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強應聘了車夫。


    他的想法是這樣的,能進出祭祀所的人非富即貴,所以走路都要以馬車代步,因此他幹這個活比較容易混進去。


    然而事實證明,打遊戲確實有損情商。


    他的第一位客戶,是個教書的老頭。


    “老先生您貴姓?”嶽強問。


    “我姓荀(xun),我叫荀況。”老先生說道,“小哥,趕快,去城西,有一堂課要來不及了。”


    荀況什麽鬼?沒聽說過。嶽強心理嘀咕了一句,不過……說好的進祭祀所呢?


    要去城西教課,祭祀所肯定混不進去了。


    到了城西,老先生在裏麵教課,嶽強在外麵發呆。過了一會,荀況教完課出來了:“小哥,趕快,去城東,有一堂課要來不及了。”


    於是嶽強拉著老頭去城東。


    “趕快,去城南,有一堂課要來不及了。”


    “去城北……”


    到了城北,嶽強終於不在外麵發呆了。他跟著老先生一起進了學堂外的院落,因為實在好奇,這個年代會有誰的課程如此緊張,要滿城的跑,這一天跑下來的課時費還不上天了。


    進了院落,發現這一次終於不那麽敢時間,因為上一堂的老師還沒有下課。


    荀況坐在涼棚中休息,嶽強跑到了教室的窗戶口。


    他想聽一聽裏麵講的啥。


    然而就這一聽,他的表情漸漸變得有些嚴肅了起來。似乎裏麵上課老師講的內容,比混進祭祀所還重要得多。


    嶽強一邊聽,一邊從布囊中掏出一張獸皮。那張獸皮上麵有各種各樣的標記,內容詳實,正式閭丘凝給他留下的地圖。耳中也傳來裏麵的教書問答聲:


    先生問:“我們趙國有多大?”


    學生答:“縱一千裏,橫一千裏。”


    先生問:“我們的大陸有多大?”


    學生答:“縱兩千裏,橫兩千裏。”


    “大陸的四方是什麽?”


    “西麵是函山,東麵是滄海,南方是大澤,北方是荒漠。”


    “為什麽不出去?”


    “函山太高上不去,滄海太深過不去,大澤噬人不能入,荒漠無水留白骨。”


    “所以我們趙國人的目標是什麽?”


    “征戰四方!統一其餘五國!”


    先生的聲音威嚴,學生的聲音稚嫩。


    但都很清晰。


    嶽強看著手中的那張地圖,聽著教室中的問答,感覺驚訝極了。他不是驚訝於世界太大,恰恰相反,太小了。


    按照這種說法,趙國大致相當於河北省那麽大,整個世界也就差不多是河北河南山東山西幾個省份加起來大小。


    可是,這種說法,又和獸皮畫上的地圖十分吻合。


    這張地圖畫的很有特點。正常的圖畫,都是占滿整個畫布,但是這張地圖,卻僅僅在畫布中央一小點地方用了筆墨,畫布邊緣的大部分區域全是空白。


    結合教室裏麵學生所說的話,嶽強產生了一種感覺。


    就好像這幅畫本來畫了全國那麽大的範圍,然後被生生的縮小到了河南河北山東山西四個省那麽大小的地盤。


    而且,這個世界並不是無限的,四方都有限!


    高山、深海、沼澤、荒漠……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都出不去嗎?


    嶽強覺得這難以置信,因為這實在不像是一個真實世界中能出現的地形。


    他雖然學習不好,但是基本的常識還是有的。就算這個時代沒有船不能出海,也過不了沼澤地,進不了荒漠,爬山總是可以爬的吧?


    西麵的函山為什麽會爬不上去呢?


    難道說,是地圖的盡頭?


    這麽一想,嶽強頓時感覺不舒服起來,說了半天,不會自己還是在遊戲裏麵吧?


    使勁掐了下胳臂,一股劇痛傳來,似乎沒有什麽問題。可是如果一個真實的世界觀是這樣的話,也太奇怪了些。他暗自下定決心,如果將來有機會出邯鄲城,一定要到這大陸的邊緣四方都看一看。


    裏麵的課程結束了。


    一位教書先生模樣的家夥走了出來,看見荀況先生坐在涼棚之中,連招唿都不打,傲然離開。


    荀況先生連忙走進教室中,開始準備為學生講解下一堂課。


    教室裏麵頓時響起一陣“之乎者也”的聲音。


    嶽強心想:看來這個世界的老師之間也有競爭。剛才那個明顯是教地理的,這個荀況估計就是教語文了的,不過,怎麽感覺荀先生混的不太好的樣子呢……


    朝教室裏麵看了一眼,隻見大部分學生都是昏昏欲睡,和剛才聽地理聽故事那種精神奕奕的感覺完全兩碼事。


    原來古代人也不喜歡學古文……嶽強感覺這些學生十分親切,對他們產生一股發自內心的理解之情。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的樣子,講課結束了。


    荀況先生走出教室,愁眉苦臉,眉頭都皺在一起,對自己的授課效果頗為發愁。


    明顯的,學生們都不怎麽聽得進去。


    他看見嶽強等在外麵,招唿一聲,要嶽強送他去城中心的平原君趙勝開的學堂。路上還在不停感慨:“你說,這幫學生怎麽就不好好學習呢?”


    嶽強暗想:不愛學習是所有學生的老大難,跨越世界也不能改變這個問題。


    荀況又自己一個人氣憤道:“真氣死老夫也。這幫學生,聽故事就來精神,講道理就都不愛聽。”


    嶽強暗想:你隻要不掉書袋,說人話,一點事都沒有。


    荀況繼續感慨道:“學不可以已,如果已了,那以後也就沒什麽前途了,最多混個趕車的。”


    本來嶽強一直偷偷補台詞順便趕車,聽見這句話不開心了。


    什麽叫最多混個趕車的?


    他聽不懂古文,不過“學不可以已”這幾個字卻明白,就是學習不能停止的意思嘛。上學的時候有一篇課文《勸學》第一句就是這個。


    這老頭說話,得罪人!怎麽就看不起趕車的了?


    要不是想混進祭祀所,他也不趕這個車,結果帶著老頭東西南北跑了一圈,目標沒達到,還被人鄙視了。今天我這趕車的,還非要教你一教!


    他把車趕到路邊上,停了車。


    “荀老先生,你的教學方法有問題啊。”嶽強說道。


    荀況一吹胡子,怒道:“豎子無禮!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不讀書而享玩樂,豈是為學之道?”


    語言不通真是煩,嶽強搖搖頭,說道:“老先生,您是想傳授人生的道理呢,還是想秀博學呢?”


    荀況一愣,這句話裏麵有個字他聽不懂,但是不影響他理解整句話的意思。他問道:“此話怎講?”


    嶽強道:“如果您是想傳授做人的道理,那麽就需要用盡量通俗的語言,輔助以比喻和有趣的故事,用故事展現道理;可是您卻反過來,使用晦澀難懂的書麵文字來教學,學生連您說的話都聽不懂,又如何能理解知識呢?”


    “上課可不是研究,講話應當越通俗越好。否則不就變成了對牛彈琴?卻不知道到底您是人學生是牛,還是物種不同語言不通造成了隔離?您是想給牛講知識,可不是要讓牛崇拜您!”


    荀況聽了,眉頭皺了起來。


    他本來是有火氣的,要好好訓斥一下這個無禮車夫。可是聽了嶽強的說話,似乎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沉吟了一下,荀況說道:“不知你可有何方法麽?”


    言語之間卻是客氣多了。


    嶽強點點頭,隻要你肯講道理,就好說話。他想起上數學課的時候,數學老師為了讓學生理解正圓錐體體積是同底等高的圓柱體體積的三分之一這個概念,特地自己做了簡單的模型,把圓錐體裏灌水三次然後剛好灌滿一個圓柱。


    於是他得意的說道:“您得用教具。”


    “教具?”老先生又一吹胡子,這次卻是不理解。


    “對啊,想要讓學生明白道理,需要用到教具才好。”嶽強道,“比如,您想講什麽道理呢?”


    “我想讓學生知道,為學之道,當鍥而不舍,不可半途而廢的道理。”


    嶽強點點頭:“那我們去找塊石頭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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