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詩清說:“我從老家轉學過來的第一年就認識你了,這麽多年不敢說對你了如指掌,但也算得上知根知底。


    你知道我剛才為什麽離開宿舍嗎?因為你的表情欺騙不了我。


    而你現在不想提他的話題,是愛而不得的痛苦?還是離開的不舍?或者是他沒有過來的不滿?”


    等了一分來鍾,沒等到迴複,李詩清繼續說:“你這樣下去很危險,要是想爭,就抓緊時間。


    我聽陽永健講過,以米見的性子,應該是還沒跟他徹底在一起的,這是你的機會;要是米見上了他的床,你這優勢就不明顯了。”


    文慧抬頭盯著她。


    見狀,李詩清縮到被窩裏:“算了,我午睡會,這麽大的事你自個兒想清楚吧,等會去接機叫醒我。”


    許久過後,文慧瞥一眼已經熟睡過去的閨蜜,她放下書本,拉好窗簾,也緩緩躺了下去。


    隻是眼睛在黯淡的光線中睜著,怎麽也睡不著。


    一會兒她在想,今天連著兩聲“謝謝”,他是不是很失落?


    會不會影響他今天的寫作狀態?


    一會兒她又想起了大學四年的點點滴滴。


    第一次見麵:自己躺在沙發上,他在客廳站著,陌生的兩人難以置信地達成了默契。


    第二次見麵:晚上起來吃麵包被他碰了個正著,在廚房中他看自己的眼神讓她頭一次感到心慌。


    第三次見麵:在琴房教他唱歌,這是兩人在雙伶的眼皮底下第一次這麽近。


    第四次,在後台,他手指勾著自己領口,往裏看。


    第五次,自己生日,他強吻自己。


    ……


    後麵還有暑假彈琴、出埃及記、荷蘭別墅二樓、教室向他發火、一起睡過的三晚……


    迴首四年光陰,兩人在一起值得記憶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自己在他麵前笑過,在他麵前哭過,在他麵前神情自若,在他麵前苦苦躲閃,在他麵前強裝不愛。


    自己真的不動心嗎?沒有!隻是他有女朋友了,女朋友是雙伶。


    文慧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告訴她,自己一直是喜歡張宣的,如果不喜歡這男人,她是不會給任何機會讓他靠近自己,也不會給他做飯,就更別說被摟抱和吻了。


    第一次見麵,因為雙伶的關係,她心裏不由自主地排斥他,但不否認他看起來有眼緣。


    而往後的日子裏,兩人用無雙的默契詮釋了什麽叫非常有眼緣。


    那次在中大文藝演出後台,盡管張宣用手指勾自己的領口衣服很魯莽、很冒失,盡管自己表現的很平靜、很冷淡,但她心裏並沒責怪他。


    甚至反而有一種玄之又玄的奇異感覺上身。


    畢業時分,她以為自己離開他、離開中大、離開他的視線就可以徹底擺脫這份糾纏,忘掉這份不該存在的緣。


    可是到了滬市後,她才發現一切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這個滬市早已經不是四年前自己鍾愛的滬市了。


    剛進複旦時,每天都有不同男生想要接近自己。其中有學長、有學弟、有年輕未婚講師、還有博士,不過文慧隻撇一眼就看穿了他們的欲望,都是被自己的美貌吸引過來的,都想要得到自己的身體。


    短短半個月,文慧的美貌傳遍整個複旦。


    可她僅僅隻用了一個禮拜,就讓整個複旦的男人知道什麽叫高攀不起!無論是自身的優秀、還是家庭的強大,都讓他們高不可攀!


    從此耳根清淨,又恢複了平靜生活。


    麵對這些男人,文慧發現自己心是死的,掀不起任何波瀾。可每次聽到那個名字時、想起那個人時,她又覺得自己好似活過來了,胸口會起伏,心跳會加速。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文慧隱約明白,自己被光芒萬丈的張宣癡纏追求著,跟他一起渡過了刻骨銘心的四年,就算自己性子再冷,就算自己再克製,就算自己再淡薄,自己同曾經很苦惱的青竹一樣、無聲無息中還是被他抬高了眼界,除了張宣這座雲蒸霞蔚的巫山之雲,別處的雲皆黯然失色。


    以往詩清在電話中戲弄過很多人,她一直當看客,不曾理會,更不會參與。


    可這次兩人的默契再一次發揮了神奇的作用,她忽然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這個電話是他打來的,是來找自己的,是向自己解釋的。


    在接起電話的那一刻,在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文慧前所未有的心安。


    當時有個後悔的念頭在腦海中浮現:如果自己不離開中大會怎麽樣?


    這時這刻她假想了許多……


    不過最後都化為了烏有。


    她知道,時光不能倒流,世間沒有如果,就算再來一次,他也不會為了自己放棄過往的一切感情糾葛。


    自己不是雙伶,自己取代不了米見,所以文慧還是一如既往地用理智戰勝了發熱的心,連著說了兩聲“謝謝”。


    ……


    中大。


    雨水冷澀如練,伴有寒風。


    早就知道文慧去滬市讀研就是為了離開自己,張宣也早就做足了心裏準備,但當聽到兩聲極為冷靜的“謝謝”時,他還是有些壓抑,有些苦惱。


    心遭遭的張宣右手揪了揪領口,此刻他特別想吸煙,他想喝酒,想找個人嘮嗑嘮嗑,他想放肆一迴。


    抬起右手看看,下午1:58


    他調整方向去醫學院,一通尋找,得到的結果卻是:杜鈺不在,到醫院實習去了。


    也是,都大五了,確實應該實習了,老男人暗罵自己糊塗,竟然忘記了這茬。同在中大,竟然連老同學這點事情都不知曉,有些不像話。


    掏出手機想再次給米見打電話,可那個“等”字,讓他熄了心思,結果未明之前,米見還是那個米見。


    打給希捷,老樣子還是通了,但沒人接,或者說她不想接。


    算了吧,算了,這些個女人都有主見的很,個個智商高情商高,玩不過啊。


    轉身出南門,來到了廢品收購站,然後發現門是關著的,隻有三條狗在門口虎視眈眈地注視著自己,沈凡也不在家。


    再瞟一眼沈凡平日裏擺放三輪車的位置,果然車不見了,肯定是收廢品掙錢去了。


    嗬,關鍵時刻這些人一個都靠不住。


    不死心,去中大門口的“宏宇”打字複印店,裏麵很多老師學生在排隊打印東西,張宣走進去問店員:“你們孫老板今天在不在?”


    店員非常禮貌地迴答:“老板今天沒過來,張生您有事嗎?要不要我通知他?”


    張宣擺擺手,離開了,這複印店是孫俊的命根子,既然沒過來,那肯定是有要事忙。


    再次迴到校園,他有點欲哭無淚,他娘的我就是想醉一次啊!怎麽找個人這麽難呢?


    倒是想到了小十一和董子喻。


    他相信,隻要自己打電話,小十一不管多遠都會趕到,不過她在深城誒,來迴太折騰了。


    至於董子喻,他沒多大把握。雖然現在是周末,可人家不一定有空,畢竟人一旦到了新的環境,很多東西都要重新開始,都有自己的交際要應酬,有自己的生活要過。


    ……


    下午四點半,剛練完拳擊的張宣接到了董子喻電話。


    大汗淋漓的老男人用袖子在額頭上揩了揩:“你是不是知道我想找人喝酒,你就打電話過來了?”


    董子喻有點發懵,反應過來問:“你心情不好?”


    “嗯。”


    張宣嗯一聲:“想找人喝酒。”


    董子喻笑道:“那你跟雙伶出來吧,我今天過來找思茗和美娟玩了,我們在小禮堂這裏。”


    “等我幾分鍾,我去洗個澡。”張宣長籲口氣,再次檫了檫汗。


    “好。”


    等到電話掛斷,柳思茗問:“張宣心情不好?”


    董子喻抽出ic卡:“聽語氣有點不對,好像是這樣。”


    柳思茗掃一眼周邊,低聲猜測:“不會是和雙伶吵架了吧?”


    董子喻聽得眉毛微蹙。


    方美娟說:“應該不是,杜雙伶好像不在學校吧。”


    董子喻和柳思茗齊齊看向方美娟。


    方美娟解釋:“我昨天在教學樓碰到了杜雙伶和鄒青竹,跟她們聊了一會,她們今天要去滬市給那文慧過生日,算時間現在早就出發了才對。”


    聽聞這話,董子喻和柳思茗不由相視一眼,差不多都猜到了張宣為什麽心情不好了,估計十有八九和文慧有關。


    至於具體原因,兩女也猜不透。


    柳思茗看著董子喻,心裏生出一股無力感。


    別個不知道子喻為什麽來中大?難道自己還不知道嗎?來看自己和美娟是真,想借機見一見張宣也是真。


    柳思茗忍不住在想:同為管院出了名的大美女,跟張宣關係同樣要好,為什麽子喻和文慧的待遇會千差萬別?


    一個張宣上趕著追,一個就在張宣嘴邊都沒碰一下?


    思緒到這,柳思茗拉了拉方美娟:“美娟,陪我去教學樓上個廁所。”


    方美娟問董子喻:“子喻一起去不?”


    還沒等董子喻迴話,柳思茗就說:“等會張宣就到了,子喻在這等人吧,等我們迴來她再去。”


    方美娟覺得在理,跟了去。


    董子喻笑著瞄了瞄柳思茗,沒拆穿她的心思。


    來到教學樓,柳思茗忽然道:“美娟,你有沒有發現子喻喜歡張宣?”


    “啊?”


    方美娟驚呆了,停在原地手指在胸前比劃比劃,不敢置信地問:“這、這、這事你確定嗎?”


    柳思茗說:“當然,不信你自己好好迴憶迴憶子喻過去四年的一舉一動,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


    聽聞,方美娟在腦海中開始放電影似的搜尋有關董子喻的一切。


    都是聰明人,經過柳思茗這麽一引導,方美娟頓時察覺出了不對勁,但還是難以相信:


    “你是怎麽發現的?我以前竟然一點都不知道,完全蒙在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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