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真的是虛空大人?”婦人又偷偷地瞧了楊開一眼,輕聲問道。


    花青絲笑道:“你既在家中有供奉畫像,為何真人當麵卻不認得了?”


    婦人臉色微紅:“不敢相信。”


    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身份卑微低賤,天大一般的人物忽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總有些不真實的虛幻感。


    “那你豈不是淩霄宮的花大總管?”婦人忽然又想起了什麽,訝然地望著花青絲。


    花青絲奇道:“你還知道我?”


    “真是你啊?”婦人伸手掩住嘴巴,一臉吃驚和崇拜,旋即解釋道:“淩霄宮虛空大人有一得力助手,身為女子,卻能代虛空大人執掌天下,這種事即便是小婦人也是有所耳聞的,這些年星界能安穩平和,多是那位花大總管的功勞。”


    花青絲微微一笑:“原來我也挺有名的。”


    婦人謙卑地陪笑著,坐下有些扭捏,顯得不太自在,這忽然見到了鼎鼎大名的虛空大人,又見到了花大總管,總感覺做夢一般。


    抿著嘴唇猶豫了好一會,方才低聲問道:“大總管,孩子能拜入淩霄宮門下嗎?”


    花青絲肅了肅臉色,輕拍她的手背:“以孩子的資質,拜入何人門下都沒有問題。”


    連那七品開天都要收為閉門弟子,這樣的人才哪家會嫌棄,雖說花青絲也看不出那嬰兒有什麽不凡之處。


    婦人一咬牙,站起身來,直直地麵朝楊開的方向直接跪下,以頭扣地,大聲道:“求虛空大人收孩子入淩霄宮,以全孩子他爹臨終前的遺願,愚婦人願做牛做馬報答大人恩情!”


    正逗弄孩子的虞長道立刻扭頭朝楊開怒視而去,氣機勃發,一副你敢答應我就要你好看的架勢。


    楊開裝沒看到,一邊給花青絲打個眼色,一邊道:“起來說話。”這婦人動不動就給他下跪,楊開也是無奈。


    花青絲將婦人攙起,替她整了整衣衫。


    不待楊開開口,虞長道忽然道:“楊師侄,容我與她說幾句。”


    這點小事楊開自然不會拒絕,伸手示意,讓他自便,端起茶盞自顧品了起來。


    虞長道走到那婦人身邊,低聲與她說起乾坤世界,三千世界,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


    婦人聽的一臉茫然,也不言語,更無問話,仿佛雞同鴨講。


    一輩子困頓在方圓幾十裏的地方,許是連出身的小鎮子都沒有走出去過,忽然有人在她耳邊談什麽三千世界,洞天福地的,她哪裏能夠理解。


    隻覺得這一下巴白胡子的老頭講的東西玄之又玄,完全不是人能夠聽懂的。


    不時地偷偷望向那一把白胡子,原本漂亮整齊的胡子被孩子揪的亂七八糟,迴頭這白胡子老頭會不會生氣?


    虞長道顯然也看出了這一點,堂堂七品開天,彈指可滅星辰,一怒天翻地覆,偏偏拿一個從未修行過的小婦人半點辦法也沒有,一肚子苦水沒法訴,隻感覺一口逆血憋在心頭,別提多難受了。


    “這般說了,你可明白?”虞長道不愧是修天道的,耐心極好,和顏悅色地望著婦人。


    婦人搖了搖頭,又點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徐靈公在一旁笑的前俯後仰。


    虞長道耐心再好也被這不開竅的婦人給氣懵了,若不是顧忌她是自己未來閉門弟子的親生母親,隻怕要罵人。


    轉頭看了看端坐在上方的楊開,虞長道忽然福至心靈,開口道:“我問你,你覺得這淩霄宮怎樣?”


    婦人毫不猶豫:“自然是頂好的,我家那口子沒死之前一直這麽說,當年他也曾來淩霄宮拜師學藝,隻可惜資質不夠,沒通過考驗,沒能入得了淩霄宮的大門!”


    虞長道微微一笑,伸手一根手指:“在你眼中頂好的淩霄宮,老夫一根手指就捏碾平!”


    婦人眼露驚悚,望著白胡子老頭的表情猶如望著百年前引發星界動亂的魔頭。


    虞長道卻不知她心中所想,依然問:“那你覺得他怎樣?”說著,伸手指了指楊開。


    婦人一臉敬意:“沒有虛空大人和其他幾位大人當年悍不畏死的拚戰,就沒有星界,沒有我們。”


    虞長道撫摸自己的白胡子,矜持一笑:“他得喊我一聲師叔!我一個人能打他十個!”


    知道大道理跟這婦人講不通,虞長道索性換了些淺顯易懂的概念,更拿淩霄宮和楊開來對比,好讓婦人知曉自己和自己身後的逍遙福地的強大。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虞長道滿心滿意的無奈,若大道理講的通,誰願這般自降身份來標榜自己的厲害之處?


    婦人臉色更慌,伸手便從虞長道懷裏把孩子搶了迴來,警惕地瞧著他:“你也要來禍亂星界,與虛空大人和其他幾位大人為難嗎?”


    又是一指碾碎淩霄宮,又是打十個,不像什麽好人。


    虞長道兩手空空,呆若木雞,憤懣不已:“這話怎麽說的,這話是怎麽說的!”苦修無數年的道心,這一瞬間幾乎要被一個鬥大字不識一籮筐的農家婦氣的崩塌殆盡。


    扭過頭望著楊開,虞長道道:“楊師侄,老夫遇到一個合心意的弟子不容易,日前老夫閉關修行,忽然心血來潮去陰陽天做客,卻又莫名其妙被徐蠻子帶到這星界,又在星界發現了這孩兒,這便是緣分,孩子與我有師徒之緣。”


    他雖然羅裏吧嗦一大通,但話裏話外無非就是要楊開幫忙的意思,楊開又豈會不知?


    當即頷首道:“師侄稍安勿躁,坐下喝杯茶水,我來與她說。”


    虞長道感激地瞧了楊開一眼:“有勞師侄了,若能收這孩兒為徒,老夫欠師侄一個人情!”


    楊開眼前一亮,哈哈大笑:“好說好說。”


    七品開天的人情可不便宜,若是之前就有這麽一個人情,虛空地與左權暉爭鬥的時候何至於那麽辛苦,直接將虞長道請出山,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


    且不說虞長道再次坐下之後,徐靈公在一旁衝他擠眉弄眼,搞的老道煩不勝煩,楊開徑直走了下來,來到婦人身邊,讓她落座,從她懷裏接過孩子,坐在她右手旁。


    楊開還從未抱過這麽幼小的孩子,見那嬰兒樂嗬嗬無憂無慮的笑容,清澈倒映人影的眼眸,白嫩肥胖的小手,竟也不由心生憐愛之意,莫名生出一種自己也生一個來玩玩的念頭。


    即便這般抱在懷中,楊開也沒看出這孩子有什麽天生道體的特征,估計徐靈公恐怕都難以看清,唯有虞長道才能慧眼識人。


    問過婦人的名字,得知她叫劉彩霞。


    普普通通的姓名,農家人一貫的粗糙簡陋風格。


    又問過孩子姓名,知道是那死去的父親臨終前取的名字,石大壯,隨父姓。


    再問過家裏人口幾何,以何種經營為生,日子清苦與否。


    劉彩霞都一一作答。虛空大帝問話,她哪敢隱瞞,更何況農家人生活簡單,也沒什麽需要隱瞞的。


    三言兩語之後,劉彩霞不再局促,許是發現麵前這位明明天大的人物,卻居然這般平易近人,倒是有些受寵若驚。


    這一幕被虞長道看在眼中,又是悠悠一歎,那婦人在麵對這個堂堂七品的時候,居然還沒有麵對楊開恭敬,這讓他到哪說理去。


    “我那虞師叔方才所言,並無虛假誇大,他所在的勢力,整個天下最頂尖的,他本身的實力,也是極為厲害的,孩子能入他法眼,是孩子的榮幸,能隨他修行,日後孩子前途絕對不可限量。”楊開一邊逗弄孩子,一邊徐徐與劉彩霞說道。


    劉彩霞低頭捏著衣角,低聲道:“愚婦人知道的。”


    楊開微微一笑:“既知道,又為何不願?看的出來,他是真心實意想要收這個閉門弟子,若非如此,以他的本事,直接搶了這孩子,我拿他也沒什麽辦法。”


    劉彩霞不答話。


    楊開又道:“拜入淩霄宮自無不可,不過若能拜入他門下,對孩子以後有百倍千倍的好處。”


    對麵虞長道伸手撫須,微微頷首,望著楊開的表情柔和中透著一絲感激,楊開這般勸說顯然沒有半點私心,而且身為婦人所敬仰的虛空大帝的言語,無疑要比他這個來曆不明的白胡子老頭說話更有分量一些。


    不過下一刻,白胡子老頭的胡子就斷了幾根,被他自己揪斷的。


    劉彩霞抬頭,神色堅毅道:“我還是想請虛空大人收這孩子入淩霄宮!”


    虞長道氣的跳腳,差點要罵一聲朽木不可雕也。


    楊開抬眼安撫,柔聲問道:“是因為孩子父親臨終前的遺言?”


    劉彩霞點點頭:“愚婦人不懂太多大道理,也不知道誰強誰更強,我隻知道出嫁從夫,孩子爹臨死前隻有一個遺願,孩子若沒資格修行也就罷了,以後走他爹爹的老路,安穩長大,給他找一個媳婦,生兒育女,辛苦勞作,早出晚歸,一輩子就這麽過去了,可他若是能夠修行的話,隻能拜入淩霄宮,否則他爹死不瞑目,愚婦人黃泉之下也沒臉再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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