”飛渡氣衝衝的打斷她的話,又被雲瀟輕輕按住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龍吟急促的唿吸著,有些語無倫次,她在想著要怎麽說服這些人去幫自己救人,要不要先賣賣慘,還是編些感人的姐弟小故事?對方會相信嗎?畢竟自己直到這一刻之前都還是他們的敵人!


    要不還是坦白從寬吧,這些人看著不像十惡不赦之輩,好好將一切如實相告,爭取原諒會更好?


    “鳳姬姐姐現在在哪?”雲瀟好像並沒有注意到她臉上一瞬間閃過的千萬種情緒,本就覺得此事多有蹊蹺,現在更是擔心鳳姬的安危,龍吟眼眸雪亮,抓住機會趕緊好聲好氣的接話,“在龍首殿內,你們繼續往南麵走,到了龍脊山之後要從頂峰跳入極淵,龍首殿就在整個墟海最深的地方。”


    雲瀟點點頭,認真的對幾人說道:“先去找鳳姬姐姐會和吧,這夥人神神叨叨的,多半沒安好心。”


    飛渡是不亞於她的擔憂緊張,立即跟道:“嗯,長殿下雖身負皇鳥火種,但看起來極為憔悴,可別被奸人算計了。”


    蕭千夜不動聲色的轉了轉手裏的古塵,確實在剛才的那一刻古塵發出了某種從未有過的低鳴,心中的警惕就更加凝重起來,古塵上次在北岸城被龍吟幾次試探,也從未對這種無禮的行為作出任何反抗,反而像是個長輩樂在其中的看著小輩胡鬧,但是這一次情況卻完全變了,古塵分明就是在提醒他,前方有無法預知的危險。


    氣氛驟然嚴肅起來,誰也沒有多說話,不約而同的加快腳步繼續往南麵的高山趕去,墟海的地勢真的極其古怪,它最初應該是一片廣袤的海域,受到原海冰封的影響開始慢慢幹涸,以至於原本海中的山凸出了海平線,總是走一會遇到水澤地,再往前突然變成沙灘,然後又出現奇怪的海水直接從頭頂灌下,禦劍術無法在水中飛行,迫使他們隻得根據地形不斷改變趕路的方法。


    龍脊山是墟海的最高峰,它以前也是一座海下高山,但現在一半紮於深海,一般聳於高空,在海陸交界的地方形成強大的颶風群,暴風雨掀起百米巨浪持續不斷的砸向山體。


    “這要怎麽過去?”雲瀟小心的拉住蕭千夜,感覺自己整個人被風吹的有些站不穩腳步,鳳九卿才嚐試凝聚起海泡泡,立馬一個浪牆砸來逼著幾人往後逃竄。


    鳳九卿暗暗心驚,自己的靈術修為應該在蕭奕白之上吧,怎麽連倉鮫水虺都能抵抗住的海泡泡會被巨浪直接打碎?


    他深吸一口氣,嚴厲的雙眸其實一直在盯著水中那一抹詭異的紫色,其實自進入海森林開始他就發現了這種不合時宜的色澤,如煙如霧如影隨行,似乎一直有一雙藏於暗處的眼睛在緊盯他們的一舉一動,但是每次當他想要嚐試找尋之時,又會被另一種無形的力量阻擾。


    鳳九卿心中擔心不已,這個世上能阻攔靈鳳之息的東西,他隻能想到來自上天界。


    海浪一波比一波洶湧,就連水球術裏龍吟也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張大嘴巴好一會才奇怪的說道:“怎麽會有這麽大的風浪?龍脊山以前是整個在海底,周圍確實有蛇形海流環繞山體,但是現在一半的海水都已經幹涸了,不可能有這麽大的風浪才對……”


    “阿瀟,抓緊我。”許久沒有說話的蕭千夜也已經暗中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阻力,他對雲瀟伸出手的一刹那又被飛渡本能的攔在中間,兩人大眼瞪小眼麵麵相覷了一會,飛渡尷尬的咳了幾聲,趕緊嘀咕道:“你開路,我斷後,小殿下跟著那位先生,注意別摔進海裏。”


    蕭千夜知道這家夥到底在想什麽,他目不轉睛大步朝雲瀟走過來,當著他的麵直接攬入懷裏,冷哼一聲,手下古塵沿著巨浪劈出一道黑金色的光,一路延伸到龍脊山,飛渡嚇得吐了吐舌頭,這才心虛的瞄了他一眼。


    幾人沿著古塵開辟出來的特殊道路加快腳步,走到半途的時候,忽聽水下傳出一聲恐怖的鯨鳴!


    鳳九卿立即往深海望過去,臉色微變低喝道:“是巨鯨群!”


    話音未落,古塵黑金色的刀刃中突兀的閃現出一抹雪亮的白,似乎有一道神龍之影流星般躥入水中,隻消片刻,洶湧的海浪慢慢轉為平靜,幾人驚訝的發覺自己站在蔚藍的海麵上,就連一直昏沉沉的天空也奇怪的轉晴,陽光傾瀉而下,海風撩過臉頰,甚是舒適。


    白龍……蕭千夜的心怦怦直跳,剛才飛出去的白影,是古塵原身的那隻白龍影!


    第三百七十六章:澈皇


    巨鯨恢複平靜,它們成群結隊的從幾人身邊從容不迫的遊過,噴射出高大的水柱,歡快不已,而水中那抹詭異的紫色也隨之消失不見。


    已經到了龍脊山腳下,這裏看起來沒有路,也不像是還有其它人居住,四處都是光禿潮濕的巨石,稍有不慎足下打滑就會墜入海中,龍吟已經從山巔踩著水流迎下來,原本憂慮衝衝的情緒在看見他們之後反而是莫名一喜,連精神也為之一振,但她隨即就羞紅了臉,雙手放到身後支支吾吾的低道:“我這就帶你們去龍首殿,鳳姬、鳳姬就麻煩你們勸一勸了。”


    說罷,她還是心虛的瞄了一眼,飛渡一聲悶哼,本來正自生著悶氣,看見她更是沒好氣的罵道:“你趕緊帶路吧,長殿下可沒那麽好的耐心,一會真的宰了你弟弟,你可不要來跟我們哭!”


    “喂!你少說兩句行不行!”雲瀟急忙捂住飛渡喋喋不休的嘴,龍吟額頭上已經是冷汗遍布,嘶啞著聲音道:“龍首殿在極淵深處,要從龍脊山最高處跳下去,那是墟海王族居住之地,你們跟我來,她肯定還在的。”


    話音未落,龍吟腳下的水流鋪成一塊毯子的模樣,她往旁邊挪了挪身子,幾人相互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跳上去,水流騰空而起,不過一會已經重新迴到玉璧之前。


    她是急不可耐的就想趕緊迴去救人,但是蕭千夜卻轉身走到了玉璧麵前,他伸出手仔細的勘查了一番,感覺手中古塵微微一顫,似乎有什麽遠古之力從極其遙遠的地方延伸而來,讓他情不自禁的將古塵豎立輕輕斜靠在玉璧上。


    “你幹嘛……”龍吟焦急的催促,雲瀟卻趕緊拉住她,示意她不要出聲。


    這塊高大的玉璧足足有十米高,紋理清晰,冰涼刺骨,古塵低低輕鳴,和之前一模一樣的白影順著刀身慢慢遊走,直到將整個玉璧完全覆蓋,龍吟大氣也不敢出,怎麽迴事?為什麽她會忽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好似血脈深處的本能,讓她忍不住劇烈的顫抖起來。


    玉璧上的圖案在漸漸清晰,那是一個幽暗無光之地,也是一片嚴寒。


    蕭千夜眉峰緊蹙,他默默抬手用手指尖輕輕碰了碰古塵,頓時在神力的影響下,玉璧宛如撥開雲霧見日月,一條遠古白龍悠然的在深水中徘徊,它的身下是巨大的龍骨,還有散落附近隱隱發光的龍鱗,這一片海域蕩漾著深厚的神力,甚至讓整個龍脊山都掀起一陣和煦的暖風。


    龍吟捂著嘴,眼淚卻從眼眶裏大滴大滴無聲墜落,白龍之影,眼前出現的無疑就是原海的龍神!


    蕭千夜的神色則是和她截然相反的凝重,他的手指一直看似輕輕的搭在古塵之上,卻覺得肩頭的壓力越來越重,身體也因無法抵禦的嚴寒而逐漸顫抖起來,但眼前景象撲朔迷離,逼著他此刻也唯有咬牙苦撐。


    白龍晃晃悠悠,不知多久終於消失在幾人的視線中,龍吟低唿一聲,幾乎是本能的想撲過去阻止它離開,然而玉璧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竟是從頂端莫名裂出一條細細的裂縫,龍吟嚇了一跳,也不敢再輕舉妄動,隻能緊張的繼續看下去。


    那裏就是傳說中的原海,是庇佑他們這一族人的龍神所在之地。


    冰封是忽然而至的,最開始隻是出現了細細的冰珠,然後慢慢凝聚成冰塊,匯聚成高山,由點及麵,由表及裏,慢慢、慢慢的開始將整個原海拖入寒冬。


    古塵長歎一聲,這一聲清晰婉轉,帶著無盡的悲涼,讓所有人都凝神聚氣,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忽然,一抹明媚的火光躥入深海,將眼前的黑暗徹底散去,原海的水圍繞這一團火開始劇烈的旋轉,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


    蕭千夜額頭上冷汗冒出,大口喘息,竟是被這股強悍的力量逼退數步,直到身體裏的帝仲再也按捺不住強行化形而出,一手從身後扶了他一把,一手指著裏端景象低聲說道:“這就是當年兩境合一的情況吧,浮世嶼和原海相隔甚遠,為了阻止冰封,這是主動逼出了火種拖拽整個原海飛向浮世嶼,再以自身之力強行合二為一!”


    “火種……”鳳九卿上前一步,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神鳥的火種,就是這個東西在自己的身體裏,給了自己無盡的生命!


    這一小團火種他無法控製,也從未親眼見過,但他無時不刻都能感受到這種溫熱,像源源不斷的生命源泉,永不幹涸。


    冰封的世界忽然出現了一絲溫暖,幾人也仿佛置身在那片深不見底的海中,疑惑的舉頭凝望,隻見一隻巨大的神鳥匍匐於海麵,她的羽翼伸展鋪在水中,鳳尾的火光延綿數萬裏,她溫柔的低頭垂目,太陽般熾熱的眼睛好似穿越了千萬年的時光,從極為遙遠的地方深深凝視過來。


    飛渡臉色大變,脫口驚唿:“澈皇!”


    話音未落,身邊的雲瀟體力不支摔倒在地,白骨之手狠狠抓住胸口,頓時抓的自己血肉炸裂——有一種疼痛自心而來,好似要將她徹底撕碎!


    “阿瀟!”蕭千夜大步上前,沒走到雲瀟身邊,天邊又是一串火焰墜落在麵前,鳳姬從熾天鳳凰上跳了下來,麵容也是一樣的慘白如死,她和玉璧中的澈皇遙遙相望,內心的波動卻是難以言表,疼痛、撕心裂肺的疼痛,皇鳥能主動獻出火種,這種疼痛卻比死亡更可怕!


    而直至今日,澈皇的火種依然沉在原海深處,靜靜的延緩冰封之勢。


    “長殿下,您沒事吧?”飛渡率先迴神,心驚肉跳,他是溯皇親點的輔佐之翼,但他竟然完全看不懂眼前這一幕究竟是怎麽迴事!


    “鳳姬!”龍吟大驚失色,脫口喝道,“小櫞呢!你把他怎麽了?”


    “他沒事,你迴去就能見到他。”鳳姬慘淡的笑了笑,擺擺手先讓她安心,麵冷如霜大步走向玉璧,抬起手輕輕撫摸那片火焰之羽,她的一雙明眸之中,倒映著身前澈皇的火光,那是散發著熾熱光焰,永生永世燃燒不止,但她還是忍著哭腔極力控製著情緒,一字一頓慢慢說道:“從您將雙子火種贈與外族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您是個任性妄為之輩,但離譜到如此程度,當真讓我無法置信……澈皇,我自掐斷和您的聯係以來已經五千多年了,您……大限將至了嗎?”


    “長殿下!”飛渡情不自禁的脫口,瞬間察覺到這是兩代皇鳥之間的對話,又緊緊閉上嘴,雙手緊握大氣也不敢出。


    玉璧對麵的神鳥依然平靜,她身上的火焰在熊熊燃燒,眼神卻是如冰雪一般玲瓏剔透,麵對指責自己的孩子,也還是淡淡迴話:“我族崇尚自由,順天命道法自然,吾雖一時肆意妄為致使雙子遇險,又因冰封之災無力脫身相助,但吾從未後悔過當年所為。”


    鳳姬勾了勾嘴角,在任性這一方麵,她是完美繼承了神鳥一族的天性,尤其是在浴火重生之後,很多事情矛盾的讓她自己也倍感煩躁。


    澈皇將目光轉至雲瀟,混血的身體在感受這份痛苦之後無力的癱軟在地,連瞳孔都變得有些渙散無神,她沉默了片刻,看了看鳳九卿,再看了看蕭千夜,最後才看到那一團模糊的光暈,瞬間就從中察覺到了此生最為難忘的氣息,澈皇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默然點頭,幻化出人的形態。


    所有人都怔了一下,遠古靈瑞化形本也不是什麽特別罕見的事情,但見眼前立於火光和海麵之上的人影,神采飛揚熠熠生輝,和雙子的容貌竟是出奇的神似,她的胸口是空的,火焰在裏麵跳動燃燒,帝仲靜靜的和她對視了一眼,那一年的一戰還曆曆在目,但當他下意識的挽起左手衣袖想摸一摸曾經的灼傷之時,又赫然想起來自己已經是個身魂盡失的死人。


    澈皇一眼看穿了其中微妙的反常,淡淡脫口:“大人,多年不見,您似乎也遭逢了意想不到的變數,見到您我才明白過來,為何這次上天界會利用墟海之人探查原海,想必是為了找到我,好救您吧?”


    “你知道?”帝仲一驚,看見澈皇臉上意料之中的笑意,“此番襲擊之力雖是自玄冥島而來,但其力量的根源與您類似,上天界最害怕的事情無非是失去您導致預言成真,如果火種能幫助您擺脫如今這幅無魂之身,那麽再艱難的條件都有嚐試的價值,雙子遺落在外許久,就算能強迫其供出火種,但終焉之境仍隻有吾一人能至,所以鬼王才會大費周章引雙子進入墟海,逼吾現身吧?”


    鬼王!帝仲用力閉眼,她什麽都知道,隻是身處兩境交界無法脫身,否則上天界真心想對付皇鳥,仍是難上加難!


    “嗬……”伴隨著一聲輕笑,先前隱於海中那抹詭異的紫色開始往龍脊山慢慢飄來,帝仲沉吟著看著麵前一點點出現的熟悉人影,縱使自身還是一團無法成型的光暈,憤怒的氣息也已經按捺不住,他是本能的借助蕭千夜的手瞬間握住古塵,一道鋒利的黑金刀光砍落之後,整個龍脊山對半分開,鬼王沉軒輕輕一晃,和他隔山相望。


    下一刻,一抹濃鬱的黑席卷而來,熾天鳳凰發出淒厲的警告,不等眾人迴神,夜王奚輝赫然現身在鳳姬身側,抬手搭在她肩頭,輕嗬笑起。


    “你們……”帝仲暗暗驚訝兩位同修一起出現在墟海之內,一語未畢,迎麵又是一道赤色火光貼著鼻尖飛過!張揚又熟悉的笑聲頃刻間在山間迴蕩而起,竟是冥王煌焰逼身而至,他手握的赤麟劍本是鳳骨遺骸,此刻早已經被深沉的瘴氣纏繞了幾層,一步逼退帝仲,咧嘴笑道:“我聽說你為了個女人連命都不想要了,那怎麽能行?你喜歡誰不要緊,要緊的是我等了你這麽久,你就是想死,也得先活過來再死在我手上!”


    帝仲不得以抽身而退,煌焰!他這副執念纏身的模樣,分明是已經神心入魔!


    在他的前方,沉軒負手而立,麵含微笑靜靜看著玉璧中的澈皇,當年的龍神能通過這裏往返各地墟海,那這其中一定有特殊的空間之術能讓他順藤摸瓜找到原海和浮世嶼的位置!


    在他的左邊,奚輝看似溫柔的從背後將鳳姬攬入懷中,眼中是多年夙願一朝得逞的快感。


    在他的右邊,煌焰提著被黑霧浸染的赤麟劍,一手拎起無力動彈的雲瀟,挑釁般的吹了一口氣。


    “住手!”帝仲厲聲嗬斥,身體的控製權卻在這一刻被蕭千夜強行奪走,煌焰眼皮微抬,驚訝於一段時間不見這個人身上的氣息變得極其危險,但他似乎是被兇獸的本能影響,出手的動作雜亂無章,隻是力道奇重無比讓他單手難以維持,頓時就對他來了興趣,煌焰隨手丟開雲瀟,迎麵還擊!


    第三百七十七章:顛倒黑白


    古塵和赤麟第一次碰撞之後,龍脊山扛不住這般劇烈的神力震動,再度裂開一條東西走向的深淵,頓時整座山體一分為四,下方極淵處的海水受其影響倒灌而入,如巨獸的嘶吼響徹天野。


    煌焰心中震撼,絲毫也不掩飾臉上的狂喜,初次在帝都秋選遇見他,他雖劍技驚人,但畢竟是凡人之力無力抗天,後來他被帝仲的氣息吸引一路追至東冥深處,再相見他也隻是欣喜曾經的對手終於蘇醒,對和他共存的蕭千夜倒也沒有太過關心,這次他從沉軒口中得知複生之法,依照計劃順利潛入墟海迫使皇鳥通過玉璧現身,而萬萬沒想到這個人已經變得如此棘手!


    他方才手中所用刀法名為“六式”,原本是可以在上天界神力帶動下爆發出巨大的威力,但他本人畢竟隻有帝仲三分之一的力量,出手也遠不如同修當年鋒芒畢露。


    但他仍然不敢掉以輕心,因為眼前的蕭千夜體態上已經發生了驚人的變化,在兇獸本能的加持下,讓純粹的六式以更加霸道蠻橫的方式砍落。


    煌焰咧嘴大笑,胸中卻湧動著一種極端的興奮,自從帝仲莫名消失,這麽多年他百無聊賴難逢對手,如今竟然在一個混合兇獸之血的人類身上感覺到了久違的快感!但是他興致越高,越覺得手中的赤麟劍在限製自己的力量,頓時一股莫名的煩躁爬上眉梢,煌焰一瞬間變臉陰鬱的盯著手中長劍,瘴氣繼續加深,讓原本赤色的劍刃變得漆黑如墨。


    蕭千夜也在激戰之際失去理智,全身熱血沸騰,冰涼的身體慢慢透出血色紅暈,帝仲心知這是窮奇本性,會在煌焰的不斷逼迫下越來越喪失理性,再看昔日好友手中那柄讓人膽戰心驚不寒而栗的長劍,不安的預感填滿心頭,他本已是神識受損強行蘇醒,這會顧不得自身糟糕的狀態縱身掠入戰局,頓時龍脊山上風雲變色險象迭生,就連對麵的沉軒也忍不住蹙眉望過來,麵含一縷擔心在猶豫該不該出手阻止。


    赤麟劍的狀態明顯不對勁,那是被煌焰強行束縛本心,逼著神器服從於自己。


    煌焰的情緒一直不穩定,雖然看起來隻是每日在極晝殿打盹,但是每次有外敵試圖闖入,他都會眼露兇光斬盡殺絕。


    那不像是傳說中“神”該有的狀態,反而更像是某種讓人恐懼的“魔”。


    神。魔?


    沉軒搖搖頭,覺得有些好笑,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真的把上天界視為“神”了?他們不過是普通人,得到了神的力量,僅此而已。


    他暗自沉思了片刻,忽然抬起目光遲疑的望向玉璧之後依然鎮定如初的澈皇,心中難免有些奇怪——赤麟劍是終焉之境鳳骨遺骸所化,應該和浮世嶼的皇鳥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吧?


    “嗬,我就說帶上他一定會惹麻煩吧?”奚輝無奈的看著煌焰,自言自語的抱怨了一聲,鳳姬想從他的魂體中掙脫,但一出手就察覺到今非昔比,東冥、陽川的封印先後破壞,夜王的力量也在慢慢迴歸,此時的他和碧落海那個他已經判若兩人,竟真的隱隱有了當年不可一世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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