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這麽說著,臉頰卻因為興奮微微泛紅,接道:“白虎軍團是最後選的,我在那看了您好幾天呢!那時候您也是才迴來吧?您的劍術,至今都讓我很佩服。”


    他迴想著那一天的事情,曆曆在目仿佛還在昨朝,那時候蕭千夜因為白教一戰成名,直接被明溪太子破格提拔成為了新一任的軍閣主,作為伽羅出身原本就對白教非常敬仰的南靖,自然是對那個新閣主充滿了怨恨和不滿,他是以荒地的身份主動報名參選的,在此之前還特意找到了些白教一戰中的目擊者,試圖能找到新閣主的弱點。


    但是這樣單純的想法在秋選第一天,試選青鳥正將的時候就被徹底擊碎了,青鳥正將的頭名是帝都三大權貴之一,葉莊的長子葉卓凡,出身戰神殿,又是右大臣和明戚夫人的獨子,原本是個實至名歸的人選,但是葉卓凡和少閣主好像是舊識,少閣主似乎隻是單純的想和他過幾招,第一次主動的站上了比武台,亮出了那柄來自昆侖的純白劍靈,瀝空劍。


    然後他就看到了至今匪夷所思的一幕,戰神殿的頭名在新閣主的手下,僅僅三招就折斷了武器。


    雖然至今都還有人不屑的表示葉少將是輸在了武器上,但是他看的清楚明白,那毫無疑問就是實力上的巨大差距,即使換成其它神兵利器也是一樣的結果。


    “那時候我覺得自己這趟是白來了。”南靖忽然抬起眼睛看著蕭千夜,抿了抿嘴,不解的問道,“第一天看完青鳥、三翼鳥和金烏鳥三軍的試選之後,我就感覺自己是白跑了一趟,就當是過來帝都開開眼界算了,少閣主,您、您為什麽會選我做白虎的副將呢?那時候比我優秀的人太多了吧?”


    “很多時候優秀並不能決定一切,合適的才是最好的。”被他勾起了往事,蕭千夜也想起了八年前他第一次以閣主的身份挑選下屬的場麵,不由得搖了搖頭,那時候的自己才真的是心高氣傲目無一切,一點不顧帝都錯綜複雜的勢力關係,執意要換掉全部的將領,若不是明溪太子早就有意拉攏他,怕是這個位置還沒坐熱就要被人趕下來吧?


    “可我連您一招都接不下來……”南靖小聲的嘀咕著,他根本就沒有好好的練過武,武器都是比武場現場隨便挑的,運氣好贏了同是荒地的報名者,然後在對上軍機八殿正式學員的時候,就已經很明顯力不從心了,然而帝都的幾個對手都是心照不宣的故意放水,根本不想贏,直接就將他送入了白虎軍團副將的決賽場上。


    如今再想起來,伽羅土地貧瘠,全年冰天雪地的,帝都那些富貴人家的孩子怎麽可能想來?人家分明就是主動輸了比武,好抽身而退罷了。


    當年的陰差陽錯卻意外成就了他,蕭千夜應該是知道那些人並不想來白虎軍團,雖然僅僅一招就擊敗了南靖,最後還是破例留了下來,和謝長亭一起被封為白虎副將。


    八年前秋選的最後一場是白虎正將,副將沒人願意來,正將也是差不多情況,畢竟那一年白教才剛剛被剿滅,瘋狂的教徒屢次偷襲白虎營地,明眼的都知道那是個不安穩甚至有生命危險的位置,就算是當著明溪太子的麵,也是各種絞盡腦汁變著法子想輸,而白虎正將最後勝出的人,就是少閣主的孿生兄長蕭奕白。


    南靖好奇的打量著蕭千夜,他們兄弟倆真的是長的一模一樣,但是每次他都能一眼分辨出來,這兩兄弟骨子裏的氣質,差的太多了。


    蕭奕白是另一種極端的強悍,甚至比少閣主驚人的劍術更讓他感覺到不可思議,那一天的試選在比武台轟然倒塌之後被迫中止,但是他心裏明亮亮的,若是兩邊都是認真的,少閣主無疑於會敗於自己兄長之手。


    但是在這八年的相處裏,他發現蕭奕白其實是個非常隨和的人,再也沒有露出秋選那天那種極端的強悍,所以他這次忽然卸職,實在是讓人奇怪,完全摸不著頭腦。


    真的隻是厭倦了這片貧瘠的雪原嗎……南靖轉過臉呆呆的望向遠方,目光所及之處除了白雪什麽也沒有,空蕩的讓人無助。


    “別想那麽多了。”蕭千夜叫醒發呆的屬下,將酒壇子重新封好扔還給他,“酒也喝了,心也談了,該迴去睡覺了。”


    “嗯,我也不打擾您休息了。”南靖這才意識到夜已經很晚了,他將抱來的被子鋪好,還是很不好意思的道,“真的對不起,您趕了一天的路現在還得睡在村外,我……”


    “快去睡覺,怎麽這麽囉嗦!”蕭千夜打斷屬下的碎碎念,直接躺下來閉上了眼睛。


    南靖不敢再多話,小聲迴到了剌拉寨中。


    在聽不見屬下的聲音之後,蕭千夜又赫然坐了起來,重新靠在了天征鳥上,他不是沒有野外生存的經驗,即使身後就是白虎第四軍團,他也不敢真的掉以輕心的睡覺,隻能閉目小憩。


    第六十二章:夢中夢


    在所有的聲音消失之後,蕭千夜首先感覺到的仍是寒冷,那是連昆侖的禦寒心法都無法抵抗的寒冷,如跗骨之蛆一點點滲透全身。


    怎麽迴事?他奇怪的看著自己的手心裏冒出的冷氣,雖然自夜王一戰之後,身體裏確實有一種強悍的冰封之力,但是如今晚這般明顯也還是第一次。


    這樣的場景好像在哪裏見過,讓他略顯難受的按住了額頭,靠在天征鳥身上。


    恍惚之中,他似乎又聽見了那個人的聲音,眼前的帝仲也是這般靠在雪原的岩石上,身邊的兇獸幾次蹭過來都被他一腳踢開。


    又是你們……蕭千夜定神,一時分不清自己是清醒的還是在夢裏,隻見兇獸在帝仲身邊不斷的踱步,圍著他打轉,轉的人眼花繚亂,戰神抬起手,劈啪就給了它腦門一頓猛敲,再度用腳把兇獸推遠,他揉著剛剛睡醒的眼睛,不客氣的說道:“你別靠過來,你是不知道自己是個冷血動物嗎?非要湊過來給我取暖,你別是想在我身上取暖吧?”


    “可我的毛皮很厚實,可以給你遮風啊。”兇獸乖乖的坐下來,抖抖了雪白的長毛,帝仲笑道,“你這毛皮要是扒下來給我做身衣裳或許是挺暖和的,可在你身上就冰冰冷的,比這岩石還冷。”


    “我換毛的時候你可以先收著……”兇獸提出了自己的意見,逗得戰神笑得直不起腰,一口拒絕,“不要,你那身毛皮平時就掉的我心煩,沒給你全剪了就算不錯了,你還想我收著做衣服?想都不要想。”


    窮奇垂著腦袋,就算是兇獸,也是免不了和尋常動物一樣,到了換季的時候總會換毛,他的白毛又長又硬,經常粘在衣服上拍也拍不掉,帝仲嘮叨好多次了,但也沒什麽好辦法解決。


    蕭千夜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天征鳥,它的身體也是一樣的寒冷,緊挨著自己。


    “我們快些離開這個島吧,這裏好冷啊。”許久,窮奇又趁機靠了過去,它把腦袋放在帝仲的膝蓋上,還會像家養的小狗一樣晃著尾巴撒嬌,“我倒是無所謂,可你看起來很怕冷哎!咦,我是不是意外發現了你的弱點,上天界的戰神帝仲,居然會怕冷哎!”


    “你離我遠點我就不會覺得冷,這雪原的氣候哪有你身上的寒氣冷?”帝仲雖然嘴上念念叨叨的,其實對這隻兇獸極為溫柔,窮奇翻了個身,四隻爪子朝天用力伸了個懶腰,好奇的問道,“你一直這麽漫無目的的旅行,不迴上天界了嗎?”


    “暫時不迴去了。”帝仲默默迴了一句,眼神忽然就黯淡了下來,歎道,“我和一位同修發生了一點衝突,他那麽驕傲的人,一點委屈也受不得,我怕繼續這麽下去,終有一天他會被自己的執念所困,墮入魔道,他是個很厲害的人,連我都不敢說一定能贏他,有他在上天界足以長治久安,反正他看我心煩,我也呆著不開心,所以就出來散散心,天空這麽大,多走走沒什麽壞處。”


    “你脾氣這麽好,那一定是他不對。”窮奇沒有詢問這其中複雜的關係,隻是非常堅定的得出了結論,“我遇到你都兩千年了,你是什麽時候出來的啊?”


    帝仲豁然仰頭,他出來到底多久了?上天界對時間沒有什麽概念,反正每日每夜都是差不多的生活,他一個人孤獨的走過了很多地方,直到兩千年前在蕭峭島撿到這隻天生殘疾的兇獸,被它纏著才被迫結了伴。


    上天界現在又是怎樣的情況呢?煌焰還在跟他賭氣嗎?


    帝仲晃了晃腦袋,一想起這些事情就感覺心裏煩躁的厲害。


    “反正你也是漫無目的的到處走,不如我們去找浮世嶼吧!”窮奇開心的跳了起來,帝仲驚訝的看著它,道,“你是從哪知道浮世嶼的?”


    “就先前遇到的那群傷魂鳥啊!它們不是說了浮世嶼千年一次萬鳥朝鳳,算算時間好像也差不多快到了,我們現在去找找,說不定還能趕上呢!”


    帝仲沒有迴話,隻有他們踏足過的土地才會進入上天界的管轄,而傳說中那個浮世嶼,是僅屬於鳥類的神界,傳說那裏生活著全身燃燒著火焰的不死鳥——熾天鳳凰,是太陽的化身,又被尊為萬鳥之王,每隔千年,全世界的鳥兒都會努力迴到浮世嶼,參與萬鳥朝鳳!


    然而或許是受到種族限製,上天界一直沒有找到浮世嶼究竟在哪,他的一位同修奚輝曾經多次跟隨各種神鳥,卻總是莫名就跟丟了,到目前為止,唯一能確定的是浮世嶼應該在上天界的正南方,因為奚輝每一次嚐試跟隨的時候,鳥兒們都是朝那個方向飛去。


    連統領萬獸的夜王奚輝都尋不到的地方,自己這般隨便走走又哪能輕易的找到?


    帝仲忽然卷起袖子,在他左手臂上有一處淡淡的灼傷,傷口已經很陳舊了,應該是很早之前就留下的,窮奇驚訝的嗅了嗅,問道:“這是被什麽人傷的?竟然還有人能傷到你?”


    “這就是被不死鳥的血灼傷的。”帝仲歎了口氣,想起那隻傳說中的不死鳥熾天鳳凰,它羽翼完全展開的時候可以遮天蔽日,火光蔓延數千裏,能將整個天空染成明媚的火色,那也是他迄今為止遭遇的最強對手之一,甚至神鳥的血液滴到他身上的時候,皮膚被瞬間灼燒留下了這個再也無法痊愈的傷痕。


    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同修奚輝一直尋找的不死鳥,當它完全收起羽翼的時候,體型僅如普通的青鳥,但是速度極快,他根本追不上。


    “那、那我們還去找嗎?”窮奇小心翼翼的追問,帝仲皺眉瞥見兇獸眼裏的好奇,無奈的道,“你想找就找唄,不過我現在就得提醒你了,我有個同修找了幾萬年了都沒找到,你也別開心的太早,浮世嶼應該是隻允許鳥類進入的,你雖然也有對骨翼,應該算不上是鳥類吧?窮奇……算獸類吧?”


    “嗯嗯,我算獸類的。”兇獸舔著爪子,根本沒有一點不開心,“隻要能和你在一起,找不找得到不重要啦!我隻是不想你這麽漫無目的,感覺好寂寞好孤獨的樣子……”


    在這一刻,戰神帝仲不經意的笑了,溫柔的摸著兇獸的頭。


    確實,在遇到這個煩人的小家夥之前,他一直都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既不想迴到上天界,又不知道該去往何方。


    蕭千夜也跟著笑了,全然沒有發現自己緊閉的眼睛裏默然留下一滴淚水。


    一個被同伴不解無奈出走的所謂戰神,一隻被同族拋棄天生殘疾的兇獸窮奇,他們的關係可真好啊……也難怪那個時候,帝仲即使自盡也一定要救下這個唯一的朋友吧?


    “你哭了。”


    恍惚之中,蕭千夜的腦中蕩出一個寂寥的聲音,他豁然睜眼,發現天邊已然泛白,啟明星高高掛起,黎明即將到來。


    他驚訝的提劍站起,隻是個僅僅幾分鍾的夢境而已,竟然不知不覺過去了一晚上!


    誰在說話……他鎮定的穩住情緒,那個聲音是從腦子裏直接響起的,是一個他從來沒有聽過的陌生男聲。


    下一刻,不遠處的剌拉寨裏傳來一個老太太尖銳的驚叫聲,蕭千夜察覺到出了事情,連忙衝入了村寨裏,這時候南靖和蒙砂也已經趕過來了,他們將被驚醒的其他人攔在一間屋子外頭,麵色鐵青。


    “發生什麽事了?”蕭千夜擠進院中,隻見孫婆婆癱倒在地上,拐杖丟的老遠,抬著一隻手指向屋內,話都說不清楚,“薩薩,薩薩……”


    “蒙砂,出去攔著人。”蕭千夜心下一沉,蒙砂趕緊轉身出去,死死的關上了院子的門,南靖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屋內,充血通紅,全然沒發覺自己已經咬破了嘴唇,鮮血順著嘴角滴到了衣領上,在敞開的屋裏裏,薩薩躺在地上,無數黑色的螞蟻從他的身子裏鑽出來又縮迴去,他的眼珠已經被螞蟻啃食殆盡,甚至肩膀上已經能看見骨頭!


    螞蟻!蕭千夜這才想起來自己身體裏那隻螞蟻,難道是昨晚上從他那裏轉到了這個叫薩薩的孩子身上?


    “南靖,先去照顧老人。”他晃了晃自己的下屬,發現他呆若木雞,一動不動隻是死死看著薩薩的屍體。


    “南靖!”蕭千夜再度叫了他一句,南靖猛然迴神,大口喘氣,連退了幾大步,晃晃的靠在院門上,“把老太太送出去,還有昨晚上那個女孩呢?”


    “小九……”南靖腦子裏一片混亂,根本無法冷靜思考,目光慌張的掃過院子。


    蕭千夜獨自一人走進屋裏檢查,屋裏麵很簡陋,隻有一對石製的桌椅,上麵還放著昨夜他們喝的那壇米酒,薩薩就躺在正中間,他的衣服還是完好無損的,身上沒有武器的傷痕,應該隻是被螞蟻撕咬致死。


    那群螞蟻繞著他腳邊轉,卻並不敢爬到他的身上,他繼續大步往屋後走去,裏麵還有一間臥室,單薄的床褥還淩亂的放在床榻上,隻是不見了那個叫小九的女孩子。


    “你、你!都怪你!”孫婆婆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拄著拐杖進來了,罵道,“一定是因為你來了,觸怒了白教的亡靈!他們為了警告剌拉寨,這才殺死了薩薩……我、我打死你!”


    老人提著拐杖就衝他砸過來,蕭千夜一把就接住了那根拐杖,毫不客氣的推了一把,厲聲質問:“我觸怒了白教的亡靈?那就讓那些亡靈衝著我來!他們需要殺害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警告你們什麽?你們這些老東西到底明不明白,白教是個邪教,它根本不會保護你們!”


    “你、你還敢口出狂言,侮辱神明,我打死你!”孫婆婆不依不饒,蕭千夜也不想真的動手傷了她,他厭煩的避開拐杖,孫婆婆自己腳下沒站穩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扭了腰,哼唧哼唧再也站不起來了。


    “孫婆婆……”南靖從外頭衝進來,看見痛苦呻吟的孫婆婆,趕忙過去扶起來,蕭千夜忍著怒氣,揮手道,“把她給我弄出去,再在這裏叫喚,就算是個老人我也不客氣了。”


    南靖儼然感覺到頂頭上司的怒火,連忙背起孫婆婆退了出去。


    就在同時,蕭千夜神色痛苦的按住了額頭,直接靠著屋內的椅子坐了下去。


    頭痛欲裂……是因為過於氣憤了嗎?


    無論在哪裏,尊老愛幼都是傳統美德,即使昨晚上孫婆婆硬要將他趕出剌拉寨他都沒有絲毫生氣,可是為什麽聽到剛剛那番話,會忍不住怒不可竭,甚至想一刀砍了這個不明事理的老太婆?


    蕭千夜用力咬住唇,手心裏的劍靈攥的疼痛——螞蟻是朧月郡主送他的錦囊裏爬出來的,以三郡主的性格,必然不會做這些陰險狡詐的事,一定是帝都有其他人知道郡主和自己的關係,故意利用郡主想要設計陷害他。薩薩無疑是因為自己才會被殺害的,那隻螞蟻不敢對他下手,竟然轉而將目標投向了手無寸鐵的孩子!


    可惡……蕭千夜再度閉上眼睛,感覺頭都要炸了,他對這些術法束手無策,此時盡快找到大哥才是最好的辦法。


    想到這裏,他赫然下定了決心,走出院子,隻見院外所有的老人都圍了過來,目光憎惡的盯著他,又礙於白虎第四軍團不敢輕易對他出言不遜。


    蕭千夜也不管那群人厭惡的眼神,直接找到自己的副將,命令道:“南靖,你留下善後,我今天必須迴千機宮。”


    “少閣主?”南靖不可置信的看著他,薩薩死因不明,小九也還沒有找到,少閣主竟然要在這個是撂手不管?


    “我走了應該就不會再出事了……”他低聲補充了一句,聽見這句話,人群裏的李太爺再也按奈不住,他跺著拐杖罵道,“你們聽聽,他承認了!就是因為他來了,亡靈才會警告剌拉寨啊!可憐了薩薩和小九,好心好意的接待他,最後還被亡靈殺死了!你不能走!你得留下了償命!”


    “對!你一個人抵兩個孩子的命,你還不夠賠!”方老太也跟著指責,甚至手腳利索的捧起水井邊上的木桶就砸了過來,“別以為你是軍閣主你的命就更值錢了,你惹怒了亡靈,你不償命亡靈還會繼續報複剌拉寨!”


    瀝空劍已經落在掌間,蕭千夜的腦子嗡嗡嗡的響,人群裏嘰嘰喳喳的指責他一句也聽不清楚,隻是被一群老頭老太圍著,心裏一陣無名的煩。


    “少閣主!別、別動手!”南靖一把按住他,全身顫抖,他是見過蕭千夜發怒的,早些年白虎二隊曾在雪原上遭遇了一群劫匪,他們搶了一隻雪城的商隊,毀壞了一車珍貴的救命藥,還殘忍的殺害了四名大夫,二隊趕到的時候劫匪們正在屍體上搜刮財物,而最為珍貴的藥草早就被踩爛了,少閣主當時正好巡邏至此,怒不可竭一劍就將全部劫匪斬於劍下,還命人將劫匪的屍體運至雪城,掛在城牆上賠罪!


    那樣精湛的劍術,少閣主後來提起的時候,竟還淡淡的說自己下手太幹脆了,應該讓他們死的慢一些,好好品味一下痛苦。


    以少閣主的劍術,即使是輕輕動一動手腕,剌拉寨這些老人家哪裏承受的住?


    “南靖。南靖……”他連續叫了副將兩次,握劍的手微微放鬆,精神也在慢慢恢複。


    南靖鬆了口氣,衝蒙砂使了個眼神,蒙砂趕忙揮揮手,招唿手下的士兵把這群老人家趕迴屋裏頭去。


    “您沒事吧?”南靖擔心的看著他,感覺蕭千夜的臉色慘白的可怕,對方指了指屋內薩薩的遺體,“先用火燒了吧,燒仔細些,晚一點我去找大哥,讓他過來看看那群螞蟻還有沒有漏網之魚。”


    “螞蟻?”南靖敏銳的捕捉到最為重要的信息,他一早就注意到了異常,伽羅氣候寒冷,是不會有這種體型小小的螞蟻的,一次出現這麽多甚至還咬死了人,肯定有問題!


    “會不會也和昨晚上的冰屍有關?”他緊接著問了一句,感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少閣主走到哪裏怪事就跟到哪裏,這一次的事情一定都是衝著他來的!


    “多半如此。”蕭千夜沒有否認,低頭轉著手上的劍靈,“或許我一個人迴去還更穩妥些,你就留在這裏先處理剌拉寨的事情,讓白虎四隊分散尋找那個叫小九的女孩,她昨夜應該是沒有從村口出來的,寨子周邊也有人一直巡邏,多半還在村子裏,就怕是已經……遇害了。”


    南靖心裏疑惑,剌拉寨就這點大的地方,如果遇害了,怎麽會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少閣主,南靖,快過來看這裏!”蒙砂忽然驚恐的叫了一句,他是撿起了被方老太砸過來的水桶想要放迴去,不經意的望了一眼水井,隻見一個女孩麵目慘白的浮在水麵上,也是被咬去了眼珠,無數黑色的螞蟻從嘴裏爬出來!


    “小九……”南靖陡然失聲,兩人一起協力將女孩的遺體從水裏撈了上來,被浸泡了一晚上的屍體凍成青紫色,腹部完全被咬爛,腸子絞在一塊拖了出來。


    蕭千夜脫下自己的外衣蓋住了女孩的屍體,不忍再看。


    “小九!是不是小九!”折了腰的孫婆婆趴在自己窗子上,遠遠的大哭,“快給我看看,是不是小九?小九也出事了嗎?”


    她這一哭,剛剛才被士兵勸迴屋子裏的老人們又全部跑了出來,還有幾個玩的好的孩子也不由分說的衝過來,掀開衣服查看。


    南靖眼淚直掉,剩餘的孩子們抱著他,哭的稀裏嘩啦的。


    “少閣主,您先走吧。”蒙砂怕這群老人家再惹怒他,連忙抓著他往村外走,李太爺一拐一拐追了上來,邊追邊罵:“不許走!造孽啊,都是你害的,你給兩個孩子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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