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李林甫黨羽,和畏懼李林甫的人太多。父親可以從地方,召集有名望,且不畏強權的官吏迴朝,幫助父親執行政令。如史學大家吳兢這樣的人,這樣也有助於父親在朝野的聲望。”


    “盛世主要是整飭吏治,官吏清明,則天下安定。父親在地方任職十幾年,知道一個地方的百姓生活如何,地方太守、縣令的品德尤為重要。然當今的太守、縣令,多與豪強聯合,魚肉百姓。這是父親需要留心的。門下省有那麽多佐吏,孩兒不懂太多,具體還要看父親。”


    “另外奴婢問題,也是大唐的隱患。父親需要發出禁止達官貴人對奴婢殘害的法令,並嚴以監督。現在土地兼並嚴重,許多貧苦人家賣兒女為奴婢,官吏不作為,讓盛世蒙上陰雲。”


    “這隻是孩兒的一些芻蕘之見。真正能兼濟天下的政策,需要結合百姓、地域、天時去製定,孩兒還遠遠無法做到。”


    李瑄沉吟片刻後,說出一點建議。


    他剛來大唐不久,還需要增長知識,豐富閱曆,了解天南地北風土人情。


    不然說的再多,也隻是紙上談兵。


    “雖然七郎的見解簡單,卻是宰相的誌向。七郎還知吳兢,讓為父意想不到。”


    李適之讚許地點了點頭。


    吳兢為人耿直,敢犯顏直諫。是當代最著名的史學大家,已經修史四十多年,在朝野內有巨大威望。


    皇帝都經常過問吳兢的去向,但李林甫覺得吳兢不好控製,以吳兢年老為由不用。


    曾經宰相張說為求吳兢改幾個字,不惜下跪。但被吳兢毫不留情地拒絕。


    這樣的人,李林甫怎麽敢留在朝堂?


    現在吳兢在鄴郡當太守。


    “父親謹記,不要學著魏征、宋璟一樣,去犯顏直諫。順著皇帝的意思即可。看看李林甫,多精明啊!”


    李瑄看過吳兢編著的《貞觀政要》,但對吳兢不熟悉,不願多說。話鋒一轉,鄭重地向李適之提醒。


    “諫臣是要名留青史的。唉,現在聖人聽不得不順耳的話了。”


    李適之歎息一聲,這幾年發生了什麽,他也知道。


    “好在聖人年事已高。”


    李適之話裏有話地說道,正堂隻有他們父子二人,在外麵說這樣的話,定是大不敬。


    李瑄聽到李適之的話,搖頭一笑。


    李隆基的命可長著呢,即便經過安史之亂的摧殘,依然能再活到將近八十歲。


    父子二人,現在無話不談。向李適之請教一些問題後,李瑄迴到自己的院落練字、學習。


    轉眼間,半個月過去……


    不久前,王維親自登門,贈予李瑄一幅《長安遊春圖》,並附詩一首,感謝李瑄的贈詩。


    被王維這樣的大詩人贈詩贈畫,李瑄喜不自勝。


    當日,李瑄與王維暢飲,又連續幾日在王維家中學習琵琶。


    同時,李瑄還向王維請教音律基礎。


    因為李瑄將來要將“宋詞”搬上來,需要根據曲調去填詞。


    這個時代的詞與宋代的詞平仄押韻有區別。


    李瑄必須精通音律。


    期間,李瑄還去拜訪賀知章,從賀知章那裏,明白一些大道理。


    他覺得受用終身。


    他去拜訪過李白兩次,但李白一次不在家,一次在宮中。


    有些遺憾。


    幾天前,李適之派遣至洛南縣龍沙河的匠人,發現金礦。


    雖然還不知金礦的規模,但消息傳迴長安,李隆基龍顏大悅,賞賜李適之錦千匹,金器三十件。


    昨日早朝,李適之正式向李隆基提出“改年為載”。


    堯舜以載紀年,誇耀李隆基是堪比堯舜一樣的千古聖君。


    如此馬屁,拍得李隆基賞心悅目,看李適之的眼神,頓時不一樣了。


    立即讓中書省起草召令,從天寶三年起,改年為載。


    趁此時機,李適之請示李隆基,召吳兢、蕭穎士等名吏入朝,李隆基欣然同意。


    李適之上書加強考核郡守、縣令的政令,選拔優異,懲處惡劣。李隆基更覺得李適之務實、能幹。


    當天晚上,李隆基令心腹宦官林招隱帶著禦膳珍饈來到左相府,獎勵李適之的為國操勞。


    之前隻有李林甫可享受這樣的待遇。


    這一切,被李林甫看在眼裏。


    此時,李林甫將李適之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再這樣下去,李適之必定威脅他的地位。


    在右相府李林甫的寢居後麵,有一堂彎曲,如偃月之形,他自稱為“月堂”。


    他每一次想要構陷大臣,就會在月堂苦思冥想。


    若清晨的時候,李林甫笑顏而出,必是想到好計策,被盯上者,家破人亡。


    在月堂靜坐,李林甫思考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


    蕭炅被貶,李林甫可以肯定是李瑄一手策劃。


    再結合最近李適之的言行表現。


    還有長安流傳左相七郎為少年才子。


    一首《詠柳》,被幕僚解釋後,氣得李林甫血壓飆升。


    如此年輕,就有這樣的才華、智計,使李林甫如芒在背。


    月堂一夜,李林甫想到對付李瑄的方法。


    翌日下早朝後,李林甫去求見李隆基。


    “右相何事?”


    在勤政務本樓中,李隆基接見李林甫。


    “突厥那邊近年來亂得厲害,雖然王忠嗣的計策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但突厥諸部,各自為令。有時還犯邊劫掠,殺害我大唐商人。值此關鍵時刻,臣為陛下推薦一名猛將。”


    李林甫拜見李隆基後,迴答道。


    “邊境不乏猛士。如果沒有高明的謀略,對戰局不會有幫助。”


    李隆基沒有立刻答應,他一心要滅突厥,完成曆史性的壯舉。


    自開元二十二年突厥大臣梅錄啜下毒謀殺毗伽可汗以來,突厥支離破碎,短短幾年,換了五個可汗。


    在吡伽可汗時代,突厥臣服,年年朝拜。


    但突厥一陷入動亂,各部沒有約束,在種種因素下,不講道義,紛紛寇邊,有時候還聯合契丹、怒皆、奚等部落。


    李隆基意識到,隻有將突厥滅掉,才能永固邊疆。


    突厥因衰落才臣服大唐,如果再次崛起,必是大敵。


    去年二月,大唐戰神王忠嗣,以黑色口袋,雙封條呈進,向李隆基獻上《平戎十八策》,製定離間北方突厥的計策,欲徹底剿滅對大唐有威脅的突厥,以安邊境。


    王忠嗣為李隆基的養子,李隆基看著他長大,“忠嗣”是李隆基為他起的名字,寓意“忠臣的後代”。


    王忠嗣深知兵法謀略,勇猛善戰,且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此時的李隆基對其極為信任。


    在突厥內亂不休的情況下,李隆基招撫九姓鐵勒。


    九姓鐵勒中,又以迴紇,最為強大,隱隱有一統九姓鐵勒的趨勢。


    而且李隆基又招撫突厥部落拔悉密部、葛邏祿部。


    具備向突厥發動總攻的條件。


    去年秋天,王忠嗣聯係拔悉密、迴紇、葛邏祿三部聯合攻殺突厥可汗阿史那骨咄,推舉拔悉密酋長為頡跌伊施可汗。


    迴紇和葛邏祿的首領分別擔任左、右葉護。


    突厥自然是不服,他們另立判闕特勤之子為烏蘇米施可汗,並以其子葛臘哆為西殺。


    李隆基遣使勸說烏蘇米施投靠大唐,但他不聽勸告。朔方節度使王忠嗣列重兵於磧口,兵鋒直指草原。


    烏蘇米施心驚膽戰,連忙派遣使者,口頭上表示願降。


    但實際上進行拖延,對內征調草原諸部,對外試圖結盟依附大唐的迴紇、葛邏祿、拔悉密三部。


    王忠嗣見其蛇鼠兩端,怕出現變故,遂號令拔悉密、迴紇、葛邏祿三部進攻突厥汗國。烏蘇米施的王庭勢力弱小,隻能望風而逃。


    王忠嗣趁機出兵突襲,直取突厥右廂,大軍如水銀泄地般,勢不可擋。


    交戰慘敗後,突厥西葉護阿布思、西殺葛臘哆、默啜之孫勃德支等率領部眾千餘帳,先後歸降。


    李隆基還特地登花萼樓歡宴來歸的突厥諸部首領,賞賜眾多金銀珠寶,以彰顯大唐天子的威嚴和仁厚。


    現在的突厥汗國,也僅剩下左廂和勢力薄弱的突厥可汗主帳。隻要拿下左廂,主帳不足為慮。可以犁庭掃穴之勢,將突厥汗國徹底覆滅。


    但李隆基也有顧慮,因為王忠嗣不久前傳書,拔悉密暴露野心,疑似不臣。


    迴紇部也有蠢蠢欲動的跡象。


    雖然拔悉密和迴紇協助王忠嗣,剿滅突厥,但無邊無際的草原,誰都想繼承。


    “啟稟陛下,此人是左相的第七子,名李瑄,他是我宗室子弟中的翹楚,年僅十六歲,善騎善射,有古代關、張的勇猛,赤手空拳可打倒數十人。並且還能作詩,可謂文武雙全。”


    李林甫向李隆基推薦李瑄,並且對李瑄一頓吹捧。


    他已經打聽到李瑄經常到龍首原練騎射,還親自派人參觀,知李瑄騎射精湛。


    “朕未曾聽過,左相有這樣的兒子?”


    李隆基扭頭看向李林甫。


    “左相不敢推薦向陛下他的兒子,怕被人詬病。臣雖然與左相有間隙,但不想人才被埋沒。陛下隻要將他召入宮中,讓其顯露一下騎射本領、技擊手段,就知道臣所言非虛。”


    李林甫竭誠地說道。


    而後李林甫拿出李瑄寫給王維的詩,以及最近在長安流傳的幾首詠物詩,讓李隆基觀看。


    “讀其詩,就聯想到溫潤如玉的君子。一朝不問長安事,竟出現這樣的詩人。”


    李隆基看後,拍手叫好。


    他覺得李瑄是一個有誌向的人,僅憑宗室詩人的名頭,他就應該見一見。


    “陛下,詩隻是李七郎其中的一麵。李七郎少時有任俠之風,好勇鬥……從他精於騎射就可得知,他的誌向一定是成為名將。”


    李林甫不希望李隆基想法偏移,著重提醒他,李瑄是將領的才幹,而非文人。


    “左相還是有點欠缺決斷。古雲:外舉不隱仇,內舉不隱子。春秋時,晉國大臣祁奚既能舉薦自己的兒子祁午為中軍尉,又能推薦殺父仇人解狐接替自己的位置。這才是宰相該做的事情!”


    “右相有祁奚的品質,是真正的國之肱骨。”


    見李林甫如此為國分憂,李隆基不吝嗇言語,對其誇讚。


    “不敢,此臣本分也。”


    李林甫連忙躬身行禮,但嘴角卻揚起微笑。


    與李林甫商議一番後,李隆基立刻讓心腹宦官林招隱去左相府,召李瑄入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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