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丈距離,頃刻間就可交鋒。


    叛軍的曳落河隻是勉強脫離戰場,經過一番衝陣,陣形不能再列整。


    而李瑄麾下的天策衛鐵騎,隊伍之間相當整齊,又經過一番養精蓄銳。


    在心態上,曳落河由契丹、奚組成,雖然這兩部被安祿山征服,但靺鞨、室韋、同羅等部的逃跑,嚴重打擊到曳落河的信心。


    若非曳落河被安祿山當嫡係培養,又訓練有素,必然會如諸胡部落一樣垮掉。


    李歸仁深知這一天,所以才準備冒死突進李瑄,以圖在萬死之中,求得一生。


    李瑄的戰術,就是用強悍的實力,一股腦壓過去,將曳落河僅剩的鬥誌消磨,然後再開始進行破敵。


    “爾等衝擊李瑄親衛。”


    李歸仁明白他不能先上,必須要有人牽製住李瑄那百裏挑一的親衛。


    人的名,樹的影兒,至今無人是李瑄一合之敵。


    敢披甲上陣,表明李瑄對自己勇武的巨大自信。


    更多的曳落河鐵騎湧向李瑄的時候,意味著叛軍的陣型漏洞更大。


    李瑄軍紀嚴明,令士卒根據號令衝擊。


    他麾下有五百名親衛,不必將重心放在他身上。


    兩方騎兵不到百步,李瑄在曳落河的隊伍中,看到一名穿著將甲的燕軍將領,他迅速從弓囊中取出兩石強弓。


    這一瞬間,李瑄的眸光如鷹隼一樣銳利。


    “嗖……”


    稍一瞄準,李瑄便將強弓拉滿,弓弦似滿月,箭矢如流星一般破空而去,射入燕軍將領的脖頸處。


    這名敵將也是安祿山的一名義子,名安思義。


    他瞪大眼睛,捂著脖頸從戰馬上墜落。


    一時間驚到燕軍大將,他們紛紛躲避,盡量使自己不暴露在李瑄的箭矢之中。


    “嗖嗖……”


    李瑄又歿叛軍兩名前鋒,雙方相近時,他才將強弓收起,從馬側提起馬槊。


    最先迎接李瑄槊刃的是一些曳落河小嘍囉。


    他們兇神惡煞地衝擊李瑄和李瑄的一眾親衛。


    “噗嗤!”


    李瑄揚槊直刺,一名曳落河鐵騎連人帶盔甲一同被刺穿。


    李瑄將其屍體高高舉起,甩飛出去,將一名曳落河鐵騎撞下馬。


    不遠處的燕軍大將心驚膽戰,早聞李瑄有這一手絕技,現親眼所見,依舊震撼。


    李瑄隻殺一騎,目睹的數百騎都被嚇到。


    本來欲衝向李瑄曳落河鐵騎,拚命將戰馬錯開,避免與李瑄交鋒。


    但李瑄怎麽可能慣著他們,他領親衛左右奔突,直前急擊。


    隻見他長槊橫掃,叛軍如麥秸般倒下,左衝之處人仰馬翻,右突之時血光四濺,似入無人之境,所到之處皆是披靡,仿若戰神下凡。


    曳落河鐵騎望而生畏,開戰一刻鍾不到,就有遊走邊緣的征兆。


    “秦王威武!”


    親衛們齊聲大喝,引動全場,天策鐵騎人人奮勇,個個爭先。


    他們手持長槍,在雙方勇力角逐中,往往將燕軍刺下馬。


    更能利用人數優勢,夾擊兩翼,使燕軍潰敗。


    “李瑄此獠兇猛,隨我殺他。”


    李歸仁看在眼中,急在心裏,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李瑄已經連殺死七八名燕軍將領。


    如果人數優勢,還可以消磨李瑄的力量。


    但此時他們的人數為劣勢。


    若不早點上,曳落河鐵騎可能會被天策鐵騎殺完。


    北麵的戰事劣勢更大,不容樂觀。


    在李歸仁率親衛身先士卒下,田乾真、王武俊、孫孝哲、安雄俊、安太清等燕軍主要大將也領著親衛,衝擊李瑄。


    他們在後,親衛在前。


    由親衛試探,他們伺機而動。


    現在燕軍想要反敗為勝的方法隻有一個。


    擒住李瑄!


    可他們想施展此願望非常困難。


    “那是叛軍主將,隨本王前往!”


    李瑄一番橫掃後,看到李歸仁等人,還有他們身後的旗幟。


    他令貼身親衛隨他一起,將叛軍主將殺死。


    如此,大軍才能以最小的代價獲得勝利。


    李瑄身邊一名親衛立刻打青色令旗,旗幟一出,親衛皆馭馬隨行。


    陌刀、強弩的軍陣中,戰鼓敲擊著大唐的旋律。


    而李瑄則在表演一場《秦王破陣樂》。


    鼓聲與馬蹄聲交錯,金戈鐵馬聲催人,人喊馬嘶聲振奮。


    李瑄的寶馬十萬中無一,他血液沸騰,一夾馬腹,戰馬飛躍而出。


    後方的親衛一時難以趕上。


    他單槊匹馬,突入叛軍親衛陣中。其勢若奔雷,勇如猛虎。


    李歸仁、孫孝哲等將的親衛,哪怕輕輕與李瑄兵戈相交,就從馬上倒飛出去。


    十幾矛一起突刺,也會被李瑄一槊折摧,他直突直刺,將攔在他前方的叛軍親衛一一挑死。


    戰馬所經之處,連叛軍親衛也會膽寒,或被其刃所傷,或為其氣所懾,紛紛避讓。


    “大丈夫向秦王亮矛,便是勇敢。”


    田乾真最勇最烈,他視死如歸,趁著李瑄與一名親衛作戰的時候,挺矛直上。


    但這名親衛瞬間脖頸噴血,從馬上飛下去。


    田乾真機會把握地很好,他瞅準時機,戰馬以最快的速度衝刺而來。


    “咻……”


    田乾真的長矛為破陣長矛,矛刃尖長,而且他的矛杆也比普通長矛更長。


    李瑄迅速迴槊,揮向離他近在咫尺的長矛。


    即將命中李瑄的長矛,就這樣被打偏。


    那一瞬間,抓住矛杆的田乾真感覺自己手掌都要破碎。


    田乾真麵容猙獰,他趕緊收迴長矛,準備在兩馬錯過的時候,使出一計“迴馬槍”。


    但他忽略了李瑄如閃電般的出槊速度。


    “噗嗤!”


    李瑄馬槊絕世,長槊在他手中,如毒蛇般靈活。他在收槊的時候,身體向後仰,向田乾真側胸直刺,一下就將他軀體貫穿。


    “啊……”


    田乾真一聲慘叫後,從戰馬上跌落。


    “咻……”


    就在這時,大將王武俊趁李瑄不備的時候,拉弓搭箭,向李瑄麵部射來。


    李瑄挺槊揮擊,將箭矢打落。


    “噗嗤!”


    李瑄右手從馬側取出一支鐵標槍,擲向王武俊,將其胸膛刺穿,當場氣絕身亡。


    後世有人會給這些叛將活路,但李瑄不會給他們藩鎮割據的機會。


    能封都督的,隻有他自己麾下的將領。


    李瑄剛殺死王武俊,安太清和安雄俊兄弟二人一齊向李瑄殺來。


    他們的親衛,已與李瑄的親衛戰在一起。


    二人很有默契,一槍一矛,一左一右,同時進攻李瑄。


    李瑄來不及再擲標槍,單槊而抵。


    他發現安雄俊的戰馬比安太清的戰馬快一個馬身。


    “噗嗤!”


    雙方近,李瑄快槊直刺。


    安雄俊明明聚精會神,但隻覺得眼前一抹白光閃過,待他準備再突刺的時候,胸口一痛,全身無力。


    李瑄抽迴插在安雄俊身上的馬槊,安雄俊的胸前血花綻放。


    而李瑄故意在自己的右胸露出破綻,待安太清刺他。


    “喝!”


    安太清咬牙大吼,氣勢雄壯,他將全身力氣灌於長槍之出,刺出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槍。


    早有準備的李瑄身體一側,躲過這兇猛的一槍,並用手臂夾住。


    “哢嚓!”


    安太清麵色紅漲,他想要收槍的時候,李瑄一扭上身,他的長矛被生生折成兩段。


    “噗嗤!”


    李瑄單臂持槊,猛刺而去,將安太清的脖頸貫穿。


    又殺安祿山一義子。


    至此,安祿山麾下號稱“五虎”的義子全部死亡。


    “李瑄,納命來!”


    李歸仁趁著李瑄馬速降下來,從側麵殺出來。


    他的親衛為他保駕護航。


    李瑄的勇猛比他想象中的還可怕,但此時他沒有選擇。


    李歸仁是燕軍最勇猛的將領,他統帥著安祿山麾下最強大的曳落河。


    他是奚人,地位卻比奚王李日越還高,這全賴安祿山的信任。


    今日,他為安祿山死戰。


    李歸仁緊緊地握住長槍,仗著自己的戰馬衝擊力強悍,將人和馬的力量合二為一。


    他無視戰場上的一切,眼中隻有李瑄。


    他惟一的念想,就是殺死李瑄!


    李瑄眸光已經瞥見李歸仁,但他不動聲色,不調馬頭,一直麵向前方作戰。


    他又連斬張孝忠、李立節兩名燕軍胡將。


    雖前方無將,他還在慢馬前行。


    霎時間,李歸仁與李瑄僅有三丈遠。


    李瑄終於動了。


    他一手握住馬槊的最尾端,一手握馬槊的後半端,他舞槊迴旋,突然轉向側方,將一槊刺出。


    “噗嗤!”


    長槊刺破盔甲,內甲。如劍一樣的槊刃,進入李歸仁的心髒。


    李歸仁的眼睛瞬間瞪大,緊握長槍的手,變得無力。


    在閉眼的那一瞬,眼中映照的大燕山河崩塌。


    李瑄將李歸仁的屍體高高舉起。


    再也沒有一個叛軍士卒,敢向李瑄靠近。


    叛軍大將孫孝哲由於畏懼,躲過一劫。


    殺人如麻的他看到李瑄槊刃上的李歸仁,竟然被嚇尿褲子,他慌不擇路地向東麵方向奔逃。


    隨著李歸仁被李瑄扔飛出去,叛軍曳落河的戰旗,也被裴瓔取下。


    將死旗倒,任何一支軍隊遇到這種情況都會崩潰。


    曳落河雖訓練有素,鎧甲精良。


    但他們畢竟是一支雇傭性質的軍隊,做不出來必死之心。


    他們不再顧忌還在戰鬥的燕雲鐵騎,而是向東逃跑。


    先逃到安祿山身邊再說。


    這種情況下,曳落河鐵騎不免被天策鐵騎追殺。


    看戰馬跑不起來,曳落河鐵騎丟盔棄甲,隻想逃命,是以損失慘重。


    連與渾瑊、李嗣業交戰的曳落河鐵騎都沒有戰心。


    李瑄令一部分天策衛鐵騎追擊曳落河殘兵敗將,格殺勿論。


    另外大概三千鐵騎,隨李瑄衝向北方的燕雲鐵騎。


    燕雲鐵騎在承受一萬西域鐵騎和一萬西域輕騎的遠近呈打擊,苦苦支撐。


    唐軍以鐵騎突襲近戰,輕騎兩翼進攻遊射的方式。


    燕雲鐵騎在被突襲的情況下寡不敵眾。


    田承嗣的指揮已經變得很困難。


    “完了!我就知道會這樣!”


    田承嗣看著向他們衝來的天策衛鐵騎,心一下子涼透。


    那金甲將軍在戰場上醒目。


    而李歸仁、田乾真等大將的身影已然不在,恐已兇多吉少。


    他們已失去戰勝唐軍的可能。


    “鳴金收兵!”


    在這種處境下,僅剩的大將田承嗣下令全軍撤迴步兵所在地。


    再糾纏下去,燕雲鐵騎的精銳一個都活不了。


    下達撤軍的命令後,田承嗣在親衛的護衛下離開。


    燕雲鐵騎想活著,就必須衝破唐軍的封鎖,躲過唐軍的追擊。


    撤軍的號角一響起,所有的燕雲鐵騎如霜打的茄子一樣,即便有想拚命的人,也不得不撤退。


    在此期間,李瑄已經率領天策衛鐵騎衝入,截留一部分。


    渾瑊、荔非守瑜、郝廷玉各率輕騎去追擊燕雲鐵騎,以及逃跑的曳落河、諸胡騎兵。


    鐵騎留下,清剿殘餘。


    辰時過後,主戰場的戰鬥方才結束,有兩千多名燕雲鐵騎士卒被唐軍俘虜。


    輕騎們的追擊,還在繼續。


    廣闊的原野上,除了刺鼻的血腥味外,到處都是零散的馬匹。


    經過訓練的戰馬沒有亂跑,它們在原野上尋找草吃。


    李瑄令隨行軍醫傾盡全力救治傷員。


    其餘士卒休息,點燃篝火烤馬肉。


    李瑄從探馬那裏得到消息,叛軍停止進攻步兵。


    他沒必要急於一時,先讓士卒休整一日。


    下午的時候,荔非守瑜、渾瑊、郝廷玉,配合辛雲京、唐朝臣,狙擊了想離開安祿山,向陳留方向逃到靺鞨、同羅、室韋等部。


    並擒住數名胡部酋長。


    大部分諸胡部落被剿滅,剩餘的隻能迴到安祿山身邊。


    阻止他們禍害陳留的百姓。


    而曳落河、燕雲鐵騎的殘部,多逃至安祿山的所在地。


    ……


    “天亡我也,天亡我也啊!”


    安祿山得知騎兵大敗,他的義子們、大將們戰死後悲痛大唿。


    現身邊的騎兵隻剩下一萬多,進不能攻,退不可守,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正如安祿山的眼睛一樣,越來越模糊。


    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使有眼疾的安祿山幾乎失明。


    阿史那承慶、嚴莊、高尚、張通儒等文臣唉聲歎氣。


    騎兵是他們最後的機會,騎兵敗了,他們已經預見到自己的結局。


    安祿山不再嗬斥嚴莊、張通儒等為他想辦法。


    穿著肥大金甲的安祿山蹲在黃河旁邊,默不作聲。


    士氣低迷的燕軍,夜不能寐。


    這一夜,安祿山還是無法安眠。


    翌日天一亮,黃河對岸再次出現兩萬多兵馬。


    這是從上黨高地過來的步兵,他們與燕軍隔黃河相望。


    士卒多次向車神塞請命,想攻擊燕軍。


    但都被車神塞以“不到時候”拒絕。


    一共四萬步騎守衛黃河,燕軍要主動防備唐軍渡河突襲。


    郭子儀、李廣琛的大軍開始移動,在安祿山殘兵五裏外安營紮寨。


    辛雲京、渾瑊、荔非守瑜等合騎兵三萬餘,在外圍將安祿山的突圍之路,徹底封死。


    李瑄率領騎兵主力,休整一天後,遇到來瑱、馬璘率領的兩萬騎兵,和王難得率領的一萬騎兵。


    加上陌刀軍,一共五萬多騎,出現在燕軍的西麵。


    而且唐軍的其他步兵正在源源不斷地向滎陽匯聚。


    “現在是何情況?”


    安祿山聽到遠處的馬鳴聲,向左右詢問。


    他不怎麽能看見前方,但他裝著自己能看清。


    “我軍東西南北到處都是戰馬,唐軍騎兵有十萬,步兵也有十萬。”


    張通儒向安祿山迴道。


    他們所處的位置,是一塊高地。能看清楚唐軍的壯闊。


    強大的力量,讓燕軍士卒絕望。


    張通儒明明提出不可固守,但現在僅剩的殘兵敗將固守在此地。


    從將領到士卒,都沒有主動戰鬥到底的信念。


    唯有坐吃山空,等待命運的審判。


    “我早該想到他狼子野心,他即將得到天下了。”


    安祿山羨慕、嫉妒,又有無盡的悔恨。


    他的謀士千算萬算,也沒想到李瑄是王莽之流。


    再結合之前李瑄對他說過的意味深長之言論,安祿山有理由懷疑李瑄謀朝篡位的心思比他還早。


    他被李瑄這狗賊利用了。


    “報……啟奏陛下,唐軍射到前線一封信件,請陛下過目。”


    安祿山的禁軍侍衛托著一封信件,呈給安祿山。


    “承慶,念!”


    安祿山讓最信任的阿史那承慶念。


    “叛軍將士誰若……”


    阿史那承慶準備宣讀的時候,發現這根本不是信件,也不是寫給安祿山的。


    他剛讀出幾個字,便趕緊把嘴閉上。


    “為什麽不繼續?”


    安祿山言語不悅。


    “是唐賊的懸賞信……”


    阿史那承慶迴答道。


    信件上說誰殺了安祿山,算戴罪立功,封他為大將軍。而且是天策上將李瑄作保。


    唐軍有意挑撥燕軍內部的矛盾。


    安祿山臉色鐵青,他雖然看不見,卻猜出信件上寫的是什麽。


    “報……啟奏陛下,上千份信件被射入前線。有的士卒已經拆開信件。”


    禁軍又來稟告,他手中拿著數十封信件。


    這些信件上不僅寫了殺死安祿山,封大將軍。


    還寫著任何一名士卒殺死叛軍大將,饒恕其罪過,封為將軍。


    “我的頭在這裏,誰想殺我?”


    安祿山揚著頭向麾下文武官吏喝道。


    “我等願意與陛下共存亡……”


    文武官吏趕緊拜道。


    但心態已經不同,他們看到的不是絕路。


    安祿山麾下,雖不乏忠心耿耿者,但大多都是投機者。


    雖然燕軍這段時間把李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但不可否認,李瑄有一諾千金的名聲。


    “等著唐軍來攻!如果不攻,十天後,我安祿山親自上陣與唐軍拚命,絕不苟活!”


    安祿山已決定死戰。


    他不想死。


    但他知道自己一旦投降,李瑄會把造反的帽子全部扣在他的頭上,把他淩遲都有可能。


    他不願意受那種折磨。


    十天後,糧食會用盡,那時他們不得不與唐軍決戰。


    “臣等相信一定能剿滅唐賊。”


    文武大臣違心地說道。


    一直到下午,安祿山確定唐軍不會進攻,是想圍死他們。


    幾日未睡的安祿山支撐不住,準備迴營帳中睡一會。


    但安祿山此時誰也不信任,他害怕麾下大臣殺他,於是讓百名禁軍圍在他的營帳周圍。


    除了李豬兒,沒人可進入他的營帳。


    安祿山疲憊之下,未料到士卒的氣氛已經不對。


    他們被唐軍的二十萬大軍嚇到,也被白天唐軍射入的信件利誘到。


    如此下去,坐吃山空之日,就是他們喪命之時。


    是以,他們產生殺死將領,向唐軍邀功的心思。


    而將領們則想著怎麽才能殺死安祿山。


    在黃昏時刻,李豬兒準備為安祿山準備食物,害怕他突然醒來因饑餓罵他。


    “豬兒……”


    嚴莊突然叫住李豬兒,並將其拉入自己的營帳。


    “嚴侍郎有何指教?”


    李豬兒向嚴莊問道。


    “安祿山已經窮途末路了,你是他的親侍,如果不做大事,會和他一起死無葬身之地。”


    嚴莊開門見山地說道。


    “什麽大事?”


    李豬兒臉色一白,他雖然被迫當了宦官,但他不想死啊。


    “將安祿山殺死,向天策上將邀功,會赦免我們。”


    嚴莊迴答道。


    安祿山動輒暴打李豬兒,還殘忍地將李豬兒物理閹割,他能看出李豬兒對安祿山滿腔怨恨,隻是不敢忤逆安祿山的權勢。


    不過李豬兒唯唯諾諾,盡心盡力的模樣,因此受到安祿山的親信。


    “我看你可憐,想要救你。別忘了安祿山是如何待你。哪怕是為報仇雪恨!窮途末路下,沒有誰比誰更尊貴!”


    嚴莊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把鋒利的短刀,交到李豬兒手中。


    “好!”


    李豬兒被一慫恿,許多不美好的迴憶湧上心頭。


    他本是契丹人,因狡黠聰明,十幾歲便成為安祿山的親兵。


    他清晰地記得那一天,安祿山因一點小過錯,持刀將他閹割,血射出數升,快死的時候,又用灰火塗抹在他傷口上,讓他痛不欲生。


    安祿山快敗亡了,殺了安祿山,或許還有機會活命。


    懷著忐忑的心情,李豬兒端著酒肉,重新迴到安祿山的大帳中,發現安祿山還在酣睡,鬆一口氣。


    不一會兒,李豬兒出大帳,假傳安祿山旨意,將離大帳最近的十幾名禁軍騙走。


    再迴到大帳後,李豬兒從褲襠裏掏出短刀。


    緩緩靠近安祿山。


    “吼……”


    肥胖的安祿山一個唿嚕聲,都嚇得李豬兒直哆嗦。


    實際上三天多沒睡覺的安祿山睡得很死。


    安祿山的床前掛著一把寶刀,李豬兒不時瞥向寶刀。


    漸漸地,他來到安祿山身前。


    安祿山挺著大肚子,麵朝上。


    正常情況下,刺殺應該割喉,但李豬兒沒有經驗,看著安祿山的大肚子,一刀捅上去。


    “噗嗤!”


    當即油血濺滿李豬兒的麵部。


    “啊……”


    安祿山也被痛醒。


    他雖然看不清,但對李豬兒再熟悉不過,大唿:“有家賊!”


    他準備再喊“刺客”的時候,反應過來的李豬兒將安祿山的嘴堵住。


    “噗嗤!”


    李豬兒拔出短刀,繼續刺另一處肚子。


    再次一刀後,使安祿山痛不欲生。


    他想起自己的床頭還有一把寶刀,伸手去抓。


    但沒有起身,怎麽也抓不到。


    李豬兒一連續十幾刀後,血液把肥腸都帶出來。


    安祿山瞪大眼睛,他已經喊不出話。


    伸出的手,也無力垂下。


    他安祿山一世英名,沒有死在天將軍李瑄手中,卻亡於奴婢之手。


    他不甘心呐!


    往事一幕幕,從他腦海中迅速閃過。


    一個混在集市,充當翻譯的雜胡。


    一個即將被斬首的偷羊賊,搖身一變,成為張守珪的義子。


    一個輕敵冒進打了敗仗,被首席宰相張九齡“判死刑”的敗將,又在李隆基的召見中,言“赤心一顆”,再次化險為夷。


    一個沒有過硬功績的胡兒,和李瑄一樣,封為郡王。


    範陽起兵,燕雲鐵騎,曳落河排山倒海一樣南下,意氣風發。


    洛陽的萬象神宮中稱帝,完成華麗的逆襲,尊貴無比。


    什麽時候,開始直轉急下?


    好像是聽聞李瑄西域起兵的時候。


    完全打亂計劃,是以江河日下。


    然後就是一步步的窮途末路……


    “榮華富貴怎麽像夢一樣呢?”


    這是安祿山彌留之際,最後一個念想。


    同樣是造反,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最終,安祿山隻能帶著無盡的遺憾,離開這個令他向往的塵世……


    “噗嗤!噗嗤……”


    而李豬兒,還在用刀子捅他的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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