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得告訴他位置,可不能讓他一時情急把洞口全堵了,否則就隻能碰運氣潛著水流走了。”雲瀟連忙取出風神,口中默念著昆侖的靈術,隻見風逐漸有了形態,像一縷青煙輕巧的飛了出去,隨後風神凜然一顫,沿著沒有實體的劍身凝成一道光鏡,蕭奕白焦急的臉龐赫然出現,脫口:“千夜,雲瀟!”


    “快別拆了,要被你砸死了。”蕭千夜無奈的擺擺手,抱怨道,“我們在地下城的城東下麵,大概兩千丈左右的一個洞裏,你要是再把青銅頂砸碎了掉進來,就會把路堵了沒法出去。”


    “……”蕭奕白一時語塞,看著眼前一片狼藉的地下城,趕緊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輕咳了幾聲,尷尬的道,“哦……我原想是直接揭開青銅頂的,一時著急下手重了些打碎了,不過沒關係,我這就去接你們出來。”


    他懷裏那個星星墜子裏,岑歌忍不住笑出了聲:“我都說了讓你下手輕一點,你不聽是吧?”


    “你說的是裏麵沒活人,他們可能已經逃出來了。”蕭奕白用力彈了那個星星墜子一下,催促道:“別笑了,你剛才帶我過來的那些死靈呢?讓他們下去把人救上來。”


    岑歌化出人形落在他身邊,原本平坦的雪原上赫然出現了一個深坑,一座廢棄的城鎮被厚重的青銅頂壓在了下麵,還有很多來不及逃走的禁軍守衛也被壓在了廢墟裏,他皺眉掃了一眼,發現被壓死的守衛麵容沉靜,甚至也沒有絲毫掙紮過的痕跡,似乎是被壓之前就早已經身亡。


    確實沒有活人了,至少城裏麵的守衛不是被青銅頂砸死的,而是死於魔物的入侵。


    “有魔物殘留的味道呢……”他自言自語的沉吟,蕭奕白推了他一把,急道,“別管魔物了,先救人。”


    “哦。也是。”岑歌不急不慢,操縱著死靈往城東的深淵下鑽了進去,又別過腦袋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蕭奕白,“誅天地之術對你的消耗倒是讓我有幾分意外,否則這種程度的救人多半不需要我出手吧?不過呀,瀟兒我是肯定要救的,畢竟她是我師父的女兒嘛!但是你那個好弟弟啊……”


    “算我欠你一份人情。”蕭奕白顯然知道他這時候說這些話的意圖,雖然略有不滿也隻能勉為其難的道,“你不就想拿迴失竊的‘分魂大法’嗎?那東西現在是在我手上,還給你就是了。”


    “哼,算你識相。”岑歌也不和他逞口舌之快,不過一會,死靈拽著兩個人飛速的迴到了地麵上,然後迅速煙化消失。


    “千夜!”蕭奕白低唿一聲,發現弟弟的半邊身體還殘留著獸化的痕跡,不由得心下一緊,低道,“你這個樣子……不會是?”


    蕭千夜是在出來的一瞬間緊張的俯身重新抱起雲瀟,生怕她斷碎的骨頭二度受損,也沒有理會大哥的詢問,焦急的道:“先不說這個,我要去雪城,她的手腳都摔斷了,必須趕緊找大夫!”


    “摔斷?”岑歌一驚,鬼魅一般上前扣住雲瀟的手腕,半透明的魂體露出震驚的神色,隨後也不管男女有別,直接沿著腳踝開始檢查。


    “岑歌!”蕭千夜這才看清楚了眼前魂魄狀態的人,下意識的退了一大步,岑歌瞪了他一眼,斥道,“怎麽的?軍閣主這種時候還想跟我翻翻舊賬嗎?把瀟兒放下,這種傷勢不能大意,你手上沒點輕重,又急火攻心的,你放下她我讓死靈抱著……”


    “死靈?”蕭千夜叨念一句,還是不敢相信,岑歌不耐煩的道,“死靈是靈體,也是用我的靈力撐著才能抱得起來,你不信我不要緊,但你要是再傷了她,我可……”


    “千夜,聽他的,祖夜族是精通巫醫的異族人,他或許有辦法。”蕭奕白趕緊出來打圓場,生怕兩人一言不合起爭執,蕭千夜這才將信將疑的放下雲瀟,隻見岑歌的身邊又聚起一隻死靈,他在死靈的心口上以靈力畫了一個咒紋,命令道:“你抱著瀟兒跟著我們,動作輕一點,不可晃動。”


    死靈順從的點點頭,果然輕輕的將她抱了起來。


    雲瀟驚訝的伸出手摸了摸死靈的臉,不可思議的望向岑歌——靈體一般是透明的,這個人的靈力竟然強到能讓靈體抱起自己!


    “雪城不能去。”岑歌溫柔的看著雲瀟,又嫌棄的看了一眼蕭千夜,“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究竟是怎麽搞成現在這幅樣子的,但是雪城作為飛垣的三大城之一,除了軍閣的天馬軍團,禁軍第三分隊也在那附近紮營,既然他們想抓你,誰知道雪城會不會早就有了埋伏?你過去不就是自投羅網?”


    “可是……可是她的傷!”蕭千夜用力咬住嘴唇,狠狠的攥拳,岑歌想了想,歎道:“現在可能隻有異族人居住的地方能勉強掩人耳目了,伽羅的異族人大多數都已經遷徙到禁閉之穀和魑魅之山去了,現在還剩下的、距離這裏最近的應該是……嗯,是聖盲族吧?”


    岑歌轉頭看了一眼蕭奕白,果然見他臉上露出了些許為難之色,聖盲族之所以還留在伽羅,是因為族內祖訓——守護封魔座。


    封魔座四周有類似雪碑一樣的法術,雖然力量弱了不少,但是冒然踏入依然會被攪成碎片,這也就是為什麽時至今日它依然能安穩的在冰川之森的最中心,不被帝都所破壞。


    “瀟兒他們肯定也是會救的,畢竟是靈鳳族的血脈。”岑歌若有所思的拉長了語調,指著蕭千夜笑了笑,“軍閣主、還有你就不好說了,不過眼下沒有其它地方可以去,隻能先去碰碰運氣了,你倆態度好些,別一會被人趕出來。”


    “嗯,聖盲族應該還好。”蕭奕白接下話,倒是露出一絲讓岑歌疑惑不解的鎮定,接道,“正好風魔有個同伴是聖盲族的人,我過來找你們的路上也已經聯係上他了,我們從這裏過去得要半天左右的時間,我先讓他去那裏準備著。”


    “哦?風魔的人……”岑歌冷冷的,用力閉上了眼睛——在白教覆滅的前一年,明溪太子也曾命蕭奕白前來找自己談和,那時候的太子或許就已經知道了帝都有計劃鏟除白教,提出的條件就是保白教穩固一方,但是他卻拒絕了,白教在伽羅七百年了,根基深不可動,他根本就不相信帝都有實力能在他的手下踏平千機宮。


    然而——他失算了,並且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讓他失算的最根本原因,就是現在站在他麵前的這個年輕軍人蕭千夜,自己曾經師承雲秋水,對昆侖的劍術也有幾分見解,坦白而言,若是這個人單純的隻是想用昆侖的劍術贏下他,那幾乎是天方夜譚根本不可能。


    在被封十劍法冰入山壁的那一刻,他看見蕭千夜的眼眸呈現出一種恐怖的冰藍色,在更深的地方,甚至閃爍著冰火雙色的奇妙紋理,他就是在那一瞬間失了神露出了破綻,時至今日都無法從封十的劍氣裏逃脫。


    “怎麽了?你要是現在想通了,風魔還是會一如既往的歡迎你。”蕭奕白調侃的說了一句,轉身走了幾步從雪地裏撿起瀝空劍扔給了弟弟,“差點忘了把這東西還給你,我已經找到霍滄,並且用蜂鳥傳信通知白狼的副將程江接他去雪城療傷了,他傷的很重,左手已經完全壞死,想接迴去是不可能了,另外你的天征鳥呢?就算是被迫無奈讓它飛走了,這時候也該迴來找你了吧?”


    蕭千夜搖搖頭,目光望向南方,擔心不已:“它是往南方飛去的,南麵有白虎五隊的營地,希望它能平安。”


    “嗯,會沒事的。”蕭奕白隨口安慰了一句,翻身取出家徽遞給他,眨了眨眼睛,“可別再扔了,有它在,我就能找到你。”


    “與其擔心那隻鳥,還是先擔心下自己吧。”岑歌沒好氣的打斷了兄弟倆的談話,“瀟兒不能再受顛簸,就算我用死靈抓著你們飛過去,速度也不能像之前那般亂來了,你們就別嘮嗑了,天黑之前能到森林的邊緣就不錯了。”


    “森林裏有冰屍。”雲瀟這才想起來自己過來的時候遇到的那些東西,擔心的道,“單單是森林的北麵就有十萬冰屍,我之前趕著去救霍滄的時候,也是冰川之森的神守出手相助才得以脫身,如果正好趕在天黑的時候進入森林的深處,恐怕會有……”


    “別怕,冰屍傷不了你。”岑歌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雖然是個透明的魂體,卻仿佛真的有了幾分溫度,“你隻管好好休息,你若是在我眼皮底下出了事,我怎麽和師父交待?”


    “師父?”雲瀟好奇的追問,岑歌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有自我介紹,正色退了一步,站直身體,微微頷首,“你的娘親雲秋水曾在白教擔任大司命,教過我一些劍術的皮毛,我不是昆侖山的正式弟子,對劍術也並不特別擅長,但是師父對我極好,視如己出,你是她的女兒,我必不會再讓你受傷。”


    “你是岑歌吧?”雲瀟深深的看著他,卻無法把他和娘親口中的那個人聯係起來,岑歌默默笑起,接道,“師父對我其實並不了解,她一貫以為我是個善良的孩子,我也一直……裝的很好。”


    他的話讓蕭千夜也不由得望了過來——秋水師叔不止一次提到過這個破例收的門外弟子,總說他性情溫和、耐心沉穩,頗有昆侖弟子的模樣。


    但是他第一次在千機宮遭遇岑歌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控魂操屍的大司命絕對不可能是師叔口中說的那種溫文儒雅的人。


    “嗯……師父還好嗎?”岑歌忽然低問了一句,臉色莫名帶上了幾分憂傷,“那一年教主帶著師父去天域城求醫,然後她就再也沒有迴來了,教主倒是迴來了一次,不過他是來銷毀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跡的。”


    “是迦蘭王?”蕭奕白好奇的接話,“難怪風魔調查了他很多年都沒有任何頭緒,原來真的是被他自己銷毀的。”


    “迦蘭王……哦,對,他的封號是迦蘭王。”岑歌這才想起來那個人,無奈的搖搖頭,“迦蘭兩個字是他隨手翻閱教內典籍的時候隨便取的,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隻知道他能令蓮花神座燃起火焰,是天神選定的新任教主。”


    岑歌莫名望向雲瀟,她的臉龐其實更像父親,又道:“他真的很強,教內那麽多術法武學,還有禁術……他都是翻閱一遍就能全部掌握,他其實也算是我的啟蒙老師,我的很多東西都是他當年隨心所欲教的,真的就隻教了那麽一點點,我卻至今都無法完全參透。”


    “嗯。”雲瀟接下他的話,腦子裏赫然浮出在碧落海上從夜王手裏搶下自己的人,黯然,“我見過他一次,他救了我。”


    “你們見過了?”岑歌驚訝的道,“他也迴來了?”


    “可惜他不是迴來認親的。”蕭奕白無奈的笑了笑,瞥見岑歌臉上複雜的情緒,又道,“他似乎和上天界有些不可告人的關係。”


    “上天界!”岑歌眼神驚變,迦蘭王離開之後,他才出於好奇心開始調查這個人的真實身份,那時候所有的資料都已經被銷毀了,唯一留下的就隻有曾經沾染過他血液的蓮花神座!


    他原本是沒有資格靠近教主神座的,隻是那時候教主和大司命皆是不告而別,教內無人主持,他被迫臨時接掌白教,然後才意外發現蓮花神座的中心,迦蘭王的血液沒有幹涸,而是一直在燃燒。


    他想起了傳聞裏和神鳥簽訂契約的一族人,想起師父懷孕之後忽然一病不起的狀態,讓他不得不懷疑,迦蘭王就是靈鳳族的後裔!


    但是他還是選擇隱瞞了一切,默默的抹去了那一滴血。


    無論他是誰,他都是自己的啟蒙老師,是師父的丈夫,若是他不想留下痕跡,那麽自己也必會如他所願。


    “你好像瞞了不少事情呢。”蕭千夜忽然打斷他的思緒,看著對方空蕩蕩的眼神,冷道,“秋水師叔一貫不喜歡邪術的,她會在白教擔任大司命,純粹隻是因為白教是整個伽羅的信仰,我聽說她甚至把神農田改成了藥田,親自製藥分給境內的百姓,你是她的弟子,可你學的那些東西……完全不像是師叔會教的。”


    “嗬,我剛剛不是說過了,我裝的很像。”岑歌無所謂的笑了笑,雖然眼裏有幾分落寞,但神色卻又堅定如鐵,“我很尊敬師父,直到現在我都覺得師父是這世上最善良的人,可是……可是這個世界隻會救人有什麽用?飛垣是個什麽地方難道軍閣主不比我清楚的多?我如果不在神農田前用禁術阻攔,你覺得白教憑什麽能在伽羅立足?”


    蕭千夜低著眼眸,他年幼去昆侖求學,也是抱著一模一樣的心態,隻挑了最精髓的劍術來學,其它的根本毫無興趣,也根本就用不上。


    岑歌冷哼了一聲,見他不語,又憤憤的道:“迦蘭王離開後,很久很久都沒有人能讓蓮花神座再度燃起火焰,白教陷入無主狀態長達十年!直到岑青撿到了飛影,雖然靈羽族的血統很珍貴,但是飛影那時候隻是個嬰兒她什麽都不懂,是我一手把她捧成信仰,成為白教新的主心骨。”


    “哎……”說到這裏,岑歌忽然長長的歎了口氣,仿佛累極,“我唯一的錯誤就是對白教的根基太自信,一個七百年的宗教,憑什麽對抗一個上千年的統治者?異族人……又憑什麽去對抗雙神的後裔?”


    “那你現在有機會了。”蕭千夜莫名接話,眼神一閃,“大星墜海,飛垣早已經不是當年的箴島,不論是雙神還是上天界,都沒資格再插手海上之事。”


    “千夜?”蕭奕白一驚,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哦?你這話倒是有幾分意思。”岑歌赫然眯起了眼睛,想在對方的眼裏尋找記憶裏那一絲冰火雙色的奇妙紋理,手下再度聚起幾隻死靈,笑道,“算了,瀟兒的身體重要,先去聖盲族找個安全的地方,然後嘛……我們就可以談談加入風魔的條件了。”


    第七十九章:冥與夜


    死靈帶著幾人往冰川之森飛去的同時,夜王從上天界的永夜裏一步踏出,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鏡麵階梯上的煌焰,嬉笑著衝自己揮手。


    “這麽快出來了?魂體修複好了?”煌焰遠遠的喊了一句,迴聲在整個上天界蕩起。


    奚輝眉峰一蹙,周身圍繞的海水赫然散去,海之聲化成水流飄向黃昏之海,他雖然有點厭惡,但還是直接挪動身形靠了過去,不快的道:“你惹事了,我再不出來,就不知道飛垣會變成什麽樣子了。”


    煌焰笑嘻嘻的沒有反駁,從冥王的角度能清楚的看到黃昏之海裏那顆黯淡無光的星,它甚至比之前還要再淡一點,但是依然穩如磐石的立於整個星辰的中央,煌焰連連擺手,臉上是標誌性如孩童般天真熱情的笑,接下了他的話,狡辯:“我哪有惹事?我跑的很快,沒有被他們抓住呀!我知道他對你找迴身體一事很重要,也沒有真的傷害他,對吧?”


    “哦……跑得很快,你是跑得很快。”奚輝皺眉看著自己的同修,嘴裏忍不住嘲諷,“禦風而行,光化而逝,你是擺明了想告訴所有人自己是從上天界來的吧?若不是你插這一腳,皇室不至於這麽快對他起疑心。”


    “有什麽關係嘛!”煌焰滿不在乎,捏了捏手指,“以現在箴島的形勢,陛下和帝仲對立是遲早的事,我也不過就小小的推波助瀾而已。”


    “他不是帝仲。”奚輝一口否認,再度提醒,“我知道你好勝,但是你也得分清楚對象,追著一隻兇獸找帝仲根本沒有意義。”


    “嘻嘻……”煌焰咧嘴笑了,不過也不想再反駁同伴的話,他坐在台階上哼著小曲,目光仿佛能穿過厚重的雲層看到萬裏之外的孤島,奚輝也歎了口氣,麵色赫然凝重,默默開口,“不過除了你,好像還有人插手了箴島的事,也難怪三魔之一的地縛靈至今沒有迴複我的命令,那種足以令群星隕落的力量,哎……不知道他又想幹什麽。”


    “你說蓬山啊?”煌焰倒是一點也不忌諱,直接就說出了辰王的名字,眼裏帶著幾分詭異莫測的光芒,刻意壓低了語調,“群星之力何以同日月爭輝?這是他出走上天界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吧?”


    奚輝頓時揉了揉腦門,感到有些頭疼,十二位同修之間互有芥蒂,這些恩怨曆經上萬年,早就不是自己能插手解決的,而除了最為嚴重的冥王和戰神之爭,日月雙神和辰王之間也早就是毫不掩飾的不合。


    能照亮天際的除了日月,那便是星辰,星辰雖然微弱,但集群星之力,仍能福延一方,可世間萬物都隻知道日月之輝,無視點點繁星!


    “他想做什麽呢?”煌焰打斷奚輝的思緒,期待不已,“蓬山好多年沒有迴來過了,東皇和曦玉也不知道還在不在了,這要是再起衝突啊,嘻嘻,想想就很有趣,對吧?”


    “哪裏有趣了?隻有你會覺得有趣。”奚輝反問了一句,隻見冥王興奮的轉動手上的長劍,眼裏放光,“我記得東皇和曦玉他們所修的道最終境界便是化為天地的一部分,和天地共存,若是他們真的已經到達了那種境界,那現在兩人的本尊早該不存在了吧?蓬山想找兩個不存在的人爭勝負,就如同我一心想贏過一個死人,都是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時間久了啊……真讓人發瘋。”


    “所以你盯上一隻兇獸,他盯上了皇室後裔?”奚輝忍不住譏諷了一句,“都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家夥了,怎麽還做這麽幼稚的事?”


    “你不懂。”這一次煌焰毫不猶豫的脫口,“即使自稱為神,你我也不是真神,東皇他們所追求的最終境界,無非是放下一切,如同真正的天地日月那般,無論下屆如何滄海桑田,他們都隻是旁觀者,同修所選之路我不作任何評價,但於我而言,征服就是唯一的道路,唯一的信念,若我眼前的阻礙隻剩帝仲,就算他已經死了,我也會從冥界把他找出來!這就是所謂冥王。”


    “哦……”奚輝複雜的看著他,好奇的問道,“那你接下來又準備做什麽呢?”


    “我嗎?”煌焰想了想,搖搖頭,“我現在找他沒有一點意義,他不僅想不起來帝仲的事,甚至血脈裏僅存的戰神之力也被你冰封了,至少要等他拿迴古塵,才有資格做冥王的對手。”


    “古塵呀……”奚輝眼神陡然雪亮,在他重迴箴島試圖找尋那隻窮奇的時候,確實在一個隱蔽的深穀裏發現了戰神之刃古塵,它插在魘之心上,被戰神之力封印在五帝湖中,即使是自己也無法拔出那柄黑金古刀,那時候他就已經意識到帝仲曾經到過箴島,甚至和魘魔起了衝突,但是那把刀他素來很珍視,沒理由遺棄在湖中才對!


    之後,他悄悄調查過飛垣全境,發現七禁地的七位神守都是帝仲指派的,他似乎真的很喜歡這個島,將境內最危險的七個地方都專門安排了神守。


    但是一直到那個時候,他都沒有在飛垣發現過帝仲的血脈,隻能猜測帝仲曾今去過那裏,應該早已經離開了。


    碧落海一戰,他在那個年輕軍人的身上第一次感受到帝仲的神力,才終於發現昔日的戰神早已經被兇獸吞噬,但是那隻兇獸並沒有張揚自己的血脈,而是選擇了一種隱姓埋名的方式,仿佛是要極力掩埋這種無上的神力,這倒不像是生性兇殘好爭鬥的兇獸會做的事情,但是它確實這麽做了,時至今日,它真的已經將骨子裏的戰神之力稀釋到幾乎消失!


    奚輝的眼神是冷漠的,嘴角卻莫名揚起一絲不屑笑意——那隻窮奇難道是想做個人嗎?這是它的心願,還是帝仲的?


    他默默翻掌,夜王的掌心裏有一小塊骨頭的碎片,煌焰一驚,指著說道:“這東西難道是你從軍閣主身上取下的?”


    “畢竟我也很好奇他到底都發生了什麽。”奚輝無奈的笑了笑,夜的神力滲透碎骨,煌焰連忙從地上跳了起來,不由自主的伸手捏住了骨頭,冥王之力也同時燃起!


    斷骨中殘留的記憶非常破碎,他帶著那隻窮奇走過了很多地方,那些靜靜漂浮在空中的流島,每一個都像未知的神秘世界,和荒蕪的上天界形成鮮明的對比。


    冥王忽然抿了抿唇,歎息般的唿出了一口氣——這便是他最討厭帝仲的地方,總是這麽安然休閑,沒有一點戰神的樣子,甚至還帶著個殘疾的兇獸,像養了一隻黏人的小狗。


    “果然是……箴島!”奚輝凝視著斷骨,低唿,“是在和魘魔打鬥!”


    煌焰也認真的看著記憶的碎片,碎片裏的帝仲並沒有真的下殺手,因為那隻兇獸被魘魔入夢,正在夢魘中顫抖。


    “他真的很在乎這隻窮奇啊。”奚輝感歎的說道,“難怪魘魔能在他手上逃出生天,原來是為了救這隻畜生。”


    “古塵……他沒有留下古塵。”煌焰敏銳的發現了異常,疑惑不解,“他離開的時候明明是帶著古塵一起的,魘魔也沒有被取出心!既然如此,為何現在的古塵會插在魘之心上,被封印進了五帝湖?”


    夜王和冥王互望了一眼,皆是不可思議的倒吸了一口寒氣——不是帝仲,那就是成為古代種之後的那隻窮奇幹的!


    “嗬,是隻有趣的小狗呢。”奚輝頓時眼神迷離莫測,望著掌間不斷閃爍的記憶碎片,竟也被這段不尋常的過往吸引了興趣,“看來它在吞噬了帝仲之後又迴到了箴島,並且選擇在那裏隱姓埋名以‘人’的身份生存至今,而唯一知道他真實身份的東西隻有曾經侵入過它夢境的魘魔,難怪他要去找魘魔封印魘之心。”


    “魘魔也是你養的吧?”煌焰好奇的眨眨眼,“這麽重要的事情,它為何隱瞞?”


    “隱瞞?”奚輝連連搖頭,歎道,“這倒是不能怪它了,魘魔分為三體,心、形、聲,魘之心被古塵封印,剩下的兩體就是沒有思維的魔物,那隻小狗當年肯定還無法完全掌握戰神之力,否則以帝仲的實力不至於讓魘之形和魘之聲逃脫,我曾以夜王之力唿喚它,但目前能迴應我的隻有魘之形,魘之聲似乎也被困在什麽地方了。”


    “嗬嗬,看起來失去夜王庇護的三魔也不過如此嘛!”煌焰無趣的轉著劍,也不知是誇獎還是嘲諷,“說起來你和你自己養的那隻兇獸要如何了斷?重啟血荼大陣無非兩種方法,要麽再來一次全境血祭,要麽破壞四境封印後,找到相同的血脈直接進入陣眼,我怎麽感覺還是第一種更快些呢?”


    “我倒是想像你說的那般輕鬆……”奚輝的右手憑空劃出一道光弧,光芒逐漸展開竟是飛垣的全境地圖,他首先指向中心天域城,道,“你看,其實飛垣整體的地勢和當年的箴島相比並沒有太大的改變,也就天域城往北方挪動了些,冰川之森從泣雪高原脫落而已,但是地基被我破壞之後,形成了很多地下裂縫,加上人類和異族的關係早已經勢如水火,很多異族人其實早就藏進了更深的地底生活,若我還想如當年一般全境血祭,首先就得把這群家夥挖出來,坦白而言,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態,不太可能。”


    “生活在地下啊……”煌焰意味深長的眯起眼睛,“即使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地底,異族也不敢有絲毫反抗,雙神後裔的枷鎖果真如此沉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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