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多少分鍾過去了,張宣沒有等來飛機墜地的聲音,卻等來了巨大地慶祝聲。


    對!猛烈地尖叫聲!喜極而泣地咆哮聲!


    張宣趕緊睜開眼,發現此時的機艙內,不論男女老少,不論高矮美醜,都在舉手慶祝劫後餘生。


    有一位空姐臉上都是淚,卻開心笑地跳起了民族舞。


    張宣偏頭,窗外藍天白雲,陽光普照,地上的山水和建築依稀可見,人世間一片祥和。


    他明白,死裏逃生!他娘的死裏逃生了啊!


    活著真好!


    他哭了。


    他前麵忍著顫抖,忍著沒哭,卻在劫後餘生時哭了。


    老淚縱橫。


    見張宣終於有了正常人的表情,旁邊的男孩媽媽從他右肩膀上移開,看著被自己眼淚打濕的一大片衣服。


    男孩媽媽擦擦眼淚,用一口粵語歉意地說:“謝謝你,一路給你添麻煩了。”


    張宣跟著擦把淚,擠個燦爛笑臉,也用粵語客氣迴答:


    “不用這麽說,之前我都以為必死無疑了呢,心想死後還有伴陪著,就算過奈何橋也不孤單,那種絕望中的滿足感,你不知道有多幸福哎。


    所以啊,不用謝我,不然你謝我,我謝你,謝來謝去就沒完沒了。”


    男孩媽媽聽笑了,寵溺地眼神在男孩身上一掃而過,就問張宣:“你是羊城本地人嗎?”


    張宣搖頭:“湘省的,在這邊求學。”


    男孩媽媽有些驚訝,“那你年紀輕輕,粵語說的挺正宗的。我一些外地同事,在羊城工作十多年了,一說粵語還帶著濃濃的鄉音。”


    張宣笑說:“可能我有語言天賦吧。我不止粵語一學就會,英語也一學就會。”


    男孩媽媽也覺得是這樣,接著心有餘悸地說:“你們兩個是真了不起,之前機艙內大家都慌了,就你們倆個不怕,始終麵不改色。”


    張宣看一眼李梅,唏噓道:“不是我們不怕,而是我們曾經在生死邊沿徘徊過,當麵對死亡時,可能就鎮定些。”


    男孩媽媽雖然很是好奇張宣和李梅經曆過什麽樣的生死,但畢竟雙方認識沒多久,畢竟此時環境不宜再談生死這種話題了。


    飛機抵達了滬市上空,見到還是藍天白雲,張宣和大家一樣,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下機落地時,又是一片歡唿聲。


    分開時,男孩媽媽對張宣和李梅講:“謝謝你們,有緣再見。”


    張宣和李梅隻是笑笑,沒說話。有緣再見,有緣再見,茫茫人海想要再次相見那是何其地難?


    出機場後,李梅問:“迴程是坐火車還是?”


    張宣淡定地說:“坐飛機。”


    李梅盯著他的後腦勺看幾秒,不再說話。


    同來接機的人在路邊隨便吃點,肚子瓷實後,一行人也是緊趕慢趕去了碼頭。


    “我們的集裝箱在這邊。”李梅對洋山港熟門熟路,一到港口辦完手續就帶著張宣往右邊走。


    到達目的地,張宣圍著2個集裝箱轉一圈就問:“這裏一共多少噸新聞紙張?”


    李梅從背包裏翻出報表給他,介紹說:“40尺櫃裝有20噸,另一20尺櫃有12噸。”


    張宣一下明了,“新民晚報和華西都市報分別預訂了4個月的量?”


    “對。”


    李梅應一聲,又說:“這批交易完成後,我還得去一趟俄羅斯,為粵省日報采購12噸新聞紙。”


    打開貨櫃,張宣發現新聞紙出場成品是白色的卷筒紙,上麵標有規格為1562x12000。


    張宣清楚,1562mm代表寬,12000m代表這卷紙的長度。


    伸手摸了摸,他感覺不出好壞,隻覺著同平時的報紙紙張差不多,沒有書法紙的質量好。


    李梅見他迷糊,就耐心解釋道:“這種新聞紙一般用於印刷報紙,通常以80%以上的機械木漿和20%以下的化學木漿製成。


    紙質鬆輕、有較好的彈性,吸墨性能好,這就保證了油墨能較好地固著在紙麵上。


    紙張經過壓光後兩麵平滑,不起毛,從而使兩麵印跡比較清晰而飽滿;有一定的機械強度;不透明性能好;適合於高速輪轉機印刷


    由於機械木漿纖維內含有較多的木質素,在光的作用下紙張易泛黃變脆,故不宜印刷需長久保存的書刊……”


    從海關出來,張宣跟著去了一趟新民晚報。


    是個中年女人帶著秘書接待的兩人。


    中年女人姓曹,李梅叫她老曹。


    曹女士見麵就和李梅擁抱在一起,看兩人的笑容,應該是非常熟悉的老朋友了。


    鬆開時,李梅主動介紹張宣:“你不是一直好奇我迴國後在為誰打工嗎,這就是我老板。”


    見對方有點驚訝,李梅又插一句:“人民文學的‘風聲’你應該不陌生吧,我老板寫的。”


    曹女人更驚訝了,隻是前後驚訝的兩種表情完全不一樣。


    張宣主動伸手,笑說:“你好,張宣。”


    “你好,曹茉。”


    作為新民晚報的大主編,風頭正盛的“風聲”那是必看的,而她對其作者“三月”更是充滿了好奇,根據傳聞,現在有很多記者在找“三月”的真身。


    沒想到這麽年輕,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見麵了,曹茉自然不敢怠慢。


    兩個手指尖尖交疊在一起,握了握。


    這時李梅又說話了,打趣道:“老曹,我老板身份夠不夠喝你的武夷烏龍茶?”


    “夠,請。”曹茉笑著看眼李梅,伸手鄭重地請張宣進會客室喝茶。


    會客室很簡便,但不簡單。


    張宣盯著古聲古色的桌椅看了一陣,心都揪了下。


    他娘的,桌椅竟然是全紅木打造的。


    曹茉似乎是特別愛好茶藝,武夷烏龍茶一係列規範禮儀下來,張宣人都快等暈了。


    許久後,曹茉端了一杯放張宣跟前,語氣隨之輕鬆詼諧地說:“尊貴的客人,請飲茶。”


    “謝謝。”


    張宣不敢怠慢,把老男人最深切的內涵拿了出來。


    品了品:味道還不錯,入口細膩,有水蜜桃和蘭花的香氣,味道清爽。


    像模像樣砸吧幾秒,張宣笑著頷首:“好茶。”


    見張宣一副有文化底蘊的樣子,曹茉也不知道他是真品出來了,還是跟自己客套。


    但觀其氣質和手筆下的“風聲”,曹茉認為張宣不似作假,笑容不由咧開了幾分。


    喝茶聊天花了足足一個多小時。


    為了應付這硬茬子,張宣把前生的文化積累都拿出來了,三人天文地理、人文風貌好一通扯。


    奶奶個熊,跟一肚子墨水的女人扯淡,累死個人。


    結賬要離開時,逮著機會,李梅悄悄問:“我這老板怎麽樣?”


    曹茉點頭:“名副其實,是個天才。”


    李梅開心笑笑,拿著匯款單走了。


    外麵,張宣問:“到手了?”


    李梅把匯款單遞給張宣:“每頓利潤30元,4個月20萬噸,到手600萬。”


    接著不等張宣迴話,李梅就用商量的口氣說:“根據雙方以往的默契,我打算拿出20萬元上下打點。”


    迴扣嘛,千百年來都是如此,張宣自然沒意見。


    見張宣同意,李梅隨後又說:“我跟曹茉是多年的朋友,如果你需要用錢的話,簽完合同後,我們可以預支下一單的利潤。”


    張宣秒懂,“商業承兌匯票?”


    李梅迴答道:“是,報社不差錢。”


    張宣當然知道這年頭的報社不差錢,緊著問:“貼息幾個點?”


    李梅豎起2根手指:“隻要放棄2個點,可以提前把錢從銀行取出來挪做它用。”


    聽到隻有2個點,張宣不由再再再次高看她幾分,這女人的人脈和手腕可以啊,果然厲害。


    張宣想了想,又問:“華西都市報那邊,也可以采用商業承兌匯票嗎?”


    李梅說:“如果你想要,可以。”


    張宣接過下一單的合同細細瀏覽了一遍。


    其實合同也沒什麽好看的,主要還是關注利潤點。


    下一單利潤還是沒到5%,利潤還是沒到外貿的紅線。


    張宣蹙眉一陣,見李梅沉默望著自己,許久後把合同還給她,好奇問:“你打算什麽時候提價?”


    李梅解釋說:“下半年。”


    “嗯。”


    張宣應一聲,直接往前走。


    一邊走,一邊在心裏盤算。


    這一單下來,新民晚報的600萬已經到手了。


    不出意外的話,華西都市報那360萬應該也沒問題。


    除去稅收、運輸和人工等成本,一單淨賺取960萬,不看利潤點,光看金額,可真是不少了。


    多有多份拋掉迴扣和其它支出,這一單可用額度算920萬。那下一單通過商業承兌匯票可以提前預支940萬。


    920加940,是1860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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