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熟悉文慧的人打眼一瞧,肯定會十分訝異,謔!這不就是文慧嗎?長相不說十分像,但保守估計也有八分。


    而文老爺子走神的對象就是相框裏的美人。


    司機走路無聲,走到李子樹下細細瞧了瞧文老爺子,沒敢打擾他,稍稍往後退一步,就跟木雕似的杵在原地等待。


    察覺到周邊的動靜,相片上渙散的眼神慢慢凝聚,文老爺子頭也不抬。


    低聲問:“怎麽了,有事?”


    司機打開手裏的公文包,從裏麵掏出一遝資料放桌上,“蜀都那邊的董子喻已經核實了。


    陶歌和希捷的資料也全在這。”


    文老爺子仍舊一動不動,“說。”


    司機嘴巴張了張,欲言又止,臨了沒出聲。


    兩人已經相處20多年,即是上下級關係也是朋友,彼此都極其熟稔,感到不對勁的文老爺子終於偏過了頭:


    “什麽事讓你學會了三緘其口?”


    司機沒答話,彎腰把蜀都來的資料翻開,遞到文老爺子手上,隨後雙手垂落,恢複到了之前的姿勢。


    文老爺子接過資料,視線在上麵緩緩略過,最後喃喃自語:“董子喻……”


    十來秒後,文老爺子又掃一眼手上的資料,放下問:“你說這事要不要跟慧慧說?”


    司機思索幾秒,心道按照文老爺子的秉性,凡事不過三,現在該開口了。


    於是迴答道:“董子喻雖然有姿色,家裏條件也還尚可,但其是個聰明人,懂分寸,知進退。


    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知道自己在張宣心裏地位不重,為了避開旋渦中心,所以選擇了遠走他鄉。”


    見文老爺子聽得認真,司機繼續分析:“董子喻在蜀都的房子裏擺滿了張宣學生時期的照片,表明其忘不了張宣。


    但她沒野心,隻向往心中的愛,對小姐沒有威脅。”


    聽到“威脅”二字,文老爺子看了司機一眼。


    靜思半晌,文老爺子又問:“你是說把這份資料冷處理?”


    司機畢恭畢敬迴答:“如果小姐不想爭,這份資料就是廢紙一張。”


    文老爺子徐徐閉上眼睛:“說說你的看法。”


    司機意會,接著往下說:“而小姐要是想爭,以現在的局勢,隻能從三個方麵破局:婚姻、長子和因勢利導。


    上策是跟張宣水到渠成地結婚,中策是利用手中的權利和手段引導張宣就範,下策是小姐懷上張家的長子。


    不過上策最難,但收益最大。


    中策隻有2分把握。原本按照張宣對小姐的感情,我們再施加手段,能保證4分勝算,不過有陶歌在,事成幾率降低一半。


    下策最是容易,讓小姐自己爭,有33%的機會;要是首長您出手幹預,可以提升到7成。”


    文老爺子問:“三分之一的機會,你口裏的另外三分之二是杜雙伶和米見?”


    司機組織了一下語言,措辭道:“這段時間我從頭到尾捋了一遍張宣這些年的感情,發現杜雙伶是小姐前進的最大難關,米見緊隨其後。


    根據我的推斷,隻純粹講感情的話,張宣最愛的應該是米見。


    他對米見似乎有一種執念,執念到公開不避諱其明麵上的正牌女朋友,這也是一個大難關。


    至於中大的杜雙伶,我有些迷惑:張宣對她有一種超乎尋常地迷戀和寵愛。


    這一點讓我怎麽看都覺得奇怪?”


    文老爺子睜開眼睛看著他。


    司機頓了頓,解釋道:“如果說,年少時驚豔,隻因見識少。那隨著張宣年齡增長和社會地位的變化,中學時代有好感和愛慕的女人會漸漸褪去吸引力。


    何況張宣從一無所有到名滿天下的過程中,他見識過了驚豔的米見、小姐和黃鸝,還和中外那麽多大明星有往來,可他的心中卻始終為杜雙伶保留著最重要的位置。


    甚至這些年杜雙伶的魅力不但沒有削弱,反而隨著時間沉澱在與日俱增。


    通常來講:這是一個違背人性的邏輯。”


    聞言,文老爺子瞟一眼桌上的相框,沒做聲。


    司機跟著瞄了瞄相框,額頭差點冒汗,隻得硬著頭皮說:“張宣重情念舊不假,這是他的一大優點,會讓身邊的人感覺心安。


    可前有初戀肖少婉,後有高中時期移情米見,大學就更多了,我從不認為他是一個感情專一的人。”


    聽完,文老爺子沉默了許久,爾後說:“你分析的有理,這個杜雙伶不一般,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是有格局的人。”


    “是。”


    司機應聲“是”,接話道:“雖然杜雙伶出身小地方,但從小家庭優渥,父母都不是短見之人,這給了她一個很好的生長環境,並沒有沾染小地方的一些漏習,這實屬難得。


    她有一種莫名的能力和自信,讓張宣身邊的紅顏知己不自由主的認定杜雙伶會是張宣的最終歸屬,導致這些人不敢輕易妄動。”


    話到這,司機瞅了瞅文老爺子,往後說:“因為她的存在,我甚至有種感覺,小姐之所以會迴滬市讀研,除了首長您的吩咐外,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看到了取而代之的難度。”


    “取而代之”四個字一出,院子裏頓時陷入了死靜,一時間氣氛凝固了,隻有東南季風吹得樹梢的葉子嘩嘩作響。


    過了好會,文老爺子伸手到方桌上,拿起了陶歌的資料看了起來。


    他先是看陶歌的個人資料,接著看陶顯的資料,片刻後忽然問:“聽說上麵很看好他?”


    司機知道文老爺子不是在問自己,因為這個問題文老爺子心中有數。


    不過為了不讓首長孤單,還是配合著說:“關於他的消息我也有耳聞,再進一步的機會很大。”


    文老爺子聽得點點頭,沒做聲,把文件資料翻一頁,目光放到了陶歌的大伯照片上,許久感歎一聲,合攏資料問:


    “在你看來,陶歌為什麽會心甘情願地輔佐他?”


    司機迴答:“根據我搜集的資料顯示,陶歌是一個眼光很高的人,甚至非常自負。


    她對張宣應該不存在一見鍾情之類的情況,而是在接觸中慢慢被張宣那百年難遇的才華所吸引、所折服,才會傾心於他。


    但這也最致命。


    古往今來,一見鍾情的愛情都是建立在第一眼緣上的,往往來得快,去得也快。


    反而是這種在日常生活中被慢火煎熬出來的感情,猶如附骨之疽,一輩子都難以根除。”


    文老爺子聽得一笑:“百年難遇,想不到你對他的評價這麽高。”


    司機從心說:“張宣確實是一個才華橫溢的人傑,以從他高三到現在的表現來看,成績斐然。


    在文壇,他可以說是獨領風騷,一騎絕塵。


    短短幾年他就超越了國內現存的所有筆杆子,當得起一代文豪,注定會名垂青史。


    在經商上,他的動手能力有所欠缺,可能不強。


    但他的眼光十分超前,見識和布局都可圈可點,cbd和小靈通更是神來之筆,目前國內很多大學都拿他的實例在課堂上做分析。”


    關於這點,文老爺子倒是沒有否認,要不然慧慧也不會在沉迷中難以自拔。


    沉思好一陣,文老爺子問:“陶歌既然陷得這麽深,以她的條件為何會固步自封?停步不前?”


    司機知道文老爺子無聊的老毛病又犯了,起了考究心思,想了想迴答道:


    “陶歌可能是敗在了杜雙伶、米見和小姐手裏。”


    文老爺子沒做聲。


    司機繼續道:“杜雙伶和米見在張宣心裏的地位獨一無二,很難替代,陶歌對此沒把握。


    而除了米杜二人外,張宣對小姐可以說是用情至誠。


    而小姐具備了米杜二人沒有的家世,還有米見的貌,鋼琴和廚藝更是獨一檔,性子溫婉,對張宣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同時小姐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讓陶歌的特殊身份不再獨一無二。


    這些都是陶歌所忌憚的。”


    文老爺子伸手捏起一顆象棋,在空中停了兩分鍾後,落到了殘譜上:“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因素。”


    司機猜測:“您是說張宣對陶歌心中無愛,所以陶歌才沒去爭?”


    文老爺子點頭又搖頭:“從張宣的一眾紅顏知己來看,他比較挑,長相沒到位就很難入眼。


    可能還有心裏潔癖,不然法蘭西那朵玫瑰和掛在床頭的香江女明星不會成為漏網之魚。


    他對陶歌應該有一定感情,不過他是個聰明人,知道當下什麽該碰?什麽不該碰?”


    聽到這話,司機心裏泛起古怪:他不敢碰陶歌,卻敢纏著小姐不放,真是好一個“聰明人”!


    不過隨後司機又覺得,張宣和小姐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郎才女貌,門當戶對,客觀來講,在所有女人中是匹配度最高的一對。


    當然了,這也僅僅是客觀,在感情這老大難的問題上,人類與生俱來都是感性動物。


    就算最理性、最冷血的politician,麵對溫柔鄉,該犯的錯那是一分都不會少。


    文老爺子似乎猜透了下屬的心思:“很多東西隨著時間流轉,會生變,你會看到那一天的。”


    司機默默記下這話。


    自顧自地下了半個小時殘局,文老爺子發現還是破解不了,有些意興闌珊,末了幹脆放下不管,拿起了希捷的資料看了起來。


    看之前問:“順利嗎?”


    司機嘴皮子動了動,不知道該不該說?


    見狀,文老爺子來了興趣,老邁牙口一咧,吐出一個字:“說!”


    司機不再猶豫,道:“希捷的家世很簡單,根據她的親人順藤摸瓜很容易就查到了我們想要的東西,不過在具體行動中起了波折。”


    “哦?”文老爺子抬頭看過來。


    司機解析:“我們從希捷小姨的出版社那裏獲得了蛛絲馬跡,高三和大一兩年期間,出版社一共寄了四本書到張宣家。


    分別是:中華字典、紅樓夢、水滸傳和三國演義。


    出於直覺本能,我們認為這可能就是希捷和張宣暗中取得聯係、俘獲張宣的關鍵所在,所以我的人去了一趟上村。”


    聽到這,文老爺子懂了:“你的人半夜翻牆了?”


    司機麵露慚愧:“趁阮秀琴和劉雨菲不在家的功夫,確實翻牆了,還對一隻老黃狗下了手。”


    文老爺子皺眉,屍山血海裏出來的他倒不是在乎一條狗,而是這樣做容易打草驚蛇。


    司機低頭說:“我的人大意了,那隻老黃狗根本不吃陌生人投喂的食物,但又非常警覺,在僵持中,為了不驚動別人,隻得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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