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瑄的神策隊已經招募一百三十五人。


    但一般情況下,大多數神策隊都留在節度使府衙。


    平時都在府衙內的校場訓練。


    李瑄迴自己府中的時候,隻會帶二十餘騎拱衛周身。


    清一色黑色明光甲的神策隊,腰間挎著寶劍,馬側放著牛皮弓囊,馬弓插在其中,弓囊旁邊還有箭囊。


    另一側則掛著一柄銳利的長槍。


    如此隊伍過街,總是會讓行人們駐足,他們知道此年輕的將軍,是當今隴右軍的主帥。


    短短兩個月,隴右平民百姓,無不感激李瑄。


    因為在這兩個月,豪強大戶,紛紛關閉大門,不敢剝削佃農,更不敢欺淩百姓。


    大族子弟行走在路上,也要夾著尾巴做人。


    地方官吏亦不敢多向百姓索要苛捐雜稅。


    他們生怕被李瑄抓住把柄,再出現臨海、餘姚那種恐怖的結局。


    李瑄不是普通的官吏,如果是普通的官吏,豪強被逼急定要殺死李瑄。


    但李瑄掌握整個隴右的兵馬,隨便找個理由,就能將犯上的豪強族滅。


    這一日,李瑄正準備前往府衙辦公的時候,一名青年攔在李瑄的馬前。


    他一身粗布衣,背後背著一個皮革裹著的東西,應該是一柄劍或者一柄刀。


    “何人膽敢攔路!”


    神策隊拔劍戒備。


    李瑄在隊伍中心,就算是有人想用強弩射李瑄,也難以命中。


    “我想成為李帥的親衛……”


    那青年開門見山地向李瑄喊道。


    “我的親衛有還有不少名額,每三日都會試驗一次,如果能通過,就為我之親衛。”


    李瑄示意親衛收劍,並向這名青年說道。


    看樣子他也是一名遊俠。


    李瑄一直強調,俠是一種精神,為國家大義拍案而起,為一個承諾付出一生。


    真正的遊俠不會去欺淩人,李瑄還是比較欣賞的。奈何當世許多什麽都不會的人冒充遊俠,坑蒙拐騙。


    “我參加過考驗,可騎射未通過。但我最擅劍術,兩相擊劍,無人匹敵!”


    青年坦言道。


    “在馬上戰鬥,劍不可行。需弓箭和長兵器致勝。這也是為你們的性命考慮。”


    李瑄婉拒這名青年。


    自馬蹬和馬鞍出世,真正的衝陣騎兵,都是長矛、長槍、馬槊等長兵器。


    隻有以騎射為主的輕騎,才配橫刀,目的是追擊敵人的時候近戰。


    正麵衝鋒,拿刀劍和拿槍矛戰鬥力差距巨大。


    所以好劍術能受遊俠景仰,卻在戰場上幾無用處。


    李瑄不可能無緣無故收這名遊俠為親衛,如果起這個頭,對那些力量過關,騎射未過關者,很不公平。


    “我不強求李帥收納,但如果我獻上一枚金字告身,能否成為您的侍從!”


    青年意料之中,如果隻是這樣而收納他,那就不是大名鼎鼎的李將軍了。


    “郎君知道金字告身代表著什麽嗎?”


    李瑄麵色凝重地反問這個青年。


    吐蕃的“告身之製”中,告身是吐蕃官吏、將士身份的象征。


    吐蕃有“六告身”之說。


    分別為瑟瑟、金、金塗銀、銀、銅、鐵。


    又按告身的大小,分為六等十二級。


    其中瑟瑟是一種寶石,大唐稱其為玉字告身。


    金塗銀是吐蕃詞匯頗羅彌的翻譯,大唐一般稱其為金塗銀告身。


    告身是一個牌子上鑲嵌金石銅鐵等,掛在身上顯著的位置上,有的會不要牌子,戴在手臂上。


    哪怕是最普通的鐵字告身,也隻有勇士可得。


    一般金字告身都是吐蕃的萬夫長,以及吐蕃軍中大將,且必須是貴族出身。


    另外吐蕃與大唐的邊境處,也以千戶所設有軍,有類似於軍使、節度使的官職,大唐將其譯為軍使、節度使。


    吐蕃軍使也有可能有金字告身。


    所以李瑄才會吃驚這遊俠會說這樣的話。


    哪怕是次金字告身,也能以此獲得豐厚的戰功。


    “我明白,三個月內,我必獻上金字告身,成為李帥的侍從。”


    青年鄭重地說道。


    “以個人而言,這是難如登天的事情,不需因為成為我的親衛而鋌而走險,要珍重自己啊!”


    李瑄看這青年勇氣可嘉,遂勸他一句。


    “這不算是難如登天。請李帥等我消息!”


    說完,青年扭頭離開。


    李瑄搖頭笑了一下,成年人就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或許這年青人覺得不可能,中途就放棄了。


    “李帥,他是名動河隴的遊俠廖崢嶸,據說他的劍術快若閃電,勢如雷霆,無人能敵!”


    一名曾經遊蕩在河隴的親衛向李瑄說道。


    “廖崢嶸有什麽事跡,能名動河西、隴右?”


    李瑄好奇地詢問。


    “迴李帥,開元二十九年時,吐蕃一隊騎兵入境,追擊逃難的百姓。他引誘吐蕃騎兵下馬,殺了十幾個吐蕃士兵,又從容離開。”


    這名親衛迴答道。


    “廖崢嶸既有此事跡,他為何不告訴我呢!薛錯,去將廖崢嶸追迴來,我以他曾經的義舉為由,召他為親衛!”


    李瑄向薛錯吩咐道。


    “遵命!”


    薛錯領命策馬而去。


    不一會兒,薛錯迴來向李瑄稟告:“廖崢嶸說他已經承諾過李帥,必會將金字告身獻上。”


    “可惜了,如果因此失去一名猛士,那就太令人遺憾了。”


    廖崢嶸的固執,讓李瑄對他產生期待。他希望廖崢嶸能完成這看似不可能的事情。


    九月中旬,李瑄從諸牧監調集的戰馬,已經全部到位。


    李瑄不得不在湟水城周圍,再開辟數個馬場,用以飼馬訓練。


    湟水城的戰馬,早已成諸軍之最。


    河西最精銳的赤水軍,有兵三萬三千人,馬一萬三千匹,私馬和繳獲的戰馬上萬匹。


    可和現在的臨洮軍比,還差了一大截。


    安重璋的兄弟們和叔父到達湟水城,李瑄將他們安排到安鄉郡、金城郡的牧監。在郡衙掛職事官。


    還有兩個安重璋的族弟,在臨洮軍任職,專門管理臨洮軍的戰馬,保證戰馬的健康,以免出現不必要的損耗。


    早在半個月前,李瑄拿下監軍郭全的時候,就下令高秀岩開始行動。


    他需要一場大軍功,贏得李隆基的信任。


    與高秀岩隨時保持聯係,一旦有情況,就會立即備戰。


    這一日連連發生令李瑄高興的事情。


    他的主事判官劉晏,和車神塞一起來到湟水城。


    “近一年未見,君消瘦不少啊!我還以為君不應我幕府呢!”


    李瑄先將劉晏請入正堂中。


    有劉晏在,他的擔子會輕鬆許多。


    招劉晏為主事判官的最重要原因,就是劉晏擅長理財,李瑄希望在劉晏的運作下,隴右的軍需充足,能支持他進行一場大戰。


    “能得李帥垂青,是我劉晏的榮幸,敢不應召?隻要李帥能用得到我,可隨意吩咐。”


    劉晏向李瑄一禮,今後他就是李瑄的直屬幕僚。


    雖號為“神童”,十歲得見龍顏,但他深知自己這種祖上不顯赫的人,想要位極人臣十分困難。


    有李瑄這樣的貴人幫助,他更有可能地去完成自己的政治抱負。


    “今後君就為我主鎮湟水城,查政務、支度、營田、鹽鐵等事宜。我會向朝廷奏你為左千牛衛左司階,作為職事官。”


    李瑄早就想好了,劉晏是主事判官,主節度使幕事。


    劉單為隨軍判官,在李瑄領軍的時候,隨李瑄一起出行。


    劉晏有先後兩次治理縣政的經曆,再加上李瑄對劉晏的了解,宰相之才,對軍政事務,能手到擒來。


    “多謝李帥!屬下必不會讓軍務成為將軍征戰的累贅。”


    劉晏再次一禮。


    千牛衛左司階是正六品上的官職,這足矣證明李瑄對他的信任。


    “吐蕃自占領石堡城以來,兵鋒直指我湟水一帶。他們的騎兵,隨時能依靠石堡城,以及赤嶺上的堡壘,在我大唐的境內巡視,這個月綏和守捉和河源軍已經六次向我匯報吐蕃騎兵的痕跡,以至於軍城,鎮城,日夜備戰。”


    “湟水以南,黃河以北,直至臨洮軍,千裏沃土,無一家百姓居住;水草肥美,馬不敢牧,萬頃良田,盡為荒蕪。”


    “不得已在民生之地,拔起一座座軍城、鎮城、戍堡、據點。馬蹄踏在無煙火的國土巡視。就是因為這一座石堡城!”


    李瑄帶劉晏到堂前的地圖。他指著地圖,痛心疾首地說道。


    自節製隴右後,他真實的感受到石堡城對整個隴右的影響。


    從赤嶺過來,湟水和黃河間,南北一百多裏,東西近四百裏,全是軍籍士兵,無一家一戶百姓。


    這裏實際上是大唐的領土,卻和沒有差不多。


    如果百姓生存在這裏,必然被吐蕃騎兵劫掠屠殺。


    所以百姓隻能生活在黃河以北的湟水城、鄯州城,更多的是遷徙到金城等較為安全的郡。


    怪不得李隆基視石堡城為眼中釘,肉中刺。


    也難怪皇甫惟明在未準備充沛的情況下,就去進攻石堡城。


    拿下石堡城,才能將百姓遷徙到這一片土地上,不然百姓定不敢來。


    在李隆基的心中,功分兩種,一種是“勝戰之功”,一種是“拓地之功”。


    很明顯,拓地之功在李隆基心中更重。


    拿下石堡城,毫無疑問是拓地之功。


    “李帥,看石堡城的布置,赤嶺上十幾處吐蕃堡壘。一旦我們進攻石堡城,吐蕃在青海湖、九曲之地的軍、千戶所皆可以之快速支援,那將是一場曠世大戰。”


    劉晏以為李瑄要進攻石堡城,


    他一個不善軍事的文人,都覺得石堡城難以進攻。


    “我並不會去進攻石堡城。當年信安王的戰績不可複製。吐蕃在石堡城周圍的據點,時不時的騎兵入我唐境,就是為防止我大唐再突襲石堡城。據說吐蕃從赤嶺到九曲,再到青海湖,烽火相連。一旦發現我軍的動向,就會點燃烽火。吐蕃的大軍在數日內會陸續到達。從攻城與吐蕃援軍野戰,必然要付出重大傷亡。”


    李瑄告訴劉晏。


    吐蕃的烽火百裏一亭,已成製度。


    “那將軍該如何?”


    劉晏問李瑄。


    “我任期內,拿下這裏與這裏,讓石堡城變成廢城,把吐蕃堵在高原上,絕入我大唐之路。這需要我們共同去努力啊!”


    李瑄要將劉晏引為心腹,自然要讓劉晏知道他的戰略。


    他希望劉晏隨著熟悉隴右,能製定更完善的戰略。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他不會自大到隻他一人去推測戰術。


    不單單是劉晏,楊綰、高適、岑參,也該知道李瑄的戰略。


    更多人去出謀劃策。


    這才是幕府的意義!


    “恕屬下直言,這比攻破石堡城更困難。”


    劉晏眉頭擰在一起,鄭重地向李瑄說道。


    “我遲早要與吐蕃在九曲、青海,進行一場決戰,像薛仁貴大非川大戰論欽陵那樣。但我會在這之前,盡可能地削弱吐蕃的士兵人數,打擊吐蕃的士氣。決戰之地,我會選擇在唐、吐邊境,不會遠至大非川。”


    李瑄向劉晏說道。


    “屬下不善兵事,但會全力支持李帥。”


    劉晏堅定地向李瑄拱手。他投筆從戎,要學習的地方還多著呢!


    李瑄與劉晏談論兩個時辰,讓小吏帶劉晏安排住所。


    同時,令劉單將自己的工作交給劉晏。


    從今日起,劉單可以隨時巡查軍隊,把事情從“政務”,偏向“軍務”。


    下午時,李瑄請車神塞入府衙。


    車神塞比李瑄稍高一些,但他古銅色的皮膚,看起來非常魁梧、健壯,不像李瑄看著像是個子高大的文人。


    史書上對車神塞記載的不多,李瑄隻記得在安史之亂後,車神塞在某次攻堅戰上中流矢而亡。


    現李瑄看車神塞的第一眼,就覺得車神塞是一名猛將。


    “車神塞拜見李帥。”


    車神塞見到李瑄後拜道。


    “君在隴西仗義之事廣為流傳,我遺憾於英雄流落他鄉,而壯誌未酬。所以召君迴來為我的都虞候。”


    李瑄扶起車神塞,娓娓向他說道。


    “承蒙被李帥看重,能再歸家鄉,屬下不勝感激。在太原府中,屬下一身勇力,無用武之地。希望將來有戰鬥的時候,李帥能允許屬下隨軍衝鋒陷陣。”


    剛拜見李瑄後,車神塞就向李瑄請求道。


    他說話直來直去,非常痛快。


    “嗯……看來車虞候不喜歡都虞候這個職位啊!如果立下軍功,撫恤好軍隊,將來會舉薦你為主將。”


    李瑄知道車神塞有些學識,才會讓他當都虞候。


    現在看來,都虞候不一定合適他。等有機會,再提拔適合的位置。


    “多謝李帥!”


    得到李瑄伱同意,車神塞更加興奮。


    “車虞候來湟水城,有無將家人到來。”


    李瑄關心車神塞生活似的,向他問道。


    “屬下路過武功的時候,住幾天看望親人。屬下想等穩定後,再將家人接過來。”


    車神塞向李瑄迴答道,畢竟他們世代生活在隴地,遲早要重歸故土。


    “嗯!我會舉薦虞候為西平郡折衝都尉,算是很穩定了,有時間可以將親人接至湟水城。”


    李瑄點了點頭。


    西平郡折衝都督空缺,正好舉薦車神塞擔任。


    府兵製雖然已經名存實亡,但是天寶初年,各郡的折衝都尉還在,基本上都是混吃等死的人,或者給予將領們職事頭銜。


    “謝李帥!”


    車神塞再次謝過。他見李瑄還關心他的家事,更為感動,有一種肝腦塗地的念想。


    實際上李瑄想問問車光倩有沒有來。


    等車光倩十五六歲的時候,就將車光倩召為親衛。


    以後不一定會待在隴右,卻一直會帶在身邊,為謀大事準備。


    和車神塞也交談兩個時辰,他主要是從車神塞口中了解一下太原府的事情,還有關於北方的動靜。


    現在李隆基封迴紇骨力裴羅為“懷仁可汗”。


    骨力裴羅得到大唐天子的正式冊封後,開始壯大實力。


    迴紇人口不多是硬傷,但骨力裴羅抄掠其他草原族部,使其成為迴紇族,以壯大自身勢力。


    李瑄得知,迴紇除了每年的上供外,還每歲與大唐互市。


    以良馬換取大唐的絹。


    李瑄決定用隴右充沛的絹,前往朔方再換一批戰馬,以充實軍用。


    雖然他是隴右群牧使,但不能一直去薅牧監的馬匹。


    ……


    又過五日,現在是安鄉別駕的高秀岩,日夜兼程來到來到湟水城。


    “拜見李帥。”


    高秀岩向李瑄拜道。


    “不必多禮!是關於圍殲吐蕃的計策而來吧!”


    李瑄請高秀岩入座,高秀岩這個時候到來,明顯是得到一些吐蕃的傳迴的信息。


    “吐蕃好生警惕,我派兩名奴仆去告訴他們我投誠的消息,他們卻把我的奴仆打得一死一傷。”


    想起這件事,高秀岩就氣憤不已。


    “吐蕃定會懷疑你投降的真實性,也必然會讓探子探查我是否與你有矛盾!你應該沒把真正的計策告知奴仆吧?”


    李瑄迴複後,又向高秀岩問。


    這種大事,都會長一個心眼。


    吐蕃的刑法嚴峻,普通小罪都會剜鼻挖眼。


    高秀岩的奴仆定沒少受罪。


    “末將並未告知奴仆,我的奴仆以為我真要投靠吐蕃。”


    高秀岩迴答道。


    要是事情敗露,他必然不敢再來見李瑄。


    “吐蕃怎麽迴複!”


    李瑄問高秀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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