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著“甜蜜蜜”從淋浴間出來,發現樓下還在喝酒,說話聲音大,喝得足,熱鬧的緊。


    阮得誌、杜克棟和歐陽祝鬥酒正嗨,不知道什麽時候小賣部老板也過來了,這又是一個酒鬼,平時都是拿二鍋頭當水喝的。


    坐在邊上搭了會話,張宣對著大黃狗吹個口哨,走出了院子。


    狗子搖頭晃腦,屁顛屁顛跟上。


    好久沒迴來了,十字路口一切還是老樣子,沒太大變化。


    斜對麵那兩個老太太又杠上了,又在菜刀剁砧板罵架,老男人還饒有興致地聽了會。


    感覺罵架這東西真的需要天賦,擱他在農村裏住個三輩子也學不會這麽刁蠻的勁,要做到不要臉,還要嗓子嘹亮,氣勢足,最關鍵的是口才好,還要不怕被打。


    不然你天天挑事兒,總會遇到一個二愣子不管不顧拿把殺豬刀衝你家裏說要殺了你的。


    旁邊的鄒嬸在打小兒子:“你丟不丟人?啊?你丟本丟人?語文考18分,算數考6分,三分之一等於一,你是怎麽算出來的啊!


    全班倒數第一,全鎮統考倒數第一,我臉都被你丟光了了!”


    半大孩子雙手捂著腦袋死強:“我識得它們,它們不識得我,嗯啊怪我啊!嗯怎麽不怪嗯呢自己蠢,把我生蠢了啊!”


    “行!你還不服氣是吧!你還敢還嘴是吧!”鄒嬸氣得鼻孔冒煙,胸前兩斤肉一抖一抖快要掉下來了。


    接下來就是母慈子孝的戲碼,一個拿燒火棍後麵邊追邊罵,一個前麵撒丫子使勁跑,從馬路上跑到田埂上,跑到河對麵,跑到茶葉山去了……


    等到倆人跑遠了,旁邊的劉媽說:“這熊孩子就是欠揍,上課就知道調戲女同學……”


    小賣部老板娘接一句:“你小女兒經常被這熊孩子調戲,要不嫁給他算了。”


    劉媽撅起嘴說:“去去去!我家閨女看不上他,要嫁也要嫁個張宣這樣的。”


    張宣蹲在旁邊難為情地說:“劉媽你別這樣盯著我,孩子還是太小了點。”


    “哈哈哈!……”


    十字路口頓時傳來一陣哄笑聲。


    劉媽平日裏就是個愛開玩笑的,也開得起玩笑,壓根不生氣:“現在是小了點,但過個十年八載,也是村裏一朵花呢。”


    看到那雯在小賣部堂屋裏烤火帶崽,張宣走進去期期艾艾說:


    “哎,你就結婚生子了,小時候說好的你等我的呢?”


    那雯把旁邊的桔子放幾個到他跟前:“你來北大這麽多迴,也沒見你來找過我,還虧我小時候抱過你那麽多次。”


    張宣拿個桔子剝開:“我這不是擔心你丈夫在家麽?”


    馬雯說:“我丈夫在家你就不敢來了?”


    張宣比劃比劃自己的臉蛋:“還是不來的好,怕他吃醋影響你們夫妻和諧。”


    馬雯說:“那你現在找我幹什麽?”


    張宣說:“現在就你一個人,這叫偷偷地幹活。”


    見他還是小時候那樣不正經,那雯聽笑了,換個話題問:“你也快畢業了,你打算跟誰結婚?米見還是杜雙伶?”


    張宣嚇得趕緊揮手製止:“哦喲!你小聲點!小聲點!你想害死我不成?”


    那雯大笑:“誰讓你腳踏兩條船,我看你怎麽收場?”


    張宣不想理會,吃起了桔子。


    那雯說:“我這次是同米見一起坐飛機迴來的。”


    張宣問:“這麽巧?”


    那雯說:“不是巧,我跟她約好的。”


    張宣問:“你們搭上線了?”


    那雯說:“她研究生導師也曾是我導師。”


    張宣關心問:“你導師人怎麽樣?”


    那雯說:“我導師人挺好的,你不用擔心。再說了,北大誰不知道米見是你女朋友?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去招惹米見。”


    想到還有陶歌和李文棟幫著兜底,加上自身實力,張宣倒是真的不怎麽擔心。


    張宣四處張望一番,問:“你老公呢?我迴來這麽久了怎麽沒見著人?不會是躲著我吧?”


    那雯說:“昨天他們在山上放了捕獸夾,跟別個去山上看貨去了。”


    張宣吃完桔子,起身囑咐:“記得保密。”


    那雯笑笑:“放心,你翻船不會來自我這裏。”


    “哎,咱們之間友盡了,你就不能盼點好麽?”張宣怨念一句,拍拍屁股走人。


    歐陽吉已經三歲了,又壯又胖,已經可以邁著小短腿可勁跑了。


    就是有一點不好,這小子不太認人。


    張宣站在他前麵擋住去路,歐陽吉也不怕他,一個勁的盯著他瞅,末了揪揪黃狗毛發,奶聲奶氣地指使黃狗咬人。


    黃狗是老張家第四聰明,知曉一個都得罪不起,搖搖尾巴跑了。


    忍住了伸手掐一把臉蛋的衝動,感情養了個白眼狼嗬,張宣心裏碎碎念。


    迴房睡一覺,張宣起來家裏一個人都沒,倒是後山竹林傳來一陣陣熱鬧聲。


    打後院一瞧,謔!好家夥,阮得誌這個大肚男竟然在吭哧吭哧挖冬筍呢。


    頓時沒了興致,能花錢買的便宜東西,幹嘛要這麽費力去挖呢?為自己的懶惰找個借口,直接去了書房。


    翻閱著洪總編寄給自己的材料,張宣總是有一種直覺,當“人世間”大功告成的那一天,自己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至於收獲是什麽?


    有感冥冥之中天注定,現在還沒落頭,真他娘的玄乎。


    晚餐吃的羊肉火鍋,裏麵的冬筍片子他可最愛了,夾了一塊又一塊,就是楊蔓菁這個狗東西不省心,總是跟他搶,不盡人意。


    吃過晚飯,張宣拿出黑色羽絨服問阮秀琴:“老媽,你覺得這件衣服怎麽樣?”


    阮秀琴細細看了看,還伸手摸了摸,“好看,這料子好,款式也很好。”


    張宣說:“您老試試?”


    阮秀琴說:“我試試?不是你給雙伶買的?”


    也不怪阮秀琴矯情,而是她沒穿過羽絨服,思維還局限在村子裏,一直認為這東西就是年輕人用來追求時髦穿的。


    張宣說:“您先試試看。”


    阮秀琴心花怒放地說行。


    把外套脫下,換上羽絨服,拉上拉鏈,阮秀琴在鏡子麵前來來迴迴比對,臨了一臉滿意神色:


    “滿崽你眼光真好,媽喜歡。”


    張宣坐在旁邊椅子上說:“這是米見給您買的。”


    阮秀琴眉毛微揚,聲音都大了幾分:“米見那閨女給我買的?”


    “嗯。”


    張宣嗯一聲,解釋:“米見說不知道該給您送點什麽,就拉著我去買了一件衣服。”


    阮秀琴原地沉默,好久才歎口氣:“有心了,哎……,這麽好的姑娘。”


    接著問:“這衣服應該花了不少錢吧?”


    張宣說:“多少錢都是米見的心意,就不用管這些了。”


    聞言,阮秀琴重新打量了會鏡子裏的自己,滿意之色比剛才更甚。


    倆分鍾後,阮秀琴準備換上之前的衣服。


    見狀,張宣就說:“這麽冷的天適合穿羽絨服,不用換,穿在身上真的好看。”


    阮秀琴伸手撫摸著羽絨服,溫溫笑:“媽知道,媽留著它過年穿。”


    看來這親媽是真喜歡這件羽絨服啊,至於到底是喜歡米見這個人多點兒,還是喜歡衣服多點呢,張宣心裏一時也摸不清,但大抵都是有的。


    農曆12月18。


    今天姑姑張茹生日,70大壽。


    都說人生有幾道坎,一個39,一個58,一個63,一個72,還有一個83。


    小部分倒黴鬼倒在39和58,大部分倒在63和72,隻有壽數高的才能挺過83向90邁進。


    當然了,這個隻算新世紀之前的。


    新世紀之後,隨著經濟條件和醫療衛生條件的長足發展,走外麵一看,70、80的好像也是稀鬆平常。


    所以70歲在這年頭算是一個比較濃重的生日,一般家裏會好好辦一次。畢竟搞不好這就是人生中最高光的時刻了。


    外麵天還沒亮,張宣就起來了,問阮秀琴:“老媽,姑姑那裏幾點開飯?”


    阮秀琴說:“下午1:28。”


    張宣拿上車鑰匙,“您可以先去,我接了雙伶就過來。”


    阮秀琴拒絕了:“我等著雙伶一起進去。”


    知道這親媽特別看重雙伶,張宣識趣地不再多說。


    為什麽叫識趣?


    怕說多了被打,現如今他張某人在阮秀琴同誌眼裏可不是什麽好人呢。


    趙蕾開車,張宣坐在副駕駛,奔馳直直地往邵市火車站而去。


    在鎮上,他還給陽雲打了個電話:“哥,你迴鎮上了沒有?”


    陽雲說:“我和你嫂子在等雙伶呢,等會迴家,反正家裏有老二老三、老五老六張羅,我不用太操心。”


    陽雲口裏的老五、老六是指姑姑的兩個女兒,雲華富貴是男丁,大紅大紫是女娃。


    瞧瞧人家這人情世故,難怪前世家裏有四輛車,有奔馳有寶馬,活該他們發財。


    張宣沒矯情去說客套話,隻道:“我馬上過來。”


    “好,等你過來吃早餐。”陽雲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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