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妹妹可是明日進宮?”


    “大約是的,母親還未告知我。若是明日落雪了,大概也是要再推遲。”昨日便是一場大雪,這公主府裏沒有任何親戚友朋走動往來。


    李秋容捏著帕子咳了兩聲,“也不急,說起落雪,前日看了一句詩詞,未若柳絮因風起,真是恰當。”


    “柳絮?恰如美景,真真是想念春日南湖堤楊柳岸了。”


    “元妹妹最喜歡南湖的楊柳湖堤春景?”趙容之忽然發問。


    她十幾年沒出府,但也不代表什麽都沒見過不知道。南湖的楊柳堤,也是京都春日一景。


    “唔,詩詞裏常常念著,書畫裏也有,自然是喜歡。南湖,楊柳依依之地也,詩情妙曲之一源。”


    “咳,咳,看來元娘在深閨裏確是看了許多詞話書卷。”李秋容不知為何突然開始頻頻輕咳起來。


    “南湖,聽聞有許多才子佳人常去呢。若是有空,元明一定要親自帶著侍女去南湖邊踏青賞柳。”是的,她刻意又提了南湖。


    前世,南湖,對趙容之有特別的意義。


    趙容之與趙寧之兩位公主都已經十六了,但是她們都還沒有定婚事。因為公主的婚事,要麽遠嫁要麽聯姻賜婚。自己是做不得主的,連皇後娘娘都輕易做不了主。


    長公主趙紫如雖為長公主,卻還是被先皇嫁到梁家,梁家本是大世族,自從公主嫁過去,世家成了皇親,首先梁國公一大家就脫離出來了。剩餘的旁支族親雖還是龐大,卻也不成氣候了,再不複當初團結一誌。


    二公主遠嫁西部阿那族和親了。


    而母親,是唯一一個自己挑駙馬,住在京都華麗的公主府裏,也是全因了她皇兄,也是當今陛下的血緣與寵愛。


    賢妃娘娘愛女安公主,得陛下寵愛,今世還是嫁到極南之地了。


    前世裏,大概就是今年四五月,那阿那族的王子迴來,然後在一番挑選後,二公主趙寧之赴西和親。


    不過,據她所知,阿那族王子選中的,本是趙容之。轉轉迴迴,卻是趙寧之被賜婚,那人也並未拒絕。


    嫁到西部,自然不是什麽好姻緣。那裏不止阿那一族,還有許多小部族,並不安分。塞外黃沙滿天,日日遠觀,也隻有長煙圓日,草原青天而已,再也見不到京都州縣繁盛之景。


    而趙容之後來下嫁給了孟景華。


    跌斷了腿的孟景華。


    孟景華自跌了腿,便再也不出門了。


    可偏偏,他就尚了容公主,搬進了公主府。


    在趙希奪位之前,成婚不到一年,在初雪時,孟景華便自戕了。


    聽聞孟景華是自己想不開,一劍封喉。


    那時她滿了十六,在母親逝去之前,嫁去了王家,秋日裏母親去了,她與父親遠離,也是很不舒暢。


    那年冬日,她時常去安慰趙容之,可趙容之那時隻是把他當一個跳板吧,離開皇宮有了自由,不用再擔心和親,也得了深情不棄的賢名。


    那段時日之後,趙容之經常約她去南湖,春日,夏日,秋日,都要去南湖一遊。


    南湖有許多公子清才,自然也有許多佳人紅袖。


    她與趙容之在南湖晃蕩了兩年,卻在趙希登基之後一個月,趙容之就從南湖岸尋了四五個麵首,縱意歡樂在府中,再沒與她有過往來。


    她曾以為她對孟景華有兩分真心,聽聞孟景華摔馬之前,也是最喜歡南湖岸的,可後來再看,南湖的孟景華與南湖的麵首,大概於她並沒有什麽區別。


    終歸,她與趙希,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欺騙一段姻緣,又有何不可呢?


    隻是南湖,一直就在那裏,看著岸上的人,來來往往,彼此交錯又行開遠去。


    “我倒是常去,那附近有一座畫舫,是很有特色,可值一觀。”趙容之的臉色,並沒有什麽變化,景色遊玩與她,隻是打發時間。


    轉眼,李秋容不知想到了什麽,偏著頭過來問,“元娘,我笈鬢時,你會迴來吧,二月十六。”


    “自然,禮物我都備好了。”李秋容的生辰在二月末,笈鬢禮在二月十六,而母親答應做了讚者。


    “那看來,你還是有機會常迴來的,大哥的婚事定在三月十六,恰好就在你生辰後幾日。”李秋容扶了扶頭上的步搖,彎唇笑笑。


    趙容之順勢問了一句,“李將軍與少將軍,何日啟程去西北呢?”


    是的,西北一批老將官退官了,所以,大伯父與大堂哥將會去接任。


    “定在四月中,那時大嫂也會去涼州。”新大嫂也是個會些武功的豪氣女子,能跟著去丈夫後方也是很好的。畢竟那時才新婚而已,自然難舍分離。


    “聽聞涼州有許多稀奇玩意兒和瓜果蜜肉,秋容到時可要記得分些給我。”趙容之與李秋容都笑著,似乎隻是隨口一談。


    她卻想起來,大伯父與大堂兄都走了,那二堂兄,今生會是什麽職位呢?


    若與上一世一樣,那孟景華,豈不是還要在三月裏,從馬上跌下來,或是像太子殿下一樣,雖然推遲了幾月,換了一種方式,但還是一樣,一樣的結局?


    她的臉色白了白,趙容之一抬眼就看到了,“元妹妹怎麽了?可是吹著了風,身體不適?看你的臉色不好。”說著就揮手招來了宮女,親手扶著她,“將府上的大夫招來看看。”


    李姮元深喘了口氣,靠在木靠上,“不用了,心悸,常態而已。”


    “可不能馬虎,還是招大夫來看看,我見秋容將將也咳了幾聲,一起請脈也是安心些。”趙容之的宮女已經去了。


    李秋容又咳了一聲,“咳,我也想看看大夫的,剛才在外麵站久了,大概還是吞了風。”


    “這冬日裏,就該細心些。”趙容之起身下了矮塌,在一邊鋪了毯子的椅子上坐了。她與李秋容的侍女就給她們二人圍上了毯子,有搬了兩張輕薄的屏風過來,將三人略略圍在裏邊。


    大夫來看,她自然是如以往一樣的安神藥去煎了,而李秋容卻大概是風寒了。


    她在廊下呆著暗自高興了好久,大概就是那時含了風,此時嗓子癢,不過也一起煎了藥。


    而趙容之在大夫走了之後,卻進來低低說了一句,“還好元妹妹不是心悸之症,隻是失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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