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還是試試水的階段,但他心裏忽的明亮了很多。


    作為一個重生的老yb,男男女女情情愛愛那一套不要看得太多。小年輕那句話怎麽說來著,要想生活過得去,身上就得帶點綠……


    作為旁觀了“知音”雜誌從崛起到沒落的他來說,差不多把這本雜誌存在的理由摸透了。


    知音雜誌現在有龐大的讀者群。而且由於這時代的文化背景原因,國人尤其是中年以上人群,大多屬於情感壓抑型,其伴生的一個特點是,喜歡窺探他人涉及男女的私生活,饑不擇食,即便是最低劣的,最虛偽的,卻也是最需要的。


    這些人往往喜歡呷一口茶,然後舒舒服服坐著,為那些綠帽文章拍手叫好。


    而什麽叫綠帽文章?


    張宣早早就把握住了此類讀者的扭曲心裏。


    隻要提筆寫出“那些戀愛中的男女智商都是負數,就算綠色的帽子給你織了一個又一個,你還誇對方手藝好”的文章,保準口碑不錯,賣得好,然後稿費就多。


    當然了,張宣筆下從不寫普通人。因為那些為了生存而討活計的底層人勾不起那些讀者的嗨點,無法讓他們在幸災樂禍中享受一點優越感。


    隻有寫倒黴的名人或倒台的某某、企業家涉及的男女關係,才能讓他們叫個滿堂彩,大發感慨地指點春秋。


    這就是知音雜誌存在的理由。在不過線和不涉及敏感問題、敏感人物的前提下,隻要“火”,被誘惑的讀者多,雜誌發行量就大,那麽作者收入也高。為此,知音組織此類稿件,也舍得下本錢……


    信中約稿說千字一百五。


    這稿酬相對於其他書報雜誌算比較高的了,但對於“知音”這種大型刊物來說,隻能算一般般。


    而且這時候的“知音”是月刊,每個月一篇稿,每篇五千字,其實也沒多少錢。


    一心想著多掙幾個子的張宣歎了口氣,看來目光還是得多放在其他報紙上。


    比如《瀟湘都市報》、《長沙晚報》、《瀟湘晨報》、《今日快報》、《市場指南報》等幾家都市報紙,雖然這些報紙一篇幾百字的文章,稿費隻有20元到50元不等,但勝在可以數量多。


    如果一個月運氣不錯的話,也是能掙幾百塊錢的。


    要知道現在很多人的普通工資都還停留在100到200左右,沿海高一點的也就400或600一月頂天了。


    這樣一想,其實也是一筆不菲的收入了,張宣本應該滿足。


    可是一看到家裏亂糟糟的光景,那累積的幾萬外債多想一秒都會讓他覺得慌亂。


    都說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


    在這個社會大變革時期,張宣抽抽鼻子都能聞到空氣中滿是錢的味道,他也好想放下學業去深城闖一闖,去海南闖一闖。


    去擼胳膊子掙幾個錢,幫家裏改善下生活,他是真的不想過著吃了上餐愁下餐、十餐有八餐是紅薯飯的日子了。


    這半年他做夢都在想著掙錢,甚至連正經的、不正經的掙錢門道都想好了一個小冊子。


    這個時期正經的門道千萬條,就不說了。


    就說不正經的吧,張宣覺得憑借自己這張讓人賞心悅目的皮囊,到了外邊也不會餓死……


    正所謂年少不知軟飯香,錯把青春插錯秧;年少不知富婆好,錯把少女當成寶。遇良人先成家,遇貴人先立業,遇富婆成家又立業。


    掙錢的心情很急切啊,急切到願意光著身子滿世界打滾一圈。


    可是撇一眼骨瘦如柴、皮膚有點鬆垮的母親,張宣又把這顆火熱的心給強摁了下去。


    他曉得,要是自己提出放棄高考出去掙錢,阮秀琴同誌準會變臉比變天還快,操起掃把,背後哭著喊著“我不活了喲……,你個挨千刀葛……”,然後拚命三郎樣的,撒丫子追自己到天涯海角。


    思來想去,強行安慰自己現在還沒有做好掙錢的萬全準備後,兜兜轉轉,張宣那掙錢的辦法又落在了稿酬上。


    畢竟自己做過大學老師,平時看書看報也挺多,這事倒難不住他。


    坐在病床邊緣,張宣拿出筆墨略一思索就開始寫,這次要寫的故事是“夜半空調鬧鬼,原來是人作怪”……


    他打算創新,在奢靡的情情愛愛私生活方麵升華一下,加點靈異,加點驚悚,加點情懷。


    希望用這種方式得到更多讀者的喜歡,得到編輯的進一步青睞,把這稿酬再提一提。


    用爬格子的方式手寫5000字,張宣一直從中午寫到下午,手腕有點生疼。


    第3章 婚姻


    期間,有著初中文化的阮秀琴在旁邊駐足了一陣,後來看到某些片段覺著尷尬,才臉紅紅地走了出去。


    ……


    傍晚。


    張宣的大姐張萍來送飯了。


    望著這個有張如花似玉的臉、卻小學文化都沒畢業的大姐,張宣覺得挺對不起她的。


    上輩子他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兩年後,接到過大姐打來的電話,繞了好久才開口說她家裏的木房子被火燒了,準備建紅磚新房,問他借八千塊錢。


    他那時候是個月光族,哪有八千塊錢借?


    迴想起大姐掛電話前的長久沉默,張宣就覺得挺不是滋味,自己讀書出來了,卻幫不到家裏人,太沒用。


    飯是紅薯飯,菜是清炒萵筍葉子,外加荷包蛋。


    知道兒子不愛吃紅薯,分飯前阮秀琴把浮在上層的紅薯粒都扒到了她自己碗裏,剩餘的白米飯都給了他。


    張宣默默看著這一切,沒有抗拒,端起碗就開吃,隻是飯到嘴裏卻覺得很心酸,眼淚止不住的在眼眶裏打轉,好想哭。


    飯吃到一半,阮秀琴想起來了什麽,端個碗走到窗前往下麵瞧,末了盯著那個蹲縮在花壇邊沿的泥水工,問:“陽恩德送你來的?”


    “嗯。”張萍有些忸怩,但還是甕聲甕氣應了一聲。


    聽到陽恩德送來的,看到大姐這幅羞澀樣,張宣一下就覺得飯不香了。


    陽恩德這人嘛,雖然長相一般,但個子高、手腳勤快、不偷懶、泥水活做的好,性子很能忍,從不亂發脾氣,沒有不良嗜好,不亂花錢。這是他的優點。


    但這人是一個孝子,而且是一個愚孝子,對他那愛吵嘴的刻薄母親是千依百順,言聽計從。


    上輩子,大姐嫁過去,前三年過得還不錯,可是頭胎和二胎都是女兒後,情況就不一樣了。


    那薄涼的親家母三天兩頭挑大姐的不是,而大姐又是一個受氣包子,受了委屈不會還嘴,就知道躲起來哭。哭多了,有時候也會在心裏詛咒這個老妖婆早點死,然後日子好過一些,可是那老妖婆活過了95哇,硬生生把大姐自己熬成了滿頭白發,死在了前麵。


    為這事,阮秀琴沒少和那親家母罵架。


    而這時候的陽恩德去哪了?


    他做起了隱身人,誰也不幫,也不調停。隻默默做一件事,聽他母親的話把持家裏的財政大權,然後跟施舍乞丐似的,每個月給大姐五塊十塊的生活費去買肉、去趕集。


    三兩步來到窗前,尋到那個吸葉煙的身影,張宣差點跳了起來,奶奶個熊!


    上輩子著了你的狗當,這輩子你個癩蛤蟆竟然還敢出來!


    看我不折了你的美夢!


    ……


    不動聲色吃完晚飯,目送牛糞騎著二八大杠帶著鮮花走了。


    張宣就問:“媽,你還真打算把大姐許配給陽恩德啊?”


    阮秀琴坐在床邊,意外地看了眼此前從不摻和這事的兒子,抬頭問:“你好像不喜歡他?”


    張宣直點頭:“村裏給姐做媒的那麽多,你怎麽就相中了平平無奇的陽恩德?”


    阮秀琴想了想說:“其實我更偏向生產三隊的歐陽勇一些,這伢子伶俐,賣相也不錯,家庭條件拿的出手。他們一家子都挺滿意你姐的。


    隻是你大姐這人,從小就不太聰明,加之腦袋又被貨車碰撞過,就更沒以前好使了。”


    講到這,阮秀琴頓了頓,繼續說:“我怕你姐愚笨,跟了歐陽勇,以後守不住他,到頭反而一場空。而陽恩德就不一樣,雖然他們家在村裏是出了名的摳門小氣,但為人踏實肯幹,是個過實在日子的人。”


    說到大姐蠢笨,張宣一下子都不知道怎麽反駁了。


    因為這姐在讀書上確實笨的可以啊,五年級留過級不說。小學升初中的升學考試,人家老師都不讓她去考,放她留在教室裏守門,就擔心她的個位數分數拉低平均分,影響學校排名。


    在這一點上,阮秀琴腦筋傷透了十多年、到至今都還沒想通:為什麽老二老三腦子這麽靈泛?老大就這麽的截然不同?


    有時候阮秀琴會禁不住想,難道老二老三是隨了自己?老大的基因是遺傳自丈夫?


    不過說到歐陽勇,張宣的記憶一下就出來了。這人跟風了他那村主任爹,喜歡打摩絲,喜歡白襯衫西褲皮鞋,比較注重自我打扮,在這年頭,看起來像個風流胚子倒也不假。


    但看人真的不能看表像。人家用一輩子的行動打臉了村裏人,證明什麽是寵妻狂魔,什麽叫好男人。他那老婆各方麵還不如張萍呢。


    沒有和阮秀琴去爭辯,張宣靜了一會又問:“您老看中陽恩德,其實還是圖他以後能幫家裏做農活吧?”


    見兒子猜中了自己的小九九,阮秀琴沒反駁,低沉地說:“我身子骨不好,做不來重活。你以後讀書出去了的。你二姐記恨我不送她複讀,還不知道會不會迴來了,家裏的田土不能荒廢,需要一個幹農活的。”


    得了吧,期待陽恩德幫你幹農活,還不如指望母豬會上樹啊,張宣暗自吐槽一番,卻也沒說出來。


    因為他沒法跟她說叨今後幾十年會發生的事。


    而且母親在社會底層的農村為溫飽掙紮了幾十年,一些見識一些想法都局限在這個時代,不能怪她,也沒法在精神上改變她。


    晚上六點半左右,醫生來查房了,檢查一遍張宣的病情,就對阮秀琴說:“恢複得很好,再觀察兩天可以出院。”


    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阮秀琴鬆了一口氣,連忙表示感謝。


    倒是張宣問:“醫生,能不能明天就出院?我都好幾天沒洗澡了。”


    醫生聽得愣了愣,目光在兩人身上來迴掃了遍,似乎明白了張宣的心思,省錢。住院花銷太大了。


    沒為難人,善良的醫生能理解他們的苦處,於是沉吟一陣說:“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明後天還是要來醫院一趟的,讓我看看情況。剩下的藥你拿迴村裏打,如果有遇到不適就要及時來醫院,千萬別托。”


    “誒,好。”張宣老早就想出院了,但礙於母親的關心和固執,沒強行強,現在醫生鬆了口風,心情頓時愉悅不少。


    聽到兒子自作主張和醫生達成協議,一旁的阮秀琴嘴巴張了張,最後還是沒說什麽。家裏欠了一屁股債呢,錢能省一個就省一個吧。


    這個晚上,張宣繼續為其它都市報寫稿子。


    阮秀琴在一邊小心翼翼地收拾東西,為明天出院做準備。


    ……


    一夜過去,老天變臉了,晴天不見了,刮起了朔風,下起了雨雪。


    雪花從天上密密麻麻的往下砸,地上是鋪了一層又一層。


    早餐是就著醃菜吃了幾個冷麵饅頭,匆匆糊弄完,母子倆辦完手術出了醫院。


    東西不值價,卻又多又雜又煩心。張宣感覺自己此刻像個養蜂人,桶子被子熱水壺像蜜蜂一樣掛滿了周身四處。


    走路都惆悵。


    似乎見不得兒子辛苦,同樣空不出手的阮秀琴伸頭望了望來路,沒見到張萍,也沒見到那高個子陽恩德,頓時歎了口氣。


    阮秀琴自責地說:“昨晚就不應該省這個電話錢的,打個電話要你姐來接你多好,你姐皮膚粗實耐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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