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樓下遇到了鄧達清,此刻這老光棍正在哆嗦哆嗦地起早換煤球。


    見到兩人下來,老鄧扶了扶眼鏡,率先招唿:“你們這是要迴去了?這麽早的啊?”


    張宣迴答道:“不早了呢,我舅都已經來了。”


    接著他又囑咐:“老鄧,三樓的房子,到時候還得麻煩你幫忙接收下。”


    老鄧痛快地說:“這又不是啥子大事,不用你囑咐,我也會幫你把好關的。”


    張宣點頭,“那行,我們走了啊,提前祝你和沈教授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你倆路上注意安全。”


    “誒……”


    張宣揮揮小手,背著大包小包,頭也不迴地走了。


    帶著杜雙伶同誌出了學校。


    ……


    南門。


    阮得誌已經等在那了,見兩人來,也是把煙掐熄,下車幫著把行李放後備箱。


    上車,關門。


    阮得誌把四張火車票遞給張宣後,發動車子走了起來。


    張宣掃了眼四張臥鋪票,把票放杜雙伶手裏。


    然後說:“老舅,先繞道去一趟南方醫科大學吧,我同學陽永健在那等我們。”


    阮得誌溫和地說好。


    中大南校區離南方醫科大學不遠,大概15公裏左右。


    麵包車靠近南方醫科大學時,隔著老遠就看到了陽永健。


    旁邊還跟著一個孫俊。


    張宣揚手喊:“陽永健、孫俊,這邊。”


    等到兩人過來,杜雙伶開心地同陽永健擁抱一下,就轉身問孫俊:


    “呀,孫俊,這麽遠你還真來了啊,我真是佩服你。”


    孫俊看一眼陽永健,右手撓撓腦袋,嘻嘻笑著,不好意思接話。


    張宣問他,“你什麽時候來的?”


    孫俊咧個嘴,滋個潔白的大板牙笑說:“我昨晚來的。”


    張宣眨巴眼問:“陽永健昨晚招待你在哪睡的?”


    聽著讓人想入非非的話,孫俊嘿嘿笑著又不做聲了。


    倒是陽永健吹胡子瞪眼睛說:“張宣你這混蛋,不會說話就別說話啊,閉上你的烏鴉嘴。”


    接著又對杜雙伶說:“雙伶,你是要拖出點用身管管他了。你現在就這麽放縱他,以後結婚了怎麽辦?”


    奶奶個熊!


    半年不到,陽永健這娘們心壞了,一見麵就上眼藥。


    張宣不爽道:“雙伶,你別搭理她。她這是單身老姑娘綜合征病發,羨慕咱倆甜蜜蜜呢,你可得離她遠點兒。”


    杜雙伶抿笑著片他一眼,就拉著鬥雞眼的陽永健上車了。


    見狀,張宣誇張地對孫俊說:“我就服氣陽永健,那麽土那麽好鬥,心眼還小,你怎麽受得了的。”


    聞言,孫俊還沒來得及說話,車上立馬彪出一個土味聲音:


    “孫俊,你離他遠點,別被他帶壞了,上車。”


    “嘿嘿,永健,我聽你的……”


    孫俊哂笑一聲,乖順地像綿羊一樣上了車。


    呸,舔狗!


    祝你永遠是個鉛筆杆子,拿個鐵皮鏟子,頭上插個雞毛撣子,沒事包個狗皮毯子。


    ……


    久違地吵吵鬧鬧,氣氛甚好,四人嘰嘰喳喳聊著,一下就到了火車站。


    不知道為什麽,也可能是條件反射,每次到達火車站,張宣都會下意識想起“人山人海”這個詞。


    一眼望不到邊的麻布袋,天南地北的人操持著各種口音,匆匆而過,他們為了各自的家庭,為了各自的命運,長年累月漂泊在外。


    隻有每年這個時候,他們才像候鳥一樣迴遷。迴家看看老人,看看孩子,看看年輕時貌美如花、如今早已是黃臉婆的媳婦。


    正所謂有錢沒錢,迴家過年。


    甭管在外邊過的多麽心酸,受了多少白眼,但此刻都堂堂正正,眼裏盡是喜悅,充滿期盼。


    在這比角馬群還擁擠的羊城火車站,咫尺之間唿吸都困難。


    張宣右手護住杜雙伶,左手拖動著行李箱,隨著洶湧的人群步步地移。


    陽永健這朵鮮花早已經不是當年了,瘦弱的身子骨在人群推搡中很是吃力,好在還有孫俊這坨牛糞在,勉強護住了周全。


    緊趕慢趕,在人推人、人擠人中,四人終於上了火車,找到了臥鋪間。


    鬱悶的是,四張臥鋪票隻有一個下鋪。


    其它三張:有兩張中鋪,一間上鋪。


    見張宣犯難,孫俊主動說:“張宣你個高,你下鋪吧;我最矮,我睡上鋪。中間的床位歸雙伶和永健。”


    張宣眼睛一亮,哎呦,孫俊你是個善解人意的,你是個知情趣的,竟然把老夫的心裏話說的一字不落。


    好嘛,難題解決了,各就各位,睡覺休息。


    一聲汽笛響,火車況且況且……


    張宣望著對麵同是下鋪的少婦,總感覺有些麵熟,總感覺在哪裏見過一樣,但就是記不得她是誰了。


    再世為人,這種情況他已經出現過好幾次了。


    這豐腴少婦也感受到了帥哥的目光,但一點也不介意,自自然然躺下,然後也是閑得無聊地瞅他。


    四目相對,你瞅我,我瞅你。


    瞅著瞅著……


    張宣心裏在罵娘,這年頭的風氣已經爛成這樣了嗎,見到好看的男人就敢下勾嗎?


    再瞅一陣,張宣血液沸騰了,娘希匹的,我敗了還不行嗎啊。


    遂背過身子,不再看人家。


    隻是鬱悶著鬱悶著,張宣腦瓜子猛然一亮,終於記起來她是誰了。


    她是小鎮上那獸醫的女兒。


    這女人在有著“小香江”稱號的樟木頭開理發店。


    前生自己兼職做外貿時,送一個挪威客戶去過她這裏兩次,理發手藝挺好。


    隻是現在不知道怎麽跑到羊城來坐火車了。


    說起來自己的挪威客戶還被她坑過一次呢,進了局子,導致那單都黃了。


    損失好大。


    ……


    火車離開羊城,經過韶關,到了郴市時,外麵的光景變得不一樣了。


    沒了城市煙火,隻有丘陵遠山、黃土地低矮人家。


    第184章 天下無人不識君


    寒冷的朔風在咆哮,鬆樹、杉樹、落葉喬木孤零零地立在大雪裏,白茫茫一片。


    車間有點冷,張宣站起來給雙伶同誌緊了緊被單,又瞄一眼睡著了的陽永健和孫俊,也是慢慢坐了迴去。


    值價的東西太多,他不敢睡。


    要是哪個不開眼的小偷把裝著“潛伏”小說的背包順走了,那還不得哭死去。


    無聊……


    眼睛晃著晃著,又晃到了對麵少婦身上。


    小少婦瞄一眼斜上麵睡熟了的杜雙伶,就開口跟張宣打招唿道:“你們也是邵市人吧?”


    張宣說是,然後好想問一句:你們的理發生意怎麽樣?


    見到是老鄉,小少婦來了興趣,進一步問:“你們是哪個縣的?”


    張宣懶得費口舌,幹脆利落地迴:“迴縣,前鎮的。”


    小少婦用手抻著下巴,帶笑問:“哎喲好巧哦,我也是前鎮的,你是前鎮哪裏的?鎮上的,還是下麵村子裏的?”


    嘿!這娘們囉哩囉嗦,還打蛇隨棍上了。


    沒看到我不想搭理你,在敷衍你嗎?


    奶奶個熊!


    我都放下前生恩怨了的,你一定要逼我賤一下你嗎?


    張宣也一副高興的樣子說,“石門站你知道不?”


    女人說:“知道。”


    張宣又道:“石門站旁邊有個劉獸醫,你聽說過嗎?”


    小少婦頓了頓,高興點頭,“劉獸醫我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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