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希捷出了屋子,從浴室走出來的陶瑩好奇問:“她父母是衝著張宣來的?”


    陶歌迴答:“差不多。”


    陶瑩問:“這夫妻倆跟張宣照過麵沒?”


    陶歌說:“以前可能見過幾次。不過這層窗戶紙捅破後,應該還沒正式見麵。”


    陶瑩坐下問:“你覺得夫妻倆拆散張宣和希捷的概率有多大?”


    陶歌坐堂姐對麵,翹起二郎腿道:“關鍵看希捷態度,不過我揣測不存在概率問題。”


    陶瑩一副請教的樣子看向陶歌。


    陶歌解釋:“你跟希捷相處也有兩年了,對她應該有一定了解,她看起來長相柔和甜美,很好相處,但卻是一個極其有主見和執著的人。”


    陶瑩問:“你的意思是,希捷雖然表麵抗拒和張宣來往,其實心裏早就接受對方了。”


    話到這,陶瑩補充一句:“我說的接受,就是指接受張宣有其她女人的事實。”


    陶歌往後靠著沙發背,懶懶地眯著眼睛說:“不接受能怎麽辦?張宣擺明了車馬不會單獨跟一個女人廝守到老,杜雙伶沒那個本事,米見那麽漂亮都不行,文慧外在內在直接雙線拉滿也失敗了,希捷除非選擇離開,不然就隻有被動接受這一條路可走。”


    陶歌又笑眯眯地說:“我跟她酒醉後談過心,過去幾年希捷下過三次決心想離開他,但最終因忘不了而導致結果不理想。


    這期間要是張宣不來找她,她自己說可能就真的成功離開了他的世界。


    當每次她覺得快要成功了時,那壞胚子就趕過來把她給睡了,這一睡不僅讓希捷前功盡棄,還加深了張宣在她心裏的印象。


    如此三次後,希捷覺得……”


    見堂妹說話到一半就不說了,胃口被叼起來的陶瑩急切問:“三次不成功,希捷這是徹底認命了?”


    陶歌說:“差不多。希捷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也是一個對自我認識很徹底的人。三次不成功後,她說這場緣分不管是老天注定的也好,還是他處心積慮也罷,當兩人睡在一起時,至少證明她自己是真的喜歡他,那種很純粹地喜歡,所以她現在想嚐試著看一看。”


    陶歌最後說:“要不是思想觀念的轉變,要不然以希捷的自尊心,是不會還呆在央視的,更不會間接接受張宣的金錢援助。


    你應該很清楚,一個新手拍攝紀錄片,光練手的膠片花費對一個普通人來說就是天文數字。”


    陶瑩點頭:“我和你的觀點大致相同。不過我還是那句話,就算沒有張宣,我也會盡力留住希捷的,她的性格我比較喜歡,工作能力也很不錯,是個好苗子。”


    接著陶瑩又看著堂妹發出感慨:“也不知道張宣給你們灌了什麽迷魂藥,一個個死心塌地的。”


    陶歌笑道:“他長得好看。長相好看的男人從古至今身邊都圍繞有一堆死心塌地的女人。”


    陶瑩跟著笑了:“不否認你說的事實。可女人就截然不同,女人生的好看,要麽成了紅顏禍水,要麽被強人霸占了,而且還要被身邊的女人嫉妒。”


    陶歌說:“張宣的手段算是最溫柔的了,起碼懂得尊重人。”


    陶瑩無語:“你還誇他?”


    陶歌說:“我這年紀了,想要更新換代也難,再說這世間也找不出更好的了,我不誇他那我去誇誰?”


    陶瑩想到什麽,問起了正事:“你天天為他鞍前馬後,事業要幫,連他的女人你都要照顧,你就真的沒怨言?”


    陶歌搖了搖頭:“一來他沒強迫我;二來我覺得手裏有點事做總比閑的好,隻要我是心甘情願的,就不會有怨言。”


    陶瑩問:“那家裏的意見呢?你打算就這樣拖著不給明確迴複?我媽為這事可打電話催我好幾次了,說讓我給你做做思想工作。”


    陶歌知道“意見”指的啥事,思慮半晌說:“你先幫我拖著吧,等他的事忙完了,我跟他談談。”


    聽到讓家裏人操碎了心的堂妹第一次鬆動口風,陶瑩知道今天得適可而止了,於是連忙應承下來。


    兩姐妹像小時候那樣互相看了會,某一刻陶瑩關心說:“隔壁電視聲音沒了動靜,估計在開三堂會審。”


    陶歌從靠到躺,把整個人直接陳列在沙發上,“不用替她擔心,她智商這麽高,我相信她超過相信我自己。”


    隔壁。


    正如陶瑩猜測的那樣,希捷一家麵對麵坐在一起,開啟了三堂會審。


    希捷知道自己父親因為長年累月坐辦公室的緣故,喜好喝茶,所以這個晚上一直在幫著泡茶續茶。


    希行已經慢慢啜了兩小杯了,舉起第三杯啜一小口時,他放下茶杯看向了女兒:“能不能跟爸爸說說,你和張宣是怎麽認識的?”


    賀香蘭雖然知道女兒喜歡張宣,但同樣對過去的具體細節一無所知。


    麵對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的兩雙眼睛,希捷沉靜地迴憶說:“我們並不是同班同學,我認識他是因為我們高中三年一直在同個考場考室,每次坐的距離都隔得很近,他經常找我借筆和橡皮擦用。”


    當然了這個“借”是藝術加工。事實就是張宣都是伸手就拿,拿前不打招唿,用完後也從不說謝謝,兩人最多眼對眼幾秒,不說話交流。


    賀香蘭插話問:“剛開始是你喜歡的他,還是他喜歡的你?”


    他們家一向很開明,從希捷記事起,一家三口行事都施行投票製。


    比如周末去哪裏遊玩?


    比如晚餐吃什麽菜?


    比如家裏誰拖地?誰洗碗?


    每當遇到三人意見不同時,都是投票決定,少數服從多數。


    這些年來,希捷同他們即是爸媽和女兒的關係,也是朋友的關係,相處一直很和諧。


    要不是中間出了個張宣這樣的變故,一家三口會永遠那樣和諧下去。


    所以,這次賀香蘭問起這麽隱晦的問題時,知道時機已然成熟的希捷沒打算隱瞞:“我喜歡的他。”


    賀香蘭就知道是這樣,忍不住又問:“什麽時候開始的?”


    希捷頓了頓,迴答:“你女兒第一眼就看他對眼了。”


    賀香蘭驚愕:“高一?你對他一見鍾情?”


    希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臉上升起淡淡紅暈。


    看妻子問的太過直接,希行主動接過話題,問:“後麵呢?”


    對這事,賀香蘭從杜鈺口裏得知了大概,但具體過程她不知道,所以沒打斷丈夫的問話。


    希捷十分坦誠地開口:“後麵你們眼裏的乖女兒一直暗中關注他,從杜鈺那裏拐彎抹角地打聽他的一舉一動,高中三年差不多每次月假都會乘坐公交車假裝偶遇他,雖然能偶遇到的次數不多,他也不曾注意到我,可我就是這樣偷偷暗戀他。”


    聽到這麽執著這麽心酸的暗戀,賀香蘭情不自禁和希行對視一眼,忽然有點理解女兒的滿腔感情了。


    要不是兩人是希捷父母,肯定會被這份綿綿情意真切感動到。


    剛才聽了女兒過去的自我剖白,賀香蘭主動把談話權交給了丈夫,她怕自己脾氣太急而傷害到了女兒。


    希行這次過來就是想同女兒敞開了談,所以對女兒過去的點點滴滴並不避諱,他要通過這些了解女兒對這段感情用了多少心?


    他要通過這些了解女兒對這段感情傾注了多少心血?


    他要根據女兒對這段感情的態度,從而決定自己最終該用什麽態度對待女兒。


    於是,希行打破砂鍋問到底:“高中三年沒有接觸,那你和他是怎麽聯係上的?”


    這個問題很關鍵,他隱隱感覺是女兒主動靠上去的,但又覺得不可思議?


    女兒高中都隱隱三年了,而從他掌握張宣的資料來看,那時候張宣應該是和杜雙伶在一起了的,那女兒怎麽還會主動示愛一個有女朋友的男生?


    這個念頭一起,希行都差點沒坐住,他真的沒法想象自尊心極強、吃煎雞蛋喜歡吃獨食的女兒會踏出這一步?


    仿佛看透了父母的心思,希捷權衡一番,把郵寄新華字典、四大名著和4000塊錢的過往講了出來。


    旁邊努力讓自己克製的賀香蘭一聽到4000塊錢,她立馬破防了:“你從小積攢的零花錢都給他了?”


    希捷低頭說:“給了。”


    賀香蘭心口狠狠起伏了好幾下:“我就說你為什麽每次坐公交車呢,那時候你跟我說為了省錢,我以為你長大了,為此我還高興了好一陣,在單位同事麵前誇你懂事,沒想到你轉手就全給了那混小子。”


    修養一向不錯的賀香蘭這次氣得直接爆了粗口。


    她平日裏非常疼女兒,比任何人都疼愛,怕女兒在學校吃不好穿不好,經常性會給她口袋裏塞零花錢,沒想到結局是女兒一分不花,都拿去喂狼崽子了。


    你說碰到女兒這種傻子行為,身為母親的氣不氣?


    賀香蘭很鬱悶,可希行卻出奇的冷靜。


    他問了一個關鍵問題:“你和張宣平時不聯係,這麽遠,當初是怎麽知道他得病住院了?”


    5年前的那一幕仿佛發生在眼前,希捷徐徐道來:


    “92年那個寒假,我們一家三口不是在長市大姨家過的嗎,還記得表弟貪玩摔斷了左腿的事嗎?


    表弟因骨折住院了,有一次我陪大姨給表弟去西藥房補交費用時,我撞到了同樣在長沙玩的杜雙伶。


    那次我們聊了一會,我因此得知了杜雙伶在等她姐姐拿特殊進口藥趕迴前鎮的事,得知張宣生了急病,得知張宣家裏欠了很多外債。


    再後來我利用杜鈺從她班主任魏薇口中得到了張宣的家庭地址和郵編號碼。”


    杜鈺家跟魏薇家距離很近,都在紅旗路,賀香蘭和希行對此沒有懷疑。


    4000塊錢讓賀香蘭鬱悶到不行,倒不是心疼錢,而是心疼女兒傻,心疼女兒傻卻沒得到傻福。


    跟賀香蘭不同的是,希行卻在沉思,在拿捏接下來和女兒談話的分寸。


    如果說,女兒的一見鍾情、女兒的執著暗戀、女兒偷偷坐公交偶遇張宣的行為讓他這個做父親的大為感動的話。


    那這幾本書和4000塊錢就讓希行徹底體悟到了女兒的內心,然後他就感到棘手。


    深深的棘手!


    希行此刻很矛盾,勸女兒放棄這種刻骨銘心的感情,他下不去手。


    女兒這樣純粹的感情於千萬人中難遇一次,一旦發生就是人間幸事,也會伴隨一生。


    可是讓女兒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跟了張宣,他又不甘心,還替女兒委屈。


    通過細細觀察父母的微表情,希捷差不多掌握了親媽和親爸的不同心態,評估一番後,她決定從性格相對比較理性的爸爸入手。


    從爸爸這裏破局。


    於是她對賀香蘭說:“媽,我想單獨跟爸聊幾句。”


    心中有氣地賀香蘭有點懵,還有點惱,“我是你媽,我不能聽?你把我當外人?”


    聞言,希捷在委屈中切換表情,立馬可拎兮兮地看著親爸,一眨不眨。


    希行受不住女兒這我見猶憐的樣子,頓時偏頭跟妻子說:“去吧,你先去臥室,我單獨跟捷寶說幾句話。”


    賀香蘭倒是沒落丈夫麵子,但還是提醒道:“事關重大,按我們事前說好的:要有原則,不要心軟。”


    希捷聽得眨了下眼,隨即麵上的表情更可伶了。


    希行輕輕點了點頭,表示知道,表示不會拖後腿。


    賀香蘭走了,三步一迴頭地進了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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