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皇曾言偶遇上天界戰神,並被其所傷,至今無法愈合。”傷魂鳥儼然看出了對方心底的糾結,它鋪著翅膀飛起來,用喙子直接抵在雲瀟胸口,“就是這裏的傷,您若現在返迴浮世嶼,還能看見澈皇胸口的傷一直在滴血。”


    “你……”雲瀟緊咬著嘴唇,眼眸不住顫抖。


    那日在進行分魂大法之時,眼前確實出現了一隻受傷的神鳥,它的胸口被劃開了巨大的傷口,血一直滴落,卻又有火焰不停的補充進去。


    神鳥對麵傲立的男人,就是上天界戰神帝仲,神鳥之血滴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永遠的傷痕。


    “娘……”雲瀟緊閉起眼睛,嘴裏突然吐出一個字,然後用力的甩頭,想將這些刻骨銘心的記憶甩出去。


    “哼。”傷魂鳥扇動羽翼再次飛起來,眼色卻是冷厲認真的盯著雲瀟,“您若是不信,我可以帶您前去浮世嶼拜見澈皇,也好讓您徹底脫離這具人類的軀體。”


    “你、你想幹什麽!”猛然間發現對方身上唿之欲出的殺氣,雲瀟凜然神色,做出了握劍的手勢,傷魂鳥低鳴一聲,見她掌下湧動著的靈鳳之息,頓時目光裏充滿了孤注一擲的悲痛,“我要助您脫離。”


    話音未落,尖銳的鳥鳴響徹整個花之間,傷魂鳥揮動羽翼,羽毛如利刃鋪天蓋地的灑落!


    “住手!”隨之而來的是一聲厲斥,沒等雲瀟以氣禦劍,天空浮現出一座金色人影,手持耀眼的弓,瞬間光束凝結成箭從天而降,直接擊中傷魂鳥!


    “唔……”傷魂鳥吐出一口血,看到花之間走進來一襲淡淡的紫衣,厭泊島之主麵露不快,手指尖端還捏著一抹至純的神力,低道,“傷魂鳥,我好心收留你在此療傷,你卻不知好歹傷我貴客!”


    紫蘇一開口,傷魂鳥眼珠咕嚕一轉,顯然知道自己不能和上天界為敵,識趣的閉上嘴重新飛迴古樹的頂端,然後從茂密的樹葉裏緊盯著雲瀟。


    沒等雲瀟鬆一口氣,紫蘇轉過身,臉色依然冷厲,毫不客氣的又是一頓訓:“還有你,才好一些就要跟它動手!帝仲現在不在,若是你身上的靈鳳之息再次爆發,可沒有人能自殘救你!”


    雲瀟趕緊散去掌下的靈力,尷尬的笑了笑,她曾在細雪穀挨過大夫們的訓,沒想到現在到了這個奇怪的地方,還要繼續挨大夫的訓!果然不管是在哪裏,隻要是大夫就會這麽劈頭蓋臉的訓斥病人吧?


    和紫蘇一起過來的還有瀲灩,預言之神用眼角的餘光瞥過樹頂警惕的傷魂鳥,終究隻是緩緩走過來拉起雲瀟的手,笑道:“何必這麽動怒傷了和氣,來來,你看看自己這身血衣穿著也不嫌難受,快去洗個澡換下來吧。”


    雲瀟微微低頭,自己一身血淋淋的濕衣看著分外猙獰恐怖,但又非常古怪的聞不到任何血腥味。


    瀲灩一邊說話,一邊已經笑吟吟的拉著她往花之間深處走去,雲瀟隻得緊跟著對方的腳步,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周圍,問道:“這是什麽地方,你們……又是什麽人?”


    “這裏是厭泊島。”瀲灩早就猜到了她心裏的疑惑,俯身折了一隻花遞給她,眨眨眼睛,“在上天界東方不遠處,是我的同修好友烈王紫蘇住的地方。”


    “烈王……”雲瀟好奇的扭過臉看著身後那個一直悶悶不樂的紫衣女子,瀲灩捂著嘴偷笑,“在你們人類的傳說裏,曾有一位烈山神農氏,據說其曾經嚐百草,被奉為藥王神,烈王紫蘇便是精通一手藥學之理,因憧憬神農氏,故而稱為‘烈王’,不過你倒是不必那麽拘謹,喊我們的名字就好了。”


    “哦。”雲瀟心不在焉的接話,他們都是上天界的人,也就是說,他們都是帝仲的同修!


    第一百七十九章:花之間


    沿著茂密的花叢一直走了不知多久,眼前出現一片白色花海,一個如珍珠般的湖泊點綴中央。


    雲瀟感覺那種白色的小花似乎在什麽地方見過,一時又怎麽也想不起來,瀲灩已經拉著她的手小跑到了湖邊,兩個半人高的小人兒端著幹淨的衣服和浴巾守在湖邊等候,看見她們走過來方才露出臉龐笑嘻嘻的做了個鬼臉。


    瀲灩儼然已經看出了雲瀟的震驚,俯身摸了摸那兩個小人兒的頭發,介紹起來:“這是星律和星弦,是花之間幻化的木槿花靈。”


    “花靈?”雲瀟的胸口微微起伏,深深吸了口氣,星律放下手裏的衣服,她隻有半人高,看起來還是一張可愛的娃娃臉,身著和木槿花類似的粉紫色短裙,光著腳,腳踝上還掛著一個精致的銀色鈴鐺,熱情的牽著雲瀟的手就往湖裏走過去,歪頭嘀咕著,“我和妹妹原本生長在厭泊島,幸虧得到烈王大人相助才能幻化成型,還給我們起了名字呢!”


    雲瀟不知道她想做什麽,隻好跟著她一直走到湖邊,星律指了指湖水,道:“你快下去吧。”


    “下、下去?”雲瀟不解的將目光轉向瀲灩,她才從雪之間的溫泉裏起來,怎麽這麽快又要泡到另一個湖裏?


    瀲灩也已經走到了湖邊,蹲下身撩了撩湖水,忽然衝她神秘的笑了笑:“這種花名為月白花,生長在靈獸骨骸之上,汲取靈獸生命裏最後的靈力,對你這種情況是最有效的。”


    她的語氣很輕鬆,仿佛這隻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雲瀟的臉龐卻在瞬間陰沉了幾分,往湖中望過去,果然在清澈見底的湖底森然豎立著無數巨大的骸骨,月白花附著在白骨之上,順著水流微微搖曳起來。


    紫蘇這才從後麵慢悠悠的跟上來,指尖拂過白色的花朵,淡淡解釋道:“我居住在厭泊島,也會為各種異獸療傷治病,它們感激我的救命之恩,會在臨終前想盡辦法折返厭泊島,將遺骸留在花之間,原本月白花是生長在水中的花兒,可是時間久了,花之間的靈力越來越充沛,最後竟讓這種水生的花衝破了土壤,這才又形成了你眼下看到的這片花海。”


    雲瀟抿著嘴唇沒有說話,星律已經迫不及待的拽著她往湖裏走:“快來吧,月白花對靈獸的恢複特別慣用,一般人烈王大人還舍不得讓她進來呢!”


    “星律,不得無禮。”紫蘇低聲嗬斥,木槿花靈狡黠的吐了吐舌頭,隻得重新端起衣服謙遜的走到一邊重新站好。


    “這個湖也叫月白湖,和雪之間的溫泉不一樣,比那裏靈力旺盛的多。”紫蘇見她還是猶豫不決的站著,索性自己走到湖邊用手撩了撩湖水,等她將手從水中抽出之時,竟然有肉眼可見的白色靈力如拉絲一般,“這片花海下有數萬具靈獸遺骸,你若是害怕就閉上眼睛,讓星律星弦照顧就好。”


    “我不是害怕。”雲瀟莫名的伸手拉了拉衣領,手指卻猛然抖了一下,想起身上哪些恐怖的傷,支支吾吾的道,“讓花靈把衣服留下吧,我、我自己來……”


    “嗯?”紫蘇和瀲灩飛速的互換了眼神,瞬間就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不由得嘴角微揚,帶上了幾分戲虐,“怎麽了,你身上有什麽不能見人的東西嗎?這裏全是女人,不必如此拘束。”


    雲瀟還是沒作聲,隻是抓著衣領的手一點點用力,紫蘇原本就有些不開心,又是個心直口快的人,見她猶猶豫豫不知道在磨嘰什麽,更是煩從心起,沒好氣的訓道:“多少人想來厭泊島求我都沒有這個福分,你還是帝仲親自送過來的,你該不是擔心身上那些傷被我們看見吧?怎麽了,可以被男人看見,不能被女人……”


    “紫蘇!”瀲灩一把按住同修的肩膀,嚴厲的搖頭製止,紫蘇這才意識到自己說的過分了,趕緊語速放緩,輕咳了幾聲。


    瀲灩趕緊上來解圍:“你別介意身上的傷,我說了,雖然你是第一次見我,但我已經認識你很久很久了,帝仲既然願意將你帶來厭泊島,就是信任紫蘇能幫到你。”


    雲瀟的表情已經和剛才不同了,猛然昂起頭,透出雪光四射的目光,在烈王紫蘇想也沒想退口說出那句話的同時,她就敏銳地捕捉到了對方那種淡淡敵意究竟來自何處。


    然後,她偷偷笑了一下,鬆了口氣,也不戳穿烈王的小心思,走到月白湖邊脫下那身浸滿血漬的衣服,雲瀟小心的走進湖中,漣漪瞬間帶動水下的月白花從白骨上脫離,順著水流漂到她身邊。


    她凜然深吸一口氣,全身開始有幾分微弱的痙攣,但是這樣的情況僅僅持續了數秒,隨後就是一陣鋪天蓋地的溫暖,甚至讓她忍不住閉上眼睛將整個身體沉入湖中。


    當時在聖盲族,大長老僅僅用了幾朵月白花就讓她的傷勢大為好轉,如今在厭泊島被無數月白花包裹著,真的讓她不堪重負的身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適。


    湖邊的木槿花靈瞪大眼睛,嘴巴也張得老大,硬生生將到口邊的驚唿咽了下去,星律、星弦齊刷刷的看向自己的主人,紫蘇和瀲灩皆是麵容嚴肅,微微蹙起眉峰看著湖中的女子。


    好重的傷,甚至不像是人類能承受的傷……即使已經在雪之間從帝仲口中聽過一次,但真的親眼所見,還是讓兩人同時凜然神色,久久的沉默著。


    率先打破這種詭異寂靜的人是雲瀟,她捧起湖水往自己頭頂淋落,然後揚起臉貪婪的吸著水中靈力,最後欣喜的睜開眼睛,熠熠生輝的望向湖岸,對著兩人微微頷首:“謝謝二位,我很久都沒有這種安心舒適的感覺了,身體一直在疼,每一寸皮膚都在疼。”


    “你、你身上那些劍傷是何人所為?”紫蘇沉不住氣,有一種奇怪的衝動,迫切的想知道這個女人身上發生的一切,她直接撲到了湖邊,顫巍巍的伸手撫摸著貫穿雙肩的巨大劍痕,低道,“看起來不像是新傷了,但是顏色又很新,經常複發裂開嗎?”


    “嗯?”雲瀟驚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的情況真的被烈王一眼看穿,這才點頭,“嗯,這是八年前他失控掉下懸崖昏迷之時,變成了一種半人半獸的古怪樣子,那時候我雖然還不知道自己帶著靈鳳之血,但是從蹭破的皮膚裏流出來的血能讓他恢複,為了喚醒他,我自己用劍靈在身上割了幾道……”


    “你自己!”紫蘇眼眸瞬間一亮,語氣陡然抬高,終於意識到為什麽不久之前帝仲會在雪之間有那麽反常的舉動,原來這個女人早就用過同樣的方法,靈鳳之血和古代種確實是一寒一熱對立又互補的存在,她在陰差陽錯間救過帝仲!


    不知為何,紫蘇感覺心中湧起一股淡淡的失落,目光又落在她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恐怖針眼上,張了張嘴,聲音變得有些模糊:“那這些又是什麽?”


    “是分魂大法。”雲瀟反倒笑了笑,用手指輕輕摸了摸那些針孔,發現靈力的迴轉真的被人切斷了,隻得無奈的歎道,“是飛垣上的一種術法,可以將自己的魂魄分離出來附著於靈器之上,隻要攜帶靈器,就可以通過分離出去的魂魄感知,我的魂魄在他的劍靈中,不過現在不行,我感覺不到他的氣息了。”


    紫蘇捂著嘴跪倒在湖邊,沒料到她的反應這麽大,雲瀟嚇的趕緊伸手扶住她,此時瀲灩已經搶先一步,拍了拍同修的後背,隔了好一會,紫蘇的眼神恢複了一點色彩,抖了抖手,繼續指向她身上的淤青,艱難的開口:“這種摔傷又是怎麽迴事,該不會、該不會還是因為他吧?”


    雲瀟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她,她的臉頰一陣紅一陣白,不知正在經曆怎樣複雜的心裏鬥爭,讓她也不得不認真的整理自己的措辭:“這個是被魔物地縛靈所傷,和他……和他沒關係。”


    紫蘇神情古怪的盯著她,從她躲閃的眼神裏敏銳的發覺了異常,不等雲瀟再說什麽,烈王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癱倒在地,忽然伸手輕輕攬住雲瀟的雙肩,無聲的歎了口氣。


    “烈、烈王?”雲瀟不敢輕舉妄動,紫蘇先抬頭,眼裏帶著淚光,笑道,“我一直都很喜歡帝仲,一直一直都很喜歡他。”


    “嗯……”雲瀟點點頭,這樣明顯的心思她已經看出來了,紫蘇咬著嘴唇,迎著她的眼光,低語:“但也隻是喜歡而已,我從來都沒有為他做過什麽事情,就連這一次他出事,我都置身事外毫不知情,隻是幻想著某一天,他會像往常一樣迴到厭泊島,給我帶些罕見的草藥,小住幾天再又離開。”


    紫蘇顫了一下,久遠的記憶一點點在眼前浮現,卻又平淡如水,掀不起一絲波瀾。


    “他是上天界的英雄,是整個天空的向往。”紫蘇雙目寒光一閃,語氣中竟帶上了敬仰和崇拜,驕傲的道,“他帶著我們一路披荊斬棘,終於走到了最高點,在我心裏,他就是一個頂天立地、俾睨天下的人。”


    瀲灩在她身旁沉默不語,隻見紫蘇拍了拍雲瀟的雙肩,如釋重負地站起身來,一掃先前淡淡的敵意,終於露出醫者獨有的笑容:“他應該也能透過那雙眼睛看到你為他所做的一切吧,你知道嗎,他是上天界至高無上的戰神,他從來都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你……或許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會不顧自己性命幫他、救他的人。”


    雲瀟茫然地抬起頭,似乎還沒從對方忽然的態度轉變裏緩過來,紫蘇將手放在唇中,嘴角咧出一個清澈的笑,開口卻提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要求:“雲姑娘,若你能一直陪著他,我也會祝福你們。”


    雲瀟的額頭微微沁出汗水,臉色唰地變得雪白,她將目光嚴厲認真的望向烈王,一字一頓的迴絕:“烈王,我愛的人,不是上天界的戰神帝仲。”


    紫蘇眼眸一沉,沉吟片刻,也不惱,而是和瀲灩互換了神色,搖頭笑起,卻不肯再多說。


    三人各懷心思,紫蘇想了一想,滿懷歉意,對著木槿花靈吩咐起來:“星律,星弦,你們快去把風之間收拾一下,等會帶雲瀟過去。”


    “風之間……”瀲灩意外的看著同修,若有所思,厭泊島雖有風、花、雪、夜、月五處,但風之間從來隻對上天界開放,她竟然轉了性,願意讓雲瀟住進風之間!?


    第一百八十章:黃昏之海


    帝仲迴到上天界,直接踏進黃昏之海,神裂之術在腳下伸展,頓時空氣就像碎裂的鏡子綿延千尺。


    帝仲閉上眼睛,將身體的意識還給蕭千夜,自己凝結成幻象,和他對立而視。


    在重新迴歸身體的一刹那,蕭千夜僵硬的後退幾步,忍著全身被割裂的劇痛勉力清醒混亂的頭腦,帝仲微微一笑,主動伸手扶了他一把:“還好吧?”


    蕭千夜自行運氣調息,帝仲見狀隻好收迴手,指了指周圍,目光投向極其遙遠的地方,自言自語的道:“這裏是上天界黃昏之海,怎麽樣,是不是真的有種星辰大海的感覺?”


    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果然群星璀璨,靜靜的懸浮在空中,還有奪目耀眼的光暈,就好像在一片純黑的世界裏點綴起五彩斑斕的光,那樣的廣闊而蒼茫,深邃又神秘,一眼望不到盡頭。


    “黃昏之海也是遠古異獸的棲息地。”帝仲隻是笑眯眯的補充著,往前走了幾步,他看起來像是站在半空中,但是腳步沉穩有力,每踏過一步,神裂之術的裂痕就緊隨而至,又道,“很多遠古異獸有著自己獨特的空間之術,所以雖然肉眼不易察覺,但是你每走一步,都有可能掉進他們的巢穴。”


    他一邊說話,一邊神態自若的看了一眼蕭千夜,發覺地方隻是非常冷靜的站著,身體的重傷也並沒有在臉上顯露太多的痛苦,帝仲暗自讚賞,繼續:“我隻能在神力非常充沛的地方才能以這幅模樣和你說話,隻可惜這樣的地方太少太少了,不過你放心,黃昏之海麵積廣闊,比極晝和永夜加起來還要廣袤無數倍,不會有人察覺到你我的存在,包括我的同修們。”


    “你帶我來這裏,不止是為了看星星吧?”蕭千夜冷聲提醒,帝仲點點頭,抬頭又看了眼上層,目光仿佛能穿透整個黃昏之海,“我仔細想了想,總覺得應該教給你一些東西了,至少我教你的那些才是真的可以保住你的性命。”


    帝仲迴過頭看他,眼神複雜,蕭千夜聞言一怔,許久沒有迴話。


    “你覺得會是什麽?”見他不肯開口,反倒是帝仲聳了聳肩挑開話題,蕭千夜眼眸雪亮,交織著難以言喻的寒光,低道,“可以保住我性命的東西,隻能是來自上天界的武學。”


    “嗬……”帝仲無聲笑起,閉上眼睛,心中已經打定主意,蕭千夜卻主動開口,詢問道:“你為何忽然轉念要將上天界的心法武學教給我?難道……就不怕我會傷害到你的同修故友嗎?”


    帝仲驀然一頓,臉龐緊鎖,嚴厲的望向對方,蕭千夜已從他的神情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冷哼一聲,繼續說道:“我一直都有疑惑,為什麽隻有上天界的武學能傷害到上天界的人?是不是說明你們所修之路,本來就是同根同源,又或許有著某種特殊的羈絆相連?”


    “哦……你已經察覺到了。”帝仲微微吃驚,但他隻是略微握了一下拳,耐心的聽了下去。


    “我曾兩次和夜王交手,第一次在碧落之海,那時候的我完全無法傷及他分毫。”蕭千夜低下頭,靜靜的迴憶著往事,也將心底的疑惑一點點串聯成線,堅定的道,“第二次就是在帝都一戰,天權帝使用風行水逆之術迫使十殿閻王陣反撲上天界,這才逼得他們提前撤退,而我也是獲得了你的力量才能和夜王勉強抗衡,直到那時候我才相信,隻有上天界的武學能傷害上天界的人,這句話是真的。”


    “這句話也是鳳九卿告訴你的,哎……奚輝真的是帶了個了不起的外人進來啊。”帝仲淡淡接了一句,想起那個唯一踏足過上天界的靈鳳族人,無奈的擺手。


    蕭千夜極其認真的看著他,像警告一樣嚴厲的提醒:“你要將上天界的武學教給我,就是賦予我傷害上天界的能力。”


    帝仲卻麵不改色的抬起眼皮,四目相對,兩人的眼底都是罕見的堅定,他仍是無所畏懼的笑起,道:“如果我不這麽做,就隻能放任他們傷害你,蕭千夜,你要清楚,我不是每一次都能保護你,她……也不行。”


    帝仲指了指他手裏的白色劍靈,揚起複雜又深遠的神色,旋即歎了口氣:“我既是在保護你,也是在保護自己,同時……也想保護她。”


    “你……”瞬間察覺到對方身上異樣的情愫,蕭千夜忍著不快轉動瀝空劍,發覺劍靈安安靜靜,附著在上麵的魂魄也像陷入沉眠,立刻就意識到自己已經和雲瀟切斷了聯係,蕭千夜反倒是深深鬆了口氣,繼續望向帝仲,質問道,“你為何在意她,真的是因為她、她是神鳥後裔,曾經灼傷過你嗎?”


    “倒也不全是。”帝仲知道他在擔心什麽,但戰神的眼中沒有絲毫的猶豫之色,隻是冷定地迴答,“你混雜了我的記憶,所以你在夢裏見到蕭會情不自禁的流淚,而我……而我或許也混雜了你的記憶,我一直透過你的眼睛看著她,看她為你奮不顧身所做的一切,也總是情不自禁的將自己代入成為你,蕭千夜,我很羨慕你,從來沒有人對我如此好過。”


    “我也很羨慕你。”蕭千夜避開他鋒芒的目光,心裏卻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嘴角揚起苦楚,低語,“她一直都對我很好很好,好到莫名其妙毫無道理,我不理她,她也會自己湊過來,趕也趕不走,好像陰魂不散,直到我透過你的記憶看到曾經的神鳥,我才意識到這種好並不是空穴來風,是你的氣息吸引了她,我甚至一度很自卑,一度覺得……她隻是把我錯認成了你。”


    他的表情果然在說出那句話的同時顯得無比失落,帝仲微微蹙眉,也在認真思索,遲疑再三,終究隻是搖搖頭:“你們或是因我而結緣,但終究走的是僅屬於你們自己的路。”


    蕭千夜默然,低聲迴答:“帝仲,你覺得我們是一個人嗎?”


    帝仲不發一言,雖然記憶已經開始糅雜在一起,能力和意識也逐漸趨於融合,但他很清醒,自己和蕭千夜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你還有機會和我分離嗎?”蕭千夜揉著眼睛,感覺頭腦有些混亂,連自己說的話都有些迷惘起來,“我真的隻想迴到飛垣,娶一個心愛的女子,有一個完整的家,坦白說,你們上天界的事情我一點興趣都沒有!天空的流島成千上萬,為什麽你們偏偏不肯放過已經墜天落海的箴島?”


    帝仲被他怨恨的語氣驚了片刻,沉默著低下頭,心中不知作何感想——上天界對箴島的虧欠太多太多,而這些複雜的羈絆曆經數千年,也已經無法輕易釋懷。


    “可笑的是,我真的很需要你,需要到恨不得真的成為你!”蕭千夜笑起來,笑的全身忍不住顫抖,大步走上前想一把按住帝仲的肩膀,然而他的手直接穿過了那具身體,讓他重心不穩往前踉蹌的摔了一大步,他呆呆的展開手,目光悲涼的看著自己的手心,苦笑著,“這才是最讓我難堪的,我不想和你是一個人,可如果不依賴你,我什麽也做不了。”


    “你真的這麽想嗎?”帝仲主動伸手搭在對方的肩上,凝視著精神略顯崩潰的人,眼神淩厲,“很遺憾,我並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和你分離,但是在我找到方法之前,我不介意將自己的一切教給你。”


    帝仲微微一笑,補充了一句他未曾說出口的話:“你不希望你我成為同一個人,是不是也不希望瀟的心裏也留著我的影子?”


    蕭千夜卻完全說不出話來,一瞬間被對方眼裏的光芒鎮住——帝仲是了解自己的,他比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更加了解自己。


    “坦白說啊……”帝仲抬起眼睛,若有所思的看著對方,忽然壓低了聲音,“坦白說,我的確是可以輕而易舉的將你的一切抹去,奪取你的意識和身體也隻在一念之間罷了,隻要我願意,隨時都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如果我真的這麽做了,她早晚也是屬於我的,蕭千夜,如果我們真的是兩個人,你又有多少把握從我手裏得到瀟?”


    蕭千夜的眼神劇烈波動了一下,猛然呆住,一時間無法分辨帝仲的話究竟有幾分真實,但對方此刻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明亮,帶著上天界戰神獨有的俾睨天下,讓蕭千夜寒從心起,神色慢慢嚴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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