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喜迴頭看看忙碌的母父,她家這餛飩攤子,也是近兩年在龔喜的幫助下才開起來的,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龔喜開始具體計劃自己未來的出路。


    “嫁人和留父母身邊其實是一個選擇,這倆尋常妻夫,潛意識裏就覺得女人沒有能力獨立生存。所以我不會拘於家庭之中,我得出去,去外麵的世界走走看看,找點商機和錢路,然後把自己的生意做起來。”


    “你昨天不是剛說,女人必須要有孩子男人嗎?這會怎麽嫌棄起嫁人來了?”英媂嘲笑道。


    龔喜搓搓臉說:“是要嫁人,但那得等我掙夠了錢,見夠了世麵以後才行,總不能挑都不挑地隨便找個男人呀!”


    阿鸞可惜道:“那你這麽多年的修行豈不是全白費了嗎?”


    “怎麽會白費了?最起碼,以後我有一身功夫,未來遇到地痞流氓也不用怕了。俗話說的好,技多不壓身,靈力用在修仙上還是日常生活上,隻是不同人不同選擇罷了!”


    英媂點點頭讚同道:“這也是一個值得深挖的選擇,至少做生意不會限製性別,但此路不會容易,就算你有商業頭腦,可涉及到錢財必然將麵臨更大的挑戰。”


    龔喜笑說:“那是自然,不過世上所有事都需要挑戰。哎~你們呢,都老大不小了,你們未來打算幹什麽呢?”


    阿鸞一提這個就蔫了,她有氣無力道:“未來?未來幹什麽不是我能說了算的,那要看主母要如何安排我了。”


    英媂摸摸她的腦袋說:“別擔心,等我這次進了天門後,定讓主母放你自由身。”


    花稻問:“英媂你真的能打到最後嗎?我不是在質疑你的實力啊,其實從曆屆的勝利者來看,多是那些高門子弟,凡徒屈指可數,我懷疑這中間是不是有何陰謀,刻意攔截了底層徒子?”


    英媂擺擺手道:“莫擔心,神來殺神,魔來殺魔,這個天門我必是要進的!”


    四人又聊了一會,龔喜突然提議,明天反正都沒比賽,不如跟她去倒賣些小首飾,掙點零花錢花花。


    破落幫沒別的特點,就是窮!窮到何種地步呢?就說修練時的課本,四人都隻夠買一套來輪著看,平日裏手中湊不出兩個子,看見好吃好喝的,就隻能盯著別人吃過過眼癮,吃飯的盤子碗從來不用洗,頓頓舔得精光。


    所以一聽龔喜有掙錢的門路,哪有猶豫的道理,去呀!


    做生意是需要本錢的,就說龔喜要倒騰的小首飾,想法是挺好,天門大賽期間難免會有私定終身的情侶,需要點定情信物來助興,這時候倒賣首飾再合適不過。


    但進貨就得花一大筆錢,龔喜不顧母父反對,將家裏的積蓄全給掏走,又逼著花稻讓她把上月的稿費交出來,四人拚拚湊湊才勉強拿出一點本金出來。


    進貨的地點離賽場有點遠,需要跑個二十多裏地,去運河邊上取。她們一路小跑,待傍晚時分才來到了碼頭。


    夕陽下,寬闊的河道停滿了商船,晚風夾雜著潮氣鋪麵而來,卸貨工們吆喝著將貨物從貨倉搬到牛車上。這裏大大小小聚集了將近百來個商隊,其中各大宗派的商船也混跡其中,英媂幾個做不起宗派的生意,隻能去不起眼的小碼頭口等私人貨商。


    跟龔喜同樣想法的人不少,不少小販圍在河邊等著船靠岸,龔喜提醒幾人,等船靠岸後,聽她的口令,隻要說上,她們就衝過去搶貨,要不顧一切地往包裏裝,能裝多少裝多少!


    幾人做好準備,全都蓄勢待發。


    幾條裝滿貨箱的烏篷船,慢慢悠悠地靠近了碼頭,船剛靠岸,還沒等船夫拋錨,圍著的小販就一股腦地衝了上去,眾人全舉著錢袋子,推搡著搶貨箱。


    英媂幾個也撒開了腿要跳上船爭奪,結果被龔喜攔住說:“不是這個,不是這個,這都是些好貨,咱們怎麽買的起,聽我口令,還沒到時候!”


    等船上的箱子一個個地全搬走後,龔喜才提醒幾人做好準備。


    這時,一大群裝扮更為寒酸的小販擠到了泥濘不堪的河堤邊緣,船上的工人拿著鐵鍬開始鏟船底的殘次貨,這些全是挑剩下的珠子玉石,沒有拋光打磨,也沒有精雕細琢,就這麽隨意被人鏟著從摻著泥沙的船底拋了出去,落在同樣髒亂的河岸邊上,引來無數窮酸販子哄搶。


    龔喜帶著姐妹不管不顧地赤腳衝進泥水裏,撞開爭奪的女男老少,將肮髒腥氣的珠石撈進腰間口袋的裏麵。競爭非常激烈,為了這點破玩意,有人甚至動手打了起來,你一跟頭我一屁股地摔在泥水裏,全成了髒猴。


    英媂幾個也不例外,渾身上下都裹滿了淤泥,好在她們有功力傍身,雖然吃了幾口臭泥巴,但全都滿載而歸。


    這些殘次品都是論斤賣的,她們把各自袋子裏的珠石挑揀出來,放到珠寶商的秤盤上,一量需要五兩銀錢。


    “什麽?怎麽這麽貴,就幾塊破石頭居然要五兩?!”龔喜吃驚地大叫,她們此次總共才拚湊夠二兩錢。


    賣貨的仆人白了她們一眼道:“這裏是專供天門大賽的,物價上漲也必然,要不要?不要趕緊給其她人!”


    龔喜忙說:“要!不過我們還沒買夠,你先把這些裝起來。”


    四人拎著袋子,假模假樣地迴到河堤上裝作撿石頭,實則是背著身子暗暗討論,為那三兩錢想辦法。


    “龔喜咋辦啊?要不咱們少要點得了。”花稻發愁地問,她反正是一個子都沒有了。


    龔喜嘖嘖道:“不行不行,這東西可都是好幾十倍的利潤,不能就這麽放棄....”


    幾人四處張望著,妄圖從周圍扒拉點錢出來。


    哎!你別說,事情還真有了轉機。


    英媂直起腰,抹了把滿臉的泥水,正思考如何是好呢,忽聽身後有人叫她。


    “英媂?是你嗎.....”路邊停著一輛樣式豪華的馬車,朝羽茉掀著轎簾伸出腦袋往這張望。


    看四人那邋遢樣,朝羽茉一時不知該不該和英媂相認,萬一她正在落魄中,被自己看到了那多尷尬。


    但英媂才沒那麽多想法,直接揮手大喊:“好巧啊,朝大小姐!”


    得到迴應後,朝羽茉便放心大膽地下車朝她走去,雖然不禮貌,但朝羽茉還是忍不住笑道:“你們幾個在這玩什麽呢?為何把自己弄成這般模樣。


    四人聚到朝羽茉身旁,捅著英媂讓她開口。


    ”那個朝小姐,你身上有沒有錢啊~我們幾個需要三,三.....”英媂覺得無緣無故就朝人家借這麽多,難免有些不好意思。


    但朝羽茉不等她說完,就直接從荷包裏掏出一錠亮堂堂的銀塊遞與她道:“三十兩還是有的,這個拿去吧。”


    哦~哦~哦~四人眼都瞪直了,活這麽長時間,第一次見這麽多錢,英媂臉都扯開花了,她也沒推辭急忙道謝:“哎呀!真沒想到朝小姐如此仗義,放心!我們日後定會連本帶利的還給你。”


    而後,她把沉甸甸地銀錠子交給身後的姐妹,龔喜忙帶著其她人去換貨。


    朝羽茉笑笑說:“一點小錢不必在意,你們先用著,不急還。”她本就沒把那點毛毛錢當迴事,但為了照顧對方自尊,也沒說不用還。


    英媂拿人錢短,對朝羽茉的態度是一百八十度大逆轉,倆人站原地有說有笑地談論著,天轉眼便黑了,河岸邊升起了一片暖黃色的漁火。


    朝羽茉雖說隻是朝雁派的長女,算不得正統的門派繼承人,但她能力出眾,自小就跟著母親打理門派瑣事,這麽多年鍛煉出了一身統籌大局的好本事,在幼弟沒長大之前,她一直都兼管著朝雁派的大小事務。


    她為人義氣,能力出眾,雖然二十出頭,但卻成熟穩重,讓人願意信服。此刻,她有意拉攏天賦異稟的英媂,也是想與之交好,日後英媂發達了,也能照顧朝雁派三分。


    “朝小姐,我看你修為也不潛,等以後賽場上碰到了,咱倆可得好好切磋切磋,哈哈哈哈~”


    “自是自是......”朝羽茉抿嘴禮貌微笑。


    雙方還想深談,但有人卻等得不耐煩了,轎子裏的明冷撩起窗簾催促:“天色已暗,什麽時候上船?”


    英媂轉身去看打斷之人,竟然是大美人!


    竟然是那個潑皮!明冷急忙把窗簾放下,阻斷了外麵那雙肆意放蕩的目光。


    “嘖嘖,可以啊你,居然金轎藏嬌,把這大美人都收到——-”英媂剛想調侃一下,便被朝羽茉拉住暗暗使眼色。


    她低聲在英媂耳邊道:“他是我表弟,別忘了,光明派的主母是我姑母。”


    “哦哦,哈哈哈抱歉~”英媂尷尬地撓撓腦袋。


    好在朝羽茉這人好說話,沒有在意,倆人相互道別,然後踩著流螢似得燈火各自離去。


    朝羽茉坐迴車中,身旁的明冷問道:“表姐認識那個人?”


    “今天大賽上的初識,她是小派別裏的凡徒,但能力不一般,便想結交一下。怎麽,你也認識她?”


    明冷沒說話,搖搖腦袋便不再多語。


    第8章 尤人


    看著身旁少言寡語的表弟,朝羽茉心裏暗暗歎氣。


    世人不知,孤傲俊美的冷仙君並不是常人所期待的翩翩貴公子。他自幼便被師傅,也就是他的親小叔帶去深山教授,長年累月地閉關修行,隔絕了一切世俗,雖說功力確實了得,但落下個孤僻自閉的性子。


    明冷心智單純,厭惡社交,經常把自己關屋裏一整天不出門,若有人要與他交談,則緊閉雙唇不發一言。


    姑母朝婉歌發現兒子不對勁時,明冷已經十五,她急忙終止了兒子的閉關,強行將明冷接迴光明派恢複,雖說有些成效,但到底與正常人不同。


    朝羽茉就是受姑母之托,帶著明冷出來見世麵的。光明派名下的產業眾多,日後終將落入繼承人明冷之手,此次她們前來接引的船隊,便是光明派的主要行商之一。


    “哎呀,冷公子和朝大小姐親自來接引,胡某人真是不勝榮幸啊!~”船長帶著手下熱情地將倆人迎上船,他對朝羽茉十分熟悉,隻是這個光明派的大少爺,卻是第一次見,沒想到此位少年十分神秘,哪怕到自己家地盤,也帶著冪籬將臉遮得嚴嚴實實。


    胡船長的船可是個大家夥,上下三層倉,從船頭走到船尾都要一炷香的時間,工人們穿梭其中搬運著貨物,她們一行人則舉著夜明珠製成的燈籠,慢悠悠地檢閱著商品。


    “這些是南邊來得絲綢,前麵是西域過來的香料,再往前便是北疆發來的牛羊皮料.....”


    “胡船長辛苦了,後麵我們會派人過來對帳,這些日子你暫且先在我們定得酒店裏稍作休息,好好享受下天門大賽的熱鬧.....”


    朝羽茉與船長侃侃而談,一旁的明冷就靜靜站在表姐身後,不做聲也不動地,直到談話結束準備迴去,胡船長都沒和東家聊上一句。


    坐上迴程的馬車,朝羽茉開始總結明冷今天的表現:“見到船長,你本該和他互相問好的,另外,在他介紹商貨時,作為東家,你要及時迴應他的話。這些人未來你要經常與之合作,所以讓他們記住你很重要,還有.....”


    “師傅到了。”沉默的明冷突然打斷了朝羽茉道。


    “什麽?”


    明冷轉著小指上的尾戒,悶悶道:“已經到我的住處了。”


    半山腰上的別院裏燈火通明,明冷在眾仆人地擁簇下進內屋休整。


    從下車,換衣,用餐,沐浴,更衣.....整個流程,共有四十多人服侍,明冷全程隻需抬手張嘴便可。等一切都完成後,他才屏退仆從,自己慢騰騰地往後院走去。


    離開師傅已經兩年,但對他的懼怕卻有增無減,明冷的腳步越發緩慢,他躊躇著,不知該以何種心態去麵對師傅。


    十一年前,明冷剛滿六歲,而他小叔明佐仁的修為剛好突破天坎,成為修仙界裏功力最強者,離成仙升天隻有一步之差。然而明佐仁發現,自己現在無論如何進補修練,他的功力都如一潭死水般紋絲不動。


    為了早日得道升仙,明佐仁決定斷絕世俗紛擾,進山專心修練。出發前,他的同胞哥哥,光明派的主教明佑鏜,讓兒子明冷拜他為師,跟著小叔一起進山閉關。


    明佐仁生性冷漠,麵對自己年幼的徒弟,除了教習修為外無任何感情交流,他對明冷說得最多的話便是‘閉嘴’,明冷雖飽受孤獨與打壓,但他不敢跟母父抱怨絲毫,因為所有人都會告訴他,這是為他好要知足。


    吱呀~沉重的木門被推開了,大廳裏一片昏暗,正前方的帷幕後坐著個熟悉的身影,夜晚的涼風吹過,挾著絲絲縷縷的陰氣鑽進明冷的鼻孔中。


    “不許點燈!”威嚴的嗬斥聲阻止了明冷從袖口掏夜明珠的舉動。


    “過來,我有話要與你講。”


    戰戰兢兢地跪到帷幕前,明冷直起腰板等待著師傅的吩咐。


    “天門開啟後,你要替我去昆侖仙境取一仙器。”帷幕後的身影佝僂著軀體,每說一句話,語氣裏都夾雜著嘶啞的痰音,仿佛一台快要散架的鼓風機,明明脆弱不堪還要喧囂著自己強大。


    明冷忍不住地關心道:“師傅,你近來可好?”在他離開師傅時,明佐仁還是個健壯精神的中年男人,為何僅僅兩年時間,師傅就變成這般模樣?


    黑夜隔著帷幕,讓明冷看不清男人的臉,隻聽他講:“休要廢話,按我說的做,長兄已經給你安排好了直通天門後的賽道,你要盡快進裏麵找到十二仙器裏的熾陽木,帶迴來急用。”


    直通天門後的賽道?這不是在給他安排捷徑,讓他作弊嗎?明冷張張嘴剛想反駁,又馬上將話吞進了肚子,出來太久,居然會下意識地想反駁師傅,真是大不敬!


    明冷低頭迴道:“是。”


    ..........


    天門大賽照常進行,今日破落幫的人沒有賽程,全都守在場子門口擺賣飾品。


    昨天她們熬了一個大夜趕製,將買來的珠寶玉石清洗拋光,終於讓蒙塵的寶石露出了本身的光彩,再運用靈力給它們打孔穿繩,一條條色彩靚麗,渾然天成的項鏈便做好了。


    當然,破落幫的主打並不是成品的項鏈手串,而是主推現做現賣的自助模式。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全場二十個珠子十文錢,統統十文錢,隨便挑隨便選,現場加工自由搭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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