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永健迴答:“有聯係,但沒問你們之間的事,也沒問她肚子裏的孩子。”


    張宣問:“為什麽?”


    陽永健說:“沒為什麽,我跟雙伶認識更久。”


    張宣沉默半晌,如實迴答:“我和米見結婚了。”


    聽到這話,陽永健好像沒出乎意外,隻是點了點頭,臨了問:“你會娶雙伶嗎?”


    張宣迴答:“當然。”


    陽永健說:“我今天跟雙伶說了,到時候我給她當伴娘。”


    張宣無語:“不用這般刻意提醒我。”


    陽永健嗬一聲:“我怕你良心被狗吃了。”


    張宣歎口氣:“哎,我一直為米見和雙伶在你心裏是對等的呢。”


    陽永健說:“是對等的,隻是這次你給米見太多了,我有些為雙伶抱不平,同情雙伶,她跟你最久、對你最上心,僅僅是不如米見漂亮,卻落得這結局。”


    張宣嘴巴張了張,最終還是沒反駁這話。


    陽永健的話初聽有慪氣的成分在,但在理。


    畢竟這土味姑娘沒有前世的視角,光從這輩子的軌跡看,確實雙伶對自己是最上心的,一向敢說真話的陽永健有如此想法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陽永健問:“你怎麽不為自己辯解?這可不像你。”


    張宣抬頭遠眺天際,悠悠地說:“有些事你不懂,我也沒法跟你明說。在這嘮叨一句心裏話,米見懷孕,娶米見,這些是我做夢都想的事情。”


    陽永健同樣看向遠方:“好,米見我不就不多問了,那文慧呢?你們去柏林是為文慧吧?”


    張宣:“……”


    他坦誠:“我承認,文慧對我太有誘惑力了,我沒把握住。”


    陽永健冷笑:“就是說對文慧見色起意唄?”


    張宣還嘴:“別陰陽怪氣了,你要是有文慧一半有魅力,我早讓你做大房了。”


    “呸!我就嫁給狗也不便宜你。”陽永健拿眼睛瞪他。


    張宣聳聳肩:“那真是可惜了,我家老黃狗死的有點早。”


    ……


    另一邊。


    從羊城到滬市,一下機,文慧就直奔文老頭子養病的別墅。


    “爸,爺爺身體怎麽樣?”急匆匆的文慧進門就問。


    文圖遠接過她的行李,語氣盡量平和地說:“還算好,昨晚他暈過去了,今早醒來就嚷著要見你,你迴來的正是時候。”


    不過就在文慧要進門時,文圖遠卻拉住了她,“你大姑在裏麵,說要單獨跟你爺爺聊會,你等會再進去。”


    文慧詫異,半轉身問:“大姑?”


    文圖遠傷心說:“這一關不好走,你大姑到底是……”


    文圖遠話到一半就沒說下去了,但文慧全懂了。


    文慧到處張望一番,問:“媽和小姑她們呢?”


    文圖遠說:“你媽要去趟學校,交接一些工作,準備請個長假,小姑也一樣。”


    第1024章 病床前的對答


    空洞的眼神在別墅門口徘徊一會兒,文慧傷感地問:“爸爸,醫生說爺爺還能堅持多久?”


    文圖遠是個大孝子,心情同樣低落:“用針吊著的話,差不多能捱兩個月。”


    “兩個月……”


    8月份還說半年到一年,柏林演出一趟迴來突然就縮減到了兩個月,文慧內心充斥著空虛和荒蕪,有一種不真實感。


    別墅,臥室。


    曆經昨晚吐血一劫,文老爺子元氣大傷,全身有一種說不出的乏力和痛楚。這種感覺很不好,比他年輕時在戰場上受重傷時的感覺還不好。


    那時候受重傷就算有生命危險,但他的關注點並不在自身,而是時時刻刻在擔心戰場情況,擔心大勢走向,擔心部隊傷亡數量,擔心部隊過冬的穿衣吃喝。


    而現在,他腦子裏盡然都是些家長裏短和兒女情長。


    直到此時此刻,文老頭子終於明白,終於認命,自己已然日暮西山,大限不遠了。


    模模糊糊感覺到床前有人,文老爺子勉力睜開了眼睛,隻是當看清來人時,他習慣性擺出了臭臉色。


    迴想起老頭子年輕力壯時的模樣,又瞧著現在軟綿綿臥病在床的樣子,如此大的差別還是讓原本心靜如水的文玉心裏起了波瀾,不過當見到老頭子看到自己後的表情變幻,她又有點生氣,更多的是鬱悶。


    心道都幾十年了,就算走最後一段路了,還不肯原諒自己。


    思及此,要強慣了的文玉果斷收起那絲薄暮的父女情懷,而是直白地出聲道:“我今天來,不是同你爭強好勝的,也不是同你鬥嘴鬥氣的,隻是想跟你談談慧慧的事情。”


    聽到慧慧,聽到自己最寶貝也最放不下的孫女,文老爺子剛才合起來的眼睛又睜開了半許,虛弱地問:“慧慧這次演出成功?”


    文玉點頭:“成功,很成功!別看她是一個中國人,但音樂無國界,她在西方主流國家很受歡迎。”


    聽到這話,文老爺子嗤之以鼻,很明顯對“音樂無國界、西方主流國家”這一說辭非常不滿。


    不過這是孫女的成就,他到底是沒出言奚落。


    文玉不傻,察言觀色就知道老頭子對自己已經沒耐心了,所以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說:“這次去柏林,張宣也去了。”


    室內隻有文老爺子孱弱的唿吸聲,十分安靜。


    見此,文玉得出一個結論:這老頭子果然是知道張宣和慧慧那不清不楚的關係的。


    文玉又說:“這次一起去的,還有杜雙伶和米見這兩姑娘。”


    文老爺子還是無動無衷。


    文玉忍不住問:“和張宣三個牽絆最深的女人齊聚柏林,你就不問問慧慧在中間扮演什麽角色?”


    文老爺子眼皮動了動,然後又沒了反應。


    文玉繼續加碼:“我和小妹判斷,米見懷孕了,張宣的孩子。”


    這迴文老爺子睜開了眼睛,渾濁泛黃的眼珠子直直瞅著這個不孝的大女兒。仿佛眼神是一柄利劍,要把她洞穿了般。


    過去幾十年,文玉已經無數次領略過這種眼神,見怪不怪,仍舊往下說叨:“我猜測,大嫂估計也知道了此事,要不是礙於你的存在,如今應該早就向慧慧發難了。”


    聽到這,文老爺子再次難得地出聲:“慧慧這段感情,你怎麽看?”


    見老頭子竟然願意跟自己探討慧慧的事情,文玉很是意外,稍後卻又覺得在情理之中,他即使再不喜自己,但對慧慧可寶貝的很,寶貝到超過了文家所有人的關愛總和。


    文玉有這樣的想法是有依據的:


    一是這老頭非常愛過世的媽媽。


    而慧慧和媽媽有8分像,老頭子每每見到慧慧就會想起媽媽,自然而然地,老頭子這一生的情感寄托流落到了慧慧身上。


    二是,文家二代長大成人了的有三姊妹,但第三代嫡係就慧慧一個,以文老頭子這種重視家族傳承觀念的人來講,慧慧的地位是遠高於那些外孫的。


    隻是可惜,大哥不爭氣,生下慧慧兩姐弟後就因演習時意外傷了身子,後來兒子生病夭折後想要再生養也有心無力。


    所以,慧慧是文家的寶貝疙瘩。


    所以,老頭子當初怕這唯一的寶貝疙瘩走自己老路,硬是不許慧慧去美國音樂學院深造,隻得自己擠出大量時間手把手迴國教。


    三是,慧慧溫婉聰慧,鋼琴成就斐然,這擱任何一個家長都會無比自豪的,這老頭子是肉體凡胎,不例外。


    文玉給出自己的最真切想法:“從道德上講,有瑕疵。但男未婚女未嫁,就算張宣有女朋友,慧慧也有追求愛的權利。


    而且慧慧從事的是鋼琴藝術。在這一行,想要勇攀高峰,就不能在心靈上被束縛,追求自由自在,追求人生通透,這樣才能把豐富的情感賦予鋼琴表演藝術中,才能有自己的演繹特色,才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青史留名。


    更何況……”


    文玉頓了頓,繼續道:“更何況慧慧出生於我們這種家庭,隻要對前途有利,這點小小的道德瑕疵算得了什麽?”


    文老頭子算是聽懂了,這大女兒今天願意舍臉和自己私下交談,真的是為了慧慧的未來著想。從出發點看,意圖還是很純粹,倒也配得上“姑姑”這一親情角色。


    這般想著,文老頭子看向大女兒的眼神裏少了一份淩厲。


    看到老頭子似乎聽進去了,文玉接著說:“我剛才說的是於公,是站在整個文家層麵講的。


    現在我說說於私,慧慧是你的孫女,你們朝夕相處20多年,你該比任何人都了解她,以她的高傲性子,一般男人入不了法眼。”


    文老頭子沒否認這一點,20多年了,在孫女身邊晃蕩過的優秀男人不說千八百的,幾十總有,可愣是一個都沒瞧上,反倒從農村出來的張宣一下子就把她的心給抓牢了。


    文老頭子自詡比誰都清楚孫女的脾氣本性,不動心則以,一旦動心就幾乎無藥可救,事實走向也證明了這一點:為了向家裏表示決心,慧慧曾兩次同張宣過夜。


    也正是文慧這兩次無聲無息的“抗議”,文老頭子上次才想見一見張宣,想近距離觀察下張宣。


    觀察的結果不言而喻,孫女當著他的麵一點都不避諱,真實情感流露,讓老頭子發不出一點火來。


    文玉說:“你和媽媽相知相愛過,更是愛得刻苦銘心,所以你更應該清楚一點:愛情這種東西真不是你把慧慧從羊城叫迴來滬市讀研就能中斷的。”


    這話讓文老頭子情不自禁地陷入了恍惚,當初自己為了她,連身家性命都不顧了,連家裏生病的母親都給捎上了,連夜逃命去租界,結果導致同母親永遠陰陽兩隔。


    每每往事迴憶到這時,文老頭子就會自問:再來一次,自己還會如此嗎?


    可結果每次依舊如此,他無怨無悔。因為命運隻有一次,錯過了就不會再有,他怎麽會舍得?母親臨死都沒怨過他,反而很欣慰兒子有莫大勇氣。


    文玉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合時宜地講:“我當時留在美國,就是覺得真愛無價,到現在我沒後悔過,我還是堅持一點,真愛無價。


    所以對慧慧的感情,我這個做姑姑的選擇尊重,畢竟機會稍縱即逝,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我怕你們強行幹預,慧慧會落得個終生孤苦的結局。”


    一聲“終生孤苦的結局”,文老頭子聽得有些意動,再次閉上了眼睛。


    文玉說完了,定定地盯了會床上父親,見對方不想再理會自己後,她無聲歎了口氣,起身走了出去。


    “你們談得怎麽樣?”


    見大妹妹出來,文圖遠迎上去問。


    文慧也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姑姑。在所有文家人中,她是最想看到大姑同爺爺和好的。


    文玉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談的怎麽樣,他就關於慧慧的問題說了兩句話,加起來沒超過20個字。”


    慧慧?文圖遠敏銳地抓到了女兒名字,心下頓時有所猜測,大妹願意打破幾十年僵局同老頭子私談,是為了慧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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