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視線從他的腿上遊過,又看向了電視,問:“看你樣子,應該寫得很滿意吧。”


    張宣迴答:“還好。”


    文慧過了會又問:“實體書什麽時候出?”


    張宣這時瞥了她眼,答非所問地說:“我說文慧,我人都出來了,電視調點聲兒,咱倆就不用這麽尬聊了哎。”


    文慧不做聲了,也不調電視聲音,繼續看無聲的。


    張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開口道:“要不你去廚房幫忙吧。”


    “好。”文慧應一聲,嘴巴說好人卻壓根沒動,繼續看無聲電視。


    張宣對她來了個三秒鍾的死亡凝視,稍後閉上眼睛,不搭理她了,不然非得被氣死不可。


    廚藝還是鄒青竹的好,張宣先喝湯暖胃,再吃飯。


    “慢點,慢點吃,你餓了別吃太快,這些都是你的,沒人跟你搶……”


    見不得他吃那麽快,杜雙伶在旁邊一邊用手幫他撫背,一邊擔心地嘮叨。


    “嗯。”張宣慢了些,但吃著吃著不自覺又快了。


    這頓飯吃得舒服,一口氣幹了三大碗,老男人隨後洗個澡倒頭就睡。


    鄒青竹看著主臥關門了,就對文慧說:“咱老爺睡了,咱家還差個公子小姐呢,春宵一刻值千金呀,咱不打擾夫人了,咱們趕緊撤吧。”


    文慧爽利一笑,視線在杜雙伶身上停留幾秒,道聲“夫人晚安”,就挽著鄒青竹的手臂走了,上了三樓。


    杜雙伶氣結,心中那個鬱悶啊,卻偏偏沒辦法反駁。


    自己是過敏體質,每次親昵都特別容易在脖子上種草莓。


    日子相處久了,難免有疏忽的時候,總有難麽一兩次被發現了端倪。


    原地頓足半晌,杜雙伶把大門從裏反鎖,也是去了主臥。


    ……


    最近半個月,報紙上關於“白鹿原”和“廢都”的口碑急轉直下。


    第263章 血淋淋的刀子


    由於兩部書中都呈現出大段露骨的性描寫,“廢都”和“白鹿原”自上市之日起就飽受非議。


    這年代,讀者的文化參差不齊,半文盲狀態下的男性讀者讀了老賈的“廢都”後,儼然是火上澆油。


    而上個星期發生了一件事,更是把“廢都”和“白鹿原”推向了風口浪尖。


    “今晚報”報道,有青年過於迷戀老賈的“廢都”,從而模仿書裏的內容犯罪,出現傷亡。


    這一事件直接引爆了輿論,聲討浪潮很快就吹遍了大江南北。


    張宣放下報紙,心裏暗暗在想:老賈現在應該心裏很緊張吧,很急吧?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感覺到大事不妙,有沒有做好充分的心裏準備,做好心裏準備去迎接接下來的挑戰。


    前生,張宣對老賈的觀感是矛盾的,又喜歡,又不喜歡。


    但今生自己走上文學這條路後,莫名地就有了一種兔死狗悲的感覺。


    倒也不是同情他,就是、就是,或者說矯情吧。


    其實在張宣看來,曆史上的中國,在每個時期都有每個時期的文學大家。他們透視著最前沿的思想和緊盯人性矛盾,靈感到來時便毫不客氣地將時代悲喜與小我人情,一起熔鑄成具有警醒世人的文字作品。


    可現實是,“廢都”也好,“白鹿原”也罷,都被輿論裹挾了。


    這種恓惶的感覺讓人很難受,讓張宣心慌慌地亂。


    接下來的日子,形勢和他預料的一樣。


    事情越鬧越大,全國出現了一波又一波的聲討。


    京城老王又出來刷存在感了,還是那句話:“廢都”就和“風聲”一樣,都是扒廁所打發時間的無聊書籍,可以當手紙用。


    張宣蹙眉,這傻鳥是在煽風點火?這個關鍵口又把“風聲”扯進去?


    以他的脾性,好想提筆和這傻子隔空罵一架。


    但思索一番後又放棄了。


    與這人吵架自掉身價不說,還容易在這個關鍵時期引火上身。


    “風聲”正在大賣呢,不劃算。


    不過張宣不是那種隻挨打不還手之人,在小本本上可把這傻子給記上了。


    北邊有位“德高望重”的老學者上綱上線,在報紙上發文稱:要聯絡一批知名作家一起聯名上書,要求徹底封殺“廢都”。


    張宣也接到了電話。


    電話一接通,那頭就問:“是三月嗎?我是xxx。”


    張宣明知故問:“我是三月,您找我何事?”


    那頭說:“廢都的事你聽說了嗎?你有什麽看法?”


    張宣迴答道:“抱歉,最近我一直在閉關潛心創作,幾個月沒出門了,沒怎麽關注外麵的事。”


    那頭不依不饒,“沒關係,我說給你聽……”


    張宣無語,把電話擱一邊,不聽也不迴。


    雖然之前把“廢都”看做競爭對手。


    但如今老賈困難了,自己還沒下作到去落井下石。


    做人得有風骨,不屑去落井下石!


    不直接掛你電話就已經是給麵兒了,別他娘的仗著年紀大就倚老賣老,我可不會慣你。


    張宣翻了數十份報紙,發現清一色的批判聲。


    好不容易找到一則有份量的聲援,但人家還不敢明說。


    麵對采訪,國學大師、文藝評論家季老先生委婉表達:“廢都”20年後將在國內大放光芒,同時極好的對立就是極壞。


    張宣感歎:大家就是大家,眼光極準。


    事實證明,老賈後來起勢還是憑借的“廢都”。


    ……


    在這個節骨眼上,陶歌來電話了。


    陶歌問:“你看報紙了嗎?”


    張宣迴答說:“看了,天天看,準時看。”


    陶歌問,“你有什麽感受?和姐說說。”


    張宣反問:“真說?”


    陶歌示意:“說!”


    張宣開口:“一群人眼紅罷了。”


    陶歌笑了,然後揶揄:“有人說你年少輕狂,不尊重前輩。”


    張宣明了,“是那個xxx?”


    “嗯,是他。”


    陶歌“嗯”一聲,道:“你把人家晾了半個小時,人家可是口水都講幹了。”


    張宣撇撇嘴:“活該!我不發表意見已經是極大尊重他了,他還想怎麽樣?”


    接著他問:“xxx是不是也想給我上崗上線?”


    陶歌說:“是有這個苗頭。但人民文學不是吃醋的,已經壓了下去。”


    張宣真誠說:“謝謝姐。”


    “哈!你看,每次我隻有給你做了點實事,你才會叫姐。”陶歌不講情麵,直接血淋淋捅刀子。


    張宣臉皮厚實得很,自動揭過這一茬就問:“出了這麽大的事,老賈如何了,有聽說沒?”


    陶歌說:“能如何,隻能先避避風頭咯。”


    隨後她看一眼辦公室外麵,壓低聲音說:“姐告訴你一個消息。”


    張宣心一動,緊著問:“什麽消息?”


    陶歌說:“‘白鹿原’在這個關鍵時候出事,人民文學內部原本支持它送選茅盾文學獎的那一批人出現了分歧。


    有的雖然還堅定支持,但有些沉默了,更多的在觀望。


    你的機會到了。”


    張宣明悟:“觀望的那批人,是覺得還有選擇?是在等我的新書,想看了我的新書再重新做選擇,對嗎?”


    “你猜的對。”陶歌如是說。


    張宣沉吟半晌後,也沒虛偽,說:“‘潛伏’小說的初稿上個月完成了,這個月我已經對它進行了兩次校改。”


    陶歌驚喜問:“真的?”


    張宣笑說:“當然,我還能騙你不成?”


    陶歌說:“這段時間我一直沒打電話詢問你這事,就是怕影響到你,打擾你的思路。


    那你什麽時候能定稿?”


    張宣沉思一會兒,說:“都走到這一步了,不急。


    馬上就是期末考試,等我考試完再細細打磨一番。大概7月下旬吧,7月下旬應該可以最終定稿。”


    “行,姐等你電話,到時候我和洪總編會過來。”


    “成。”張宣應一聲,就好奇問:“老陳知不知道現在這情況?”


    陶歌說:“關乎他的切身利益,當然是知道的,怎麽,你怕他?”


    張宣莫名:“倒不是怕他,怎麽能說怕他呢?隻是真心覺著出一部優秀的作品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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