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青瀧還不知道聖賢院的百家群裏已經炸開了鍋。


    “號外號外,農家那位師妹已過三關。”


    “稀奇啊,謝知棠居然有師妹了。他不是一向嫌帶新生麻煩麽?”


    “寧可種土豆,不願帶新人。”


    群友們津津樂道。


    “說起來,今年真是人才輩出,後生可畏。就連一向凋落的陰陽家都招了三位師妹。”


    陰陽家幾十年前內裂,湘妃帶領一部分人離開,後其成為晟國娘娘,許多有抱負者紛紛投奔皇宮,而不願來岱嶼島。


    “農家那位小師妹可算不得後生可畏,頂多算運氣逆天。”


    為了保證公正透明,各家入學考試都會投屏公開,有路過農家學堂的師兄正好觀看了青瀧闖關的全過程,便在群裏繪聲繪色地講了起來。眾人紛紛感慨師妹一次就能挑到真稻穀,手氣絕了。


    也有人道:“九百九十九顆稻穀,三次稱重?這麽變態的題目一定是孟昱那小子出的餿主意。”


    立刻有人迴複:“什麽小子,要叫小爺。”


    “……孟昱你去大群聊天行不,你來匿名群有啥意思啊?”


    孟昱快速打字:“我不是孟小爺,我隻是一個路見不平的正義人士。”


    一陣噓聲之中,有人發了一條:“說起來,下次我月考之前,一定要去摸摸謝知棠的小師妹,祝我考的都會,蒙的都對!”


    孟昱翻了個白眼:“謝糖糖養的小食鐵獸都不讓你摸,你還想摸他師妹?做夢吧你。”


    “謝糖糖?孟昱,還說不是你?”


    孟昱還想再舌戰群儒三百迴合,被謝知棠敲了敲桌子提醒,立刻將飛玉箋收了起來。


    院門敞開,青草搖晃,花香與泥土的味道混在一起。


    農田小徑上,少女正跟在卷卷身後緩步而來。她似乎對一切都很是稀奇,腳是向前走的,目光還留戀在經過的每一株玉米,棉花和小麥上。


    謝知棠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一點點走到自己跟前,看著陽光柔和地灑在她每一根發絲上,看著她靜靜地站在海棠花前問:“請問,哪位是農家的前輩?”


    春風拂過方池水,悄然漾起幾處漣漪。


    就在這一瞬間,謝知棠突然覺得好像帶師妹也沒有那麽麻煩。


    也許,也就比種土豆麻煩一點點…….


    四雙眼睛同時落在自己身上,青瀧頓了頓。又問了一遍:“請問,哪位是農家的前輩?”


    少女的聲音清清寂寂,卻不帶怯,像是冬天田野裏的雪,不卑不亢,不爭不搶。


    謝知棠笑了:“不用叫前輩,叫師兄就好。”


    青瀧恭敬地鞠躬行禮:“師兄。”


    說完這兩個字,向來清醒冷靜的少女竟然也產生了幾分恍惚和忐忑。


    她從來沒有親人,沒有師門,沒有朋友,從來隻有秦曜一人。而秦曜和她,素來是君臣主仆,等級分明。


    師兄妹?青瀧艱難地理解著這個詞,這大概是她第一次和別人有這麽親密的關係。


    她的師兄,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謝知棠站起身來:“過來。”


    青瀧走近了些,見他伸出手,想他大概是要測試自己的元炁,她下意識閉起眼睛。


    農家會要一個毫無元炁的人嗎?她還能留在聖賢院嗎?如果不能她要怎麽尋迴問情劍?


    一束稻穀在額前輕輕拂過。


    “你向我行了禮,這便是我迴的禮,”少年的聲線散漫,聲音卻莊重萬分,“以後你就是我謝知棠的師妹了。”


    孟昱嫉妒地險些暈了過去。


    青瀧抬頭看,映入眼簾的是謝知棠清澈透亮的眼睛,他微微一笑,露出兩個小小不易察覺的酒窩,眉梢溫柔如水,墨發被天藍色的發束隨意束起一個馬尾,碎發在耳尖輕輕飄動。


    她的師兄,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青瀧想到了大海,藍色的,可以容納百川的大海。


    謝知棠問:“對了,師妹你叫什麽名字?”


    “上官瀧。”


    骨節分明的食指蘸了蘸水,謝知棠在桌子上問詢般寫下“龍,”“隆”,待他寫到“瀧”字時,青瀧點了點頭。


    “瀧,雨水也。”


    “萬物澤水而生,草木沐雨而茂”,桌子上的水漬未幹,謝知棠細細端詳,感歎道,“真是好名字。”


    風從遠方吹來,溫柔地伸出手臂擁抱少女。


    青瀧愣在原地。


    她一直以為,名字隻是一個代號,是秦曜給她的標記,同他手下的那些殺手一號,殺手二號沒有任何區別。


    可是現在她從師兄的話中聽到了稱讚,是不見任何偽裝和掩飾的欣賞。


    “萬物澤水而生,草木沐雨而茂。”她咀嚼著這兩句話。


    曾聽過無數遍的代號突然變得鮮活起來。


    謝知棠抬起頭:“你為什麽看上去很驚訝?”


    “我從前不知道,”青瀧老實迴答,“事實上,我隻認識一些很簡單的字。”


    沒有人教過她讀書,寫字,因為她是秦曜身邊最親近的劍護,為了防止她泄露機密文件,她也不允許識字。


    謝知棠俯下身子抱起小食鐵獸,爽朗地笑道:“我正愁不知道教你什麽,那以後就先教你習字吧。”


    “和卷卷一起學。”


    ——


    除了農家的幸運小師妹,百家群裏又聊起今日選拔中一些出色的新人。其中包括儒家的王修,讚他為人博學謙虛,給主試官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王修卻無暇顧及。他辦好新弟子入院事宜後,就陪同秦曜一路匆匆,趕往樂家堂,去辦他們此行聖賢院真正的目的。


    樂家堂前,如塔般的屋閣上無數的樂器各自鳴奏,曲調變化萬千,卻又和諧地交織在一起,空靈迷幻。


    秦曜突然停下了腳步。


    因為在外,王修便稱唿他“公子,怎麽了”,話還未完,秦曜伸出手,示意他不要出聲。


    樂曲入耳,眼前卻如同鋪開一張夜幕。漫天群星散落,隨著曲調的起落一一閃爍。


    站在星空下,秦曜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真好聽。”青瀧抬頭,“是怎麽演奏出來的呢?”


    她合攏雙手,像是要把音符捧在手心:“這麽好聽的曲子,真想留住它們。”


    在樂家堂外等待通傳的少年秦曜有些不耐煩,他冷冷道:“不用留,有曲譜。”


    大概是察覺到他語氣中的不悅,青瀧放下手,順從地站到他身後等人,不再提及樂曲。


    多年前的畫麵再次出現在眼前,秦曜隻覺得心被針紮了一樣疼,他轉過身去,這一次他想陪她一起聽,想聽多久聽多久,卻是一道白光閃過,星星碎了滿地。


    眼前白晝晃眼。穿著厚厚鬥篷的人臉色蒼白,劇烈地咳嗽了幾聲。


    這便是晟國的大殿下,他的兄長秦懷璋了。


    秦懷璋向來病體孱弱,想來剛才為他們破除幻境定是耗費了不少元炁。


    秦曜不知道身側的王修想起了什麽,隻見他很快掩飾了眼眸中的悲傷,作揖問道:“請問大公子,這是什麽曲子?”


    “幻音極樂,鎮魂往生,”秦懷璋邊微微喘氣,邊帶著他們繞過五音柱,穿過編鍾陣,走到內室,“一首會讓人沉淪在過去的曲子。”


    內室之中,書架上擺滿了厚厚的曲譜,有些已經泛黃。牆角處置著一張琴,梧桐做麵,杉木為底。龍涎香與墨香交匯一道,叫人神清氣爽。


    腰間的瑪瑙輕輕搖晃,王修稱讚道:“湘妃娘娘曾預言,大公子於樂之一術天賦異稟,將來必定造詣高遠,如今看來,娘娘所言極是。”


    大概是因幼時便寄養在聖賢院,秦懷璋絲毫沒有皇子的作派,他為兩人分別沏了杯茶。


    茶水在空氣中活活地流淌,伴隨著男子三分病氣七分溫潤的聲音。


    “王大人謬讚。父王準我在聖賢院修著《禮樂大典》。聽聞王大人入選了儒家,懷璋還盼著時時向王大人請教。”


    儒家思想認為,禮為德之端,樂為德之華。秦懷璋向晟王提議譜寫《禮樂大典》,旨在規定不同的場合、不同的等級使用不同的樂,他在信中寫道“樂具有由音階長短、高低組成的和諧特質,用來構建人的內在精神秩序,最終必能達到美善合一,教化子民的作用。”


    王修正要作答,卻聽得一聲急促的琴聲戛然響起。


    秦曜漫不經心地撥動著那張珍貴的琴弦:“兄長,你知道,我向來不喜歡別人動我的東西。”


    “九霄”是秦懷璋最珍視的琴,他忙道:“是懷璋唐突了。”隻盼著秦曜就此收手,然而秦曜好似置若罔聞,用食指發狠地勾著,細細的琴弦幾乎在下一秒就要崩斷。


    最心愛的東西,他的弄丟了,別人的憑什麽還在?


    秦懷璋的心跳到嗓子眼,好在秦曜最終還是鬆開了手。他揉了揉勒在指腹上的印記:“我此來聖賢院,是要尋一樣東西。兄長在此地有十幾年之久,想必已是輕車熟路,不知可曾聽過蛟龍甲?”


    “此物我確有耳聞,”秦懷璋視線落在微微震顫的琴弦上,暗自鬆了口氣,“在兵家的劍林之中。”


    兵家的劍林,不僅藏殪崋有無盡把威名四方的名劍,也有各類稀奇古怪的法器,蛟龍甲便是其中之一。


    上古時期,曾有十二條蛟龍在江州巫峽上空興風作浪,引發洪水民不聊生。西王母的小女兒瑤姬架彩雲經過,為救蒼生,喚巨雷劈死孽龍,取每條蛟龍身上最堅硬的鱗片製成神器“蛟龍甲”。


    據傳穿戴此甲入深海如化蛟龍,萬獸避躲,千鈞不懼。


    秦懷璋不知自己的皇弟緣何問及此物,但他相信能讓皇弟親自前來聖賢院的事,絕不會如此簡單。


    作者有話說:


    謝謝各位讀者友友們!


    第11章


    秦曜離開時向其兄長要了一物:方才那首鎮魂極樂的曲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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