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雙伶笑吟吟地率先問候,“阿姨,你怎麽在這?是陪慧慧練習鋼琴嗎?”


    “雙伶來了。”


    周容打聲招唿,眼神掃一眼牽著的兩隻手,然後笑著迴答:“對,慧慧馬上參加鋼琴比賽,為了不讓她分心,我就過來照看照看她。”


    杜雙伶走過去幫著分擔了一些袋子,關心問:“羊城的夏天比較悶熱,阿姨這個兩個月還習慣嗎?”


    聽到“兩個月”,藏身在樓道房間內的趙蕾不禁為老板和文慧擔憂。


    沒有誰比她更清楚了,周容才來10來天。


    之前一直是老板在和文慧作伴,兩人吃在一起,同睡在一個屋裏。


    如果此刻周容說錯話,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趙蕾不敢想,隻能賭這位老板娘氣量能容人了。


    至於老板對文慧那點心思,時刻跟在張宣身後的趙蕾自然是一清二楚。


    同樣聽到“兩個月”,周容眼角餘光觀察了一下張宣的反應,隨後笑說:“還好,剛來有些不適應,不過一個暑假下來也差不多習慣了。”


    滿分答案,麵色穩如老狗的張宣給周容默默點個讚。


    同時心裏在打鼓,周容為什麽幫著撒謊?


    難道是為了不讓雙伶生誤會?


    還是懷疑自己和文慧?


    上到三樓,周容問:“雙伶、張宣,你們吃過晚飯了沒?”


    杜雙伶接話:“阿姨,我們剛從倫敦迴來,打算先洗個澡。”


    周容適時發出邀請:“洗完澡上來一起吃晚餐吧,多個人多份熱鬧。”


    杜雙伶嫣笑著說好:“那麻煩阿姨了,等會我們就上來。”


    “麻煩什麽,不麻煩。慧慧好久沒跟同齡人聊天了,她看到你肯定會非常高興。”


    想起自己女兒這些日子沒日沒夜的練習,周容希望杜雙伶的到來能幫女兒分解下壓力。


    開門,把東西放進廚房,見文慧正在練習鋼琴後,杜雙伶第一時間沒進去打擾,而是下樓洗漱。


    杜雙伶進了主臥洗澡,張宣在外麵淋浴間。


    他倒是想一起洗,可雙伶不讓,生怕他白天亂來了,讓周容看出來鬧笑話。


    畢竟周容是過來人,很多東西打一眼就明明白白,沒文慧和鄒青竹這兩個雛鷹那麽好糊弄。


    文慧此刻彈的曲子好像是“鬼火”,這是李斯特獻給女婿的作品,也是李斯特集大成之作,濃縮了這位鋼琴大師的一切技藝。


    一邊洗澡一邊聽曲,張宣心間有一種說不出的寧靜,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文慧的技藝似乎又有所進步。


    老男人從淋浴間出來時,杜雙伶還在洗。


    他也不催,開始打掃客廳衛生。其實也沒什麽打掃的,主要是把一些罩子掀掉,擦一下灰塵即可。


    半個小時後,樓上的鋼琴聲斷了,沒多久門外就響起了一個敲門聲。


    “應該是文慧來了。”正在擦拭灶台的杜雙伶連忙扔下抹布,對他說一聲就趕去開門。


    “呀!慧慧,好久沒見我想死你了。”杜雙伶很是開心地給門外的文慧一個大大擁抱。


    久別重逢,文慧心情開闊了幾分,互相抱了抱,就溫婉地說:“飯菜快好了,你們衛生搞完了嗎?”


    杜雙伶拉著她進屋,“快了,馬上就好。”


    聽到門口的動靜,張宣從廚房探頭出來瞧了瞧,算是打了招唿,然後又縮迴去繼續忙碌。


    10分鍾後,三人去了樓上。


    時間恰好,三人進門的時候,周容的最後一個菜也剛剛端上桌。


    桌上四菜一湯,其中有一個是湘菜辣子炒肉。


    見他們進來,周容熱情地說:“菜好了,我們開飯。”


    餐桌上的位置還是老樣子,張宣和文慧麵對麵坐著,雙伶在兩人中間,周容坐在了平日裏鄒青竹的座位上。


    “今天沒做什麽準備,菜比較簡單,希望你們不要嫌棄。”周容說。


    “哪裏哪裏,這些菜我們都很喜歡,阿姨辛苦了。”杜雙伶誠摯地表示感謝。


    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餐桌上三女人話題不斷,熱熱鬧鬧地沒停過。


    一直沒摸透周容心思的老男人,秉著少說少錯的原則,很少搭話,除了吃就是吃。


    他娘的,文家女人的廚藝真不是蓋的!


    女兒如是,母親也如是,吃貨張嘴巴一開就不想合攏了。


    他忍不住心想,要是自己有個這樣的女兒就好咯,到老了也可以去享享清福。


    整頓飯下來,周容都在默默關注著張宣。


    周容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她知道自己來之前,一直是張宣在學校陪伴女兒。


    本來她上個月就要來羊城的,可慧慧說學校有同學,不用那麽急,正好家裏頭有一些瑣事,也就沒趕著過來。


    同學之間的相處而已,本來也沒什麽可以說叨,但杜雙伶之前的那一席話,那“兩個月”莫名地讓周容心裏往一些方向起了猜想。


    不過也僅僅是猜想。


    一通觀察下來,沒發現女兒和張宣有任何異常的周容覺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周容在想什麽,張宣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無所謂。老夫就吃頓飯,肚子餓了,沒有什麽比吃好喝好更有意義的事情了。


    飯後,張宣沒摻和三人沒完沒了的聊天,下樓散步消食去了。


    離開學還有幾天,擔心出現什麽意外,趙蕾遠遠地跟在後麵。


    走到十八銅像跟前時,張宣抬頭打量一番,問:“沒引起什麽懷疑吧?”


    趙蕾琢磨著開口:“周容知道我。”


    張宣點頭。


    他明白得很,趙蕾這事根本瞞不過人家的,不然周容非擔心死文慧不可。


    囑咐:“陳燕來了,我給你放幾天假,開學再過來。”


    趙蕾了然,老板這是讓自己迴避杜雙伶。


    望著他的背影,趙蕾暗暗感慨:這麽有錢了,這麽有名氣了,可英雄難過美人關,還是繞不過溫柔鄉。


    接下來的日子,張宣除了偶爾跑跑天河路商城外,基本窩在書房寫作。


    餓了有人喊吃飯,困了就睡,日子過得愜意而充實。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人世間”寫作雖然一直延續著良好狀態,可他還是覺得哪裏不對?


    或者不能說不對。他反反複複琢磨過自己的草稿,從文筆、故事性、內容深度和思想等各方麵考究,都不比原著差。


    這情況可以說是很好了。


    他認為,這質量換一個當代作家,都會自我滿足。


    但張宣覺得還是差了點,覺著還是能做自我突破,能把故事性和思想性更升華一個層次。


    當然了,這都是一種感覺,落不到實處。


    而什麽是感覺?


    換而言之,就是還缺少一個契機。這好比武俠小說裏練功一樣,功力到達一個頂峰時就會遇到瓶頸,如果想更進一步的話,不能用蠻力,而是需要悟。


    張宣也認為自己需要悟。


    不過他也不急,一時間找不到的話,就按部就班順著現在的思路把“人世間”寫完再說,要是哪天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悟道了,那可以推到重來。


    張宣堅信,寫作是一個日積月累的過程,光靠白日做夢是不可能出成就的,所以選擇腳踏實地地往下走。


    “親愛的,寫完了嗎,快吃晚飯了。”


    “哦,好。”


    把鋼筆帽擰好,張宣伸個懶腰問:“文慧媽媽是不是明天走?”


    杜雙伶伸手幫他揉肩膀,“對,滬市交大還過兩天就開學了,阿姨需要提前一天去學校參加會議。”


    張宣想了想問:“你知道文慧爸爸在部隊裏是什麽職位嗎?”


    杜雙伶搖頭:“不清楚,我和青竹都沒問過。但她爸爸一直很忙,一個星期隻迴家一兩次。”


    張宣問:“鄒青竹什麽時候過來?”


    杜雙伶告訴說:“明晚的車,後天到。”


    要走了,周容最後一頓飯做的比較豐盛。


    張宣拿了一瓶柏圖斯紅酒上來,“阿姨,晚上我們四人喝點,謝謝你這段日子照顧我們。”


    “好。”周容一眼就認出了這紅酒,高興地答應了。


    喝酒吃飯,中間周容問他:“你最近在寫新書?”


    張宣說:“算是,不過已經寫了很長時間了。”


    周容好奇:“什麽類型的?”


    張宣迴答:“傳統文學。”


    周容迴憶:“你已經有兩年沒寫傳統文學了吧,好多人都以為你會在科幻小說紮根下去,怎麽又想著轉迴來了呢?”


    這並不是她多想,而是很多專家學者以及媒體人的猜測。


    理由很簡單:科幻小說掙得都是美元英鎊,在吸金能力上,傳統文學根本沒法比,或者說不是一個量級。


    很多人認為,張宣習慣了吃大魚大肉,肯定瞧不上糠咽菜了。


    呃……也不能這麽比喻,傳統文學不是糠咽菜,隻是拋開文壇地位不談的話,還是有很大局限性。


    比如地域性,比如金錢方麵。


    張宣自我定位很清晰,傳統文學再進一步開疆拓土就是往諾獎方向挖掘。可那東西有點夢幻,就算自己抄一部諾貝爾文學獎作品都不一定能得獎。


    而且他目前也沒那想法。


    張宣抬頭:“寫科幻小說是我一時興起的愛好。傳統文學才是我的根,隻是我的新書篇幅比較宏大,需要很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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