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立刻令人重製魚符,沒有經過中書門下堂,就像冊封宰相一樣,禦史大夫由皇帝親自敕授。


    得到此職位以後,李瑄不再與李隆基提王忠嗣之事,過猶不及。


    蒿箭射蒿,不僅僅會對李隆基產生此案不關鍵的心思。


    還會讓李隆基減輕對擁有重兵的邊帥的防備。


    李隆基心中認為在盛世之下,邊帥的權力都來自於他。


    李瑄如此,安祿山也如此!


    李隆基拉著李瑄,暢聊許久,從對青海之戰的準備,聊到敦煌的人間煙火。


    李瑄當然隻挑好話說,李隆基非常在意民間百姓對他的看法。所以李瑄多說懲奸除惡後,百姓對李隆基的愛戴。


    這個時代,百姓的要求很低。


    僅僅是吃飽穿暖而已!


    哪個皇帝能做到,哪個皇帝就是千古聖君。


    黃昏,李瑄與李隆基在偏殿就食,完後李瑄告退。


    興慶宮門前,親衛已經等候多時。


    “薛錯,這些天不必跟隨我了,你迴家一趟吧!”


    李瑄向親衛薛錯吩咐道。


    薛錯是長安城東雲門鄉人,迴長安一次不容易,當然要到家看看。


    “屬下需留在李帥左右。”


    薛錯知李瑄此次迴來,包括他隻帶了十二人,怕人手不夠。


    “長安城中,隨時可以唿喚金吾衛。再說以我的勇力,一般人可難以傷到。你現在已經不再徒刑,可惜你的職位還是一名親衛,沒有官職標榜身份,不算是衣錦還鄉。不過你以後會富貴的!”


    李瑄拍了拍薛錯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


    如薛錯、羅興、廖崢嶸,李瑄一直為給他們身份,甚至軍功都沒計。


    其他李晟、張萬福,雖留在李瑄身邊,但李瑄給他們申請授勳,還有武散官,一個是陪戎校尉,一個是陪戎副尉,雖都是九品散官,也算標榜身份。


    如此安排,李瑄心裏自然有一杆秤。


    他們無緣無故的跟著李瑄,以後會直接一步青雲。


    因為神策衛,以後不僅僅是兩百人。


    “屬下會盡快迴來,您賞賜的絹錢,已經讓家中富貴,沒什麽追求了。”


    薛錯心中感動,他也思念親人,想迴去看一看。


    李瑄經常因軍功賞賜絹,他也寄迴家鄉,因此家中富庶。


    他感激李瑄為他報仇雪恨,感激李瑄將他從刑罰階段引入軍中。


    他和羅興統領神策衛,河隴的僚屬和主將副將,都畢恭畢敬。


    李帥考慮的很多,他隻需要效死命就可以了。


    宋國公府。


    “拜見父親!”


    在府前,李瑄向一拜。


    “七郎已是楚國公,以後這樣的大禮就不用行了……”


    李適之拉著李瑄,進入宋國公府。


    “不論我是什麽,您永遠是我的父親,這是不會改變的。”


    李瑄笑著說道。


    李適之今年才五十歲出頭,不當宰相的時候,精氣神越來越好了。


    主要是操心的事情少,每天隻需要和王公貴族,閑官們吟詩下棋,喝酒品茶。


    李適之又不好色。


    “為問門前客,今朝幾個來”的曆史不會重現,因為李瑄,即便李適之罷相,也是王公們的座上賓。


    加上李適之性格豪爽,不拘小節,非常受歡迎。


    李適之的散官為太子太師。


    唐初時此官,必是太子的老師,教導太子。


    但李隆基為防止太子結黨營私,此官隻是閑職,平時不與太子接觸。


    哪怕是太子詹事,都與太子無關,現在太子詹事還是洛陽養老的。


    真正與太子有關的是,是一些小官,那些在朝堂沒一點影響力。亦或者像曆史上李隆基指認李泌為李亨的老師一樣。


    當時的李泌剛成為翰林待詔,是朝堂上的透明人。


    唐初太子還有不少兵馬,現在除了數十名侍衛,就剩下家奴了。


    李瑄與李適之,和兄長們一起進入家中。


    家宴已準備多時。


    李瑄已經吃飽了,但再吃點也無所謂。


    與李隆基就食的時候,李瑄不會如其他大臣一樣,稍微吃點,而是以吃飽為目的。


    這也讓李隆基覺得李瑄坦誠。


    現在兄弟都以李瑄為貴,李瑄對兄嫂敬重,對從子從女關愛,所以家中和睦,其樂融融。


    一家人其吃飯後,李玉瑩纏李瑄著講邊塞風光,她很想聽李瑄口中的波瀾壯闊。


    李瑄耐心講了一個時辰,家人都默不作聲地在聽。


    李霅有一子,今年才十二歲,名李鼎。


    他非常崇拜李瑄,從幾年前就練弓馬騎射,揚言以後要跟隨李瑄與吐蕃人打仗。


    李瑄隻是笑笑,勉勵他。


    深夜的時候,家人都迴自己的院落睡覺,奴婢燈燭熄滅,李適之來到李瑄的房中。


    “聖人召你迴來,應該是為忠嗣之事。那件事很大,太子現在還被禁足,七郎要慎重!”


    坐在床榻上,李適之向李瑄說道。


    他本來已不過問政事,但父子二人,和之前一樣,沒什麽不能談的。


    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太子李亨隨時會被廢。


    其實在李適之心裏,李亨最好被廢去太子之位。七郎還年輕,他怕李亨將來繼位後,清算七郎。


    “王將軍在東宮與太子一起長大,世人皆認為他是太子黨,會在關鍵時刻擁立太子。他被算計是必然的。孩兒相信王將軍沒有不臣之心,但沒有用,得聖人相信才行。而聖人的脾氣父親應該清楚,哪怕是王將軍被洗清冤屈,也不會再掌握軍權。”


    “王將軍有恩於孩兒,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這是我華夏的大義。今日通過我的勸說,聖人口風已經鬆動,我有把握免王將軍一死。”


    李瑄緩緩向李適之說道。


    王忠嗣是李瑄最敬佩的名將。


    《孫子兵法》上說:進不求名,退不避罪,城有所不攻。


    王忠嗣不欲竭中國力以幸功名;不忍以萬人命易一官;謂石堡城得之不足製敵,失之未害於國。


    這三點能做到,就是盛世名將。


    亂世名將太多。


    而盛世名將,卻寥寥無幾。


    這也是李瑄敬佩王忠嗣的原因之一。


    “七郎有道義,為父不及。”


    李瑄決定幫助王忠嗣,就是幫助太子。李適之不再勸說。


    “現聖人免去我鴻臚卿,任我為禦史大夫,讓我審理這件案子。”


    李瑄沒有隱瞞李適之。


    “禦史大夫是重職啊!未及冠,先拜大夫,古今一人而已。以後文人就要叫七郎大夫了。”


    李適之很驚歎李瑄的成就。


    禦史大夫是禦史台的首吏,比鴻臚卿有牌麵多了。


    鴻臚卿隻是禮儀性質的官職,禦史大夫監察百官。在權力上,兩者不可同日而語。


    “孩兒不在長安,隻是錦上添花的官職。”


    李瑄笑了一聲。也就是禦史大夫,其他的官職對李瑄來說連錦上添花都算不上。


    “不過為父想過這個案子,那太子奴仆已死,屍體都腐爛了。想為忠嗣開脫很難。”


    現在的問題是被聖人所疑。沒有證據,無法動搖聖人的意念。


    “孩兒當然不會以此去推證。如果有人陷害,與事情有關者,怕是早已被殺人滅口。據說有人給王將軍安排許多其他罪行,我隻要把這些小罪推翻。證明王將軍隻是因為太子奴仆牽扯其中。再讓太子權衡利弊……”


    李瑄向李適之說道。


    為什麽李隆基會那麽生氣?


    因為李隆基認定太子派奴仆,是與王忠嗣發生什麽!


    可能是密謀,也有可能隻是兄弟之間的一種問候,送一些微不足道的禮品。


    但太子和王忠嗣否認此事!


    確實,和他們沒關係。但這樣會案子無休止的持續下去。


    所以李瑄會讓李亨承認奴仆隻是為王忠嗣送一些小禮品,關心問候一下王忠嗣,沒有其他意思。


    這樣案子就容易完結。


    若是耽誤的時間長,萬一李隆基疑心越重,王忠嗣就斷無活路。


    “七郎心思縝密,有計劃就好。”


    李適之知道李瑄能揣摩聖意,有自己的心思。


    他隻能默默支持,否則就是幫倒忙!


    李瑄與李適之又聊了一些最近一些長安發生的事情,臨近子時的時候,李適之迴到自己的房屋。


    翌日。


    在早朝上李隆基正式宣布對李瑄的文職事官改動。


    聽到李瑄被任命為禦史大夫後,李林甫麵色大變,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來了。


    李瑄給李隆基灌了什麽迷魂藥,怎麽會被任命為禦史大夫呢?


    這明顯是衝著王忠嗣案來的。


    最近李隆基模棱兩可,讓李林甫猜不透心思,他害怕李瑄破壞他苦心經營的局麵。


    但事已至此,李林甫隻能看著李瑄表演。


    萬幸,楊慎矜是李林甫的人。


    楊慎矜現雖是禦史中丞,卻能在禦史大夫不在的時候,主事禦史台。


    這個位置是由李林甫推薦而來。


    本來楊慎矜不依附李林甫,隻是和稀泥。在一件事已成定局的時候,他才聽從李林甫的指示,昧著良心。


    但自從李瑄將王鉷趕走以後,楊慎矜心中恐懼和怨恨,不得不依附李林甫。


    楊慎矜與王鉷的父親王瑨是表兄弟,王鉷是他的表侄,小的時候在一起玩泥巴。


    王鉷入仕,還是楊慎矜舉薦。


    再加上宰相裴寬不滿禦史台差點把裴晃打死,把此算在楊慎矜頭上,處處排擠。


    楊慎矜依附李林甫,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李林甫讓楊慎矜密切注意李瑄的動靜,一些異常,立刻告知他,由他想辦法。


    一下早朝,李瑄就前往禦史台。


    禦史中丞楊慎矜隨李瑄一起。


    禦史台乃是最高監察部門,其下設台院、殿院、察院。如遇有特別重大案件時,可由大理寺卿、刑部尚書、禦史中丞共同審理,稱為三司推事。


    台院:設侍禦史六人,從六品下,掌糾察百僚、彈劾不法;審判皇帝特命的案件,並與門下省的給事中、中書省的中書舍人分直朝堂,受理冤訟,號稱“小三司”。


    殿院:設侍禦史九人,從七品下,掌殿廷供奉之儀式,糾察朝會典禮失儀和隨駕檢舉非違等事。


    察院:監察禦史十五人,正八品下,掌監察大唐諸郡縣地方官吏及尚書省的六部。


    除了這些主要官職以後,還有眾多主簿、書令史、掌固、亭長、主事、錄事、計史、令史等官職,林林總總,不下百位。


    禦史台被李林甫把控很深,即便羅希奭已經被處死,台院和殿院,還有七名侍禦史是李林甫的爪牙。


    王忠嗣被關在台院,肯定不會好過。


    監察禦史這種的官職,也多有李林甫推薦,並指明到哪個道去監察。


    “大夫,王忠嗣正被關押在台院的牢房中,您隨我來!”


    入禦史台後,楊慎矜向李瑄請道。


    他以為李瑄會第一時間去看王忠嗣。


    已經讓殿中侍禦史盧鉉,提前整理王忠嗣的儀容。


    之前雖然不能對王忠嗣動大刑,但沒少用隱晦的手段折磨王忠嗣。


    都知道李瑄從軍時是王忠嗣的下屬,他們害怕李瑄遷怒。


    “不急!先入正堂,我有話對楊中丞說。”


    李瑄抬手,向楊慎矜說道。


    “是……”


    楊慎矜點頭,將李瑄帶到正堂。他不知道李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看到李瑄板著臉,不免心虛。


    經過多件事,朝堂的大臣都不敢小瞧李瑄的算計。


    這是唯一能和李林甫扳手腕的大臣,還屢屢得勝。


    最關鍵的是,李瑄一直在外麵統領大軍,還有心思找李林甫不痛快。


    “楊中丞,王鉷現在何地?”


    李瑄入正堂後,突然向楊慎矜問道。


    “王鉷正在黔中多田任縣丞。”


    楊慎矜訕訕一笑,迴答道。


    但心中卻很惱怒,王鉷是李瑄貶的,現在卻來問他,這不是明知故問,給他一個下馬威嗎?


    但礙於李瑄的權勢,又是他的上司,楊慎矜不敢發作。


    “嗯!我相信王鉷還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李瑄沒由頭來一句。


    曆史上的楊慎矜,因王鉷而家破人亡。


    楊慎矜自恃長輩,不論在什麽場合,都直唿王鉷的姓名。


    哪怕是當著大臣們的麵。


    哪怕王鉷在去年的時候,已經和楊慎矜一個品級。


    可想而知,王鉷心中的難堪,所以配合李林甫算計了楊慎矜。


    但是這一世,王鉷並沒有和楊慎矜決裂,還使權勢大減的李林甫不斷拉攏與李瑄利益相衝的楊慎矜,使楊慎矜歸於李林甫門下。


    李瑄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


    三司推事,大理寺卿李道邃一直與李適之關係好,沒少和李林甫作對;大理寺少卿楊璹又被李瑄策反。


    刑部尚書是裴寬兼任,由刑部侍郎參與此案,而刑部侍郎是張均,是張說的兒子。


    張均和張垍兩兄弟,都是李林甫的死對頭,早在張九齡時代,就與李林甫對著幹。


    這對兄弟萌蔭父輩,在政壇上一向堅挺。


    在李隆基心中,張說一直是心中地位最高的宰相。


    張說是張九齡之前的文壇領袖。他在李隆基還是太子的時候,派人送去一柄佩刀,暗示李隆基要果斷下手鏟除太平公主。


    再次拜相後,幫助李隆基完成泰山封禪,完成募兵製,把國力推至一個新高度。


    所以李隆基對張說子嗣很照顧。同樣是開元名相的姚崇子孫,有的已經被殺被貶。


    所以李瑄覺得刑部也不會壞他的事。


    隻剩下楊慎矜和禦史台的一個一眾官吏,會給他使絆子,所以李瑄要算計一下楊慎矜。


    “楊中丞,聽說你和一個叫史敬忠的還俗僧人有來往?那史敬忠還有法術?”


    剛才隻是開胃菜,李瑄突然盯著楊慎矜,向他問道。


    曆史上,楊慎矜與一個叫史敬忠的還俗僧人親密無間,兩人時時談論讖書。


    對於詭秘奇異之事,楊慎矜一向深信不疑。


    他認為史敬忠是一個有法術的高人。


    也知道聖人忌諱這樣的高人,所以一直瞞著。


    但有的事情,注定難以隱瞞。


    楊慎矜有一個美貌的侍妾叫明珠,史敬忠屢屢對她眉目傳情。


    史敬忠是高人,高人喜歡,楊慎矜當然要把這名侍妾送給他了。


    有一次,史敬忠路過虢國夫人家時,虢國夫人見到明珠漂亮,並要留下明珠,史敬忠不敢拒絕。


    不久後,虢國夫人入宮,並帶上了明珠。


    既然李隆基與明珠見麵,那楊慎矜與史敬忠交往讖書的事情,便不是秘密。


    此事,也成為楊慎矜敗亡的導火索。


    李瑄準備抓住這一點,逼迫楊慎矜為他效力,陰李林甫一把。


    “迴大夫,史敬忠隻是我一個普通朋友,哪有法術呢!”


    楊慎矜連忙矢口否認,這一刻,他如芒刺在背。


    他隱瞞的很好,不明白李瑄為何知曉?


    如果李林甫知道就算了,但李瑄一直在邊疆啊!


    “啪!”


    “大膽!我已聽說史敬忠夜間拜訪你,你們坐在庭院裏推演星象變化,直到深夜才離去。史敬忠還在的宅院中驅邪!那史敬忠一直在妖言惑眾說天下大亂,伱是隋煬帝楊廣的玄孫,是不是想圖謀天下,恢複隋室?”


    李瑄突然拍了一下案子,同時臉色變化,向楊慎矜質問道。


    不僅道名楊慎矜與史敬忠的神神鬼鬼,還一頂大帽子扣在楊慎矜頭上。


    李隆基是信道教,但巫術、讖書和道教是兩碼事。


    李隆基一直認為這是邪門歪道,李隆基的原配妻子王皇後,就是因為“符厭事件”被廢。


    麵對李瑄的質問,楊慎矜的腦袋一下嗡住了。


    怎麽會呢?


    李瑄竟然全知他和史敬忠之事。


    一時間,氣氛僵住,楊慎矜唿吸急促,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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