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姮元心中如打著鼓點,轟轟咚咚,她沒想到這個蓮嬤嬤知曉這麽多,難道真的每次她與崔燕在商議時有人在偷聽?


    或者如崔燕所說,這公主府裏不是護衛太鬆,而是有人在悄悄看著。


    蓮嬤嬤沒等來迴答,有兀自端起桌邊的茶來喝,“老奴這麽老了,也隻想過一個安心無慮的晚年,看在公主殿下的情分上,老奴便當作之前從沒聽到過什麽。老奴既然被給了小郡主,自然是要一心想著小郡主好,老奴也不願常年在那山上待著,不如替小郡主去辦這酒樓的差事,酒樓交給老奴來打理,小郡主也能安心地修行。”


    李姮元還在想,天下哪有這麽簡單的事。


    她此時看著一臉笑的蓮嬤嬤,就像在看一個尖牙利齒的老妖婆。


    蓮嬤嬤還是一臉笑著從椅子上站起來,慢慢走近她,李姮元卻撐著書案不敢動。


    “小郡主慢慢想,老奴日後就是小郡主的人了,是讓老奴去小微山搗亂,還是讓老奴找些事情做,比如幫小郡主看著酒樓,小郡主自己好好想想吧?”


    蓮嬤嬤伸出手,把還在顫抖的小郡主扶著坐下來。


    “咚咚咚,元明,我進來了。”是小師兄的聲音。


    等小師兄與玉林進來,就看見蓮嬤嬤在一旁磨墨,郡主正坐在書案前麵寫字,一個大大的靜字。


    小師兄在她落筆的一瞬間,甜甜地叫了一聲,“蓮嬤嬤好呀。”


    蓮嬤嬤嚴肅的臉上擠出一絲慈祥,“小明師父近來可好,上次那件衣服可還喜歡。”


    小師兄很明顯對她那聲小明師父皺了眉,他本是最討厭人家叫他小明。可小師兄還是很快換成笑臉,“嬤嬤讓人繡了漂亮的暗紋,自然喜歡。”


    李姮元就再一次吃驚茫然中。


    玉林開口問了,“這便是要陪郡主去小微山的嬤嬤嗎?”


    李姮元很心虛地掩蓋慌張,把筆擱在筆架上,又翻開自己抄的佛經,“是呢。”


    小師兄很開心的樣子,“如此,就太好了。”


    李姮元也猜透小師兄做何種想法,便準備揮退二人,“你們先下去吧,我想讓小師兄陪我練字。”


    二人都是恭敬地邁著小步退出去。


    李姮元卻是放鬆了自己靠在椅背上問,“小師兄與蓮嬤嬤很熟?”


    小師兄也在旁邊坐下來,“也不算,前些日子,她替我量了尺寸做新衣,做的很好。”


    李姮元在想要不要告訴他,蓮嬤嬤剛才的話,一想,小師兄日後也要在小微山陪她,總是瞞不住的。


    李姮元又看了一眼窗外,“蓮嬤嬤很厲害很特別。”


    “是呢,所以我才推薦她陪我們去小微山,我問她她不願,我就向你母親推薦了她。怎麽樣?我挑人的眼光不錯吧。日後到了小微山就讓他幫二師兄也做幾身新衣,二師兄一定會喜歡。”


    小師兄歡喜地想著新衣服,李姮元卻氣的想把他揍一頓。因為他有了幾件新衣服,自己計劃了好久的酒樓就要給了別人。


    雖說這樣的確省了她的麻煩,可誰知道這個蓮嬤嬤會到底有何圖謀?簡直是一個時時刻刻的危險。


    小師兄默默開心了好久,才看到李姮元一臉憂愁。


    “你有何憂心?”


    “我不喜歡那個蓮嬤嬤,她其實比崔燕還有厲害,她想讓我把酒樓的事情都給她打理。”


    很顯然,小師兄沒有半分吃驚。


    “小師兄怎麽不驚訝?”


    小師兄白了她一眼,“你母親剛剛告訴我了,蓮嬤嬤是個話本子裏的武功高手,會把我們保護得好好的,既然小微山一定很安全,就讓她去布置酒樓啊,這樣,你終於有了自己的小金庫。”


    “可萬一,”李姮元還是不敢對那蓮嬤嬤放心。


    “沒有萬一,她是一定會忠於你母親的。雖然我也很討厭她,所以讓她去看酒樓不正好嗎,說不定她也是不喜歡我們兩個的。”


    小師兄接著說,“不然你以為為何崔燕來來去去這麽多次都沒有人發現,而張生卻再也不想與我們扯上任何關係,一切都是因為蓮嬤嬤告知了公主殿下,所以我也都告知了公主殿下。”


    你你你,李姮元想噴出一口血來,她伏在書案上的佛經裏,覺得毫無力氣。


    “這世上有些人會做一些奇怪的夢,似乎可以預示未來,似乎又隻是胡思亂想,但元明這種深度的情況,要好好對待,不然,有一天夢裏那個她若是也死了,這日子就難了。阿彌陀福。師父說,這種夢總是真真假假的,讓人自己也分不清。雖然公主殿下不太信。”


    李姮元覺得自己的腦袋在嗡嗡做響,偏偏小師兄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聽得清楚,可是她的大腦一時間似乎什麽都理解不了。


    “元明若是有空,就尋一個時間與你母親說說清楚,免得等你去了小微山,母親在這裏還有暗自傷懷。”


    “是。元明知道了。”


    小師兄說完就自己出門了,之後的一個時辰裏都沒有人再進來打攪她。


    她趴在書案上想,娘親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呢,知道她的不正常,知道她讓玉竹去當鋪,知道她對太子宴會的執著,知道她與小師兄暗地裏準備去見殺手,可是娘親從來沒有問過她,也沒有阻止過她。


    隻是把她當作病了,相信她隻是病了夢魘了,悄悄地在身後看著她,讓人遠遠地護著她。


    也不知道為何,母親似乎對什麽都提不起很大的興趣。


    上一世裏,母親也是很寵她,但也很少問她真心喜歡什麽,問她到底是如何想的,或者從某些時候起,其實兩個人從沒有認真說說心李裏話。


    隻是她說想與李秋容一起學鞭子,母親便日日讓人護送她去李家玩;她想去宮裏與趙容之玩,母親就送她進宮,並安排好她的住處隨侍;她說她不嫁,母親就拖著病體去求了皇上取消了賜婚;她說想嫁給王遠知,母親就把她的婚禮安排的浩大,把自己全部的珍藏都給了她做嫁妝。


    今生她從一開始,便接著夢魘之事,讓母親的心牢牢牽掛她的病,可她還是算在欺騙母親。


    母親時時記掛著她的衣食感受,可現在,明明母親發現了她的秘密,卻還是選擇不問。


    是不是,其實上一世的母親也都知道呢,隻是她選擇不問,自己選擇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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