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靖瑤在推開門的瞬間,見到麵沉如水的康鶴軒時,神情並沒有多少驚訝。


    因為,從她據親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一定會來。


    “你來啦,進來坐吧。”


    康鶴軒注意到,她對著他露出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容,右手微微抬起,向屋內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他進了自己的閨房。整個過程,從神態到舉止,皆是胸無宿物的坦然自若。而正是她的這種鎮定,從容的態度,再一次刺痛了他。就好像拒絕他,是她根本就不需要過多思考的問題。


    康鶴軒從進屋,到坐下都始終保持著沉默,並沒有答她的話。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會被她氣的恨不得伸手掐死她。


    他正在極力克製,克製自己瀕臨暴走的情緒。


    周靖瑤並不在意他的冷淡態度,他表現的那樣明顯,她又多多少少熟知他的性情,又怎會看不出來,他此時此刻隱忍的怒氣呢?


    可是她不怕!


    她知道,拒絕他,對他而言,確實是一件殘忍的事情。


    可是蘇錦笙的事,教會她,無論一個人對自己存了幾分真心,這份感情又能維持到幾何,可這世上的任何一種情感,都是需要被認真對待的。她不能在一個喜歡自己,而她卻不喜歡的人麵前,含糊其辭,當斷不斷的給他希望。與其將來的痛徹心扉,還不如在最初時的萌芽階段,幹幹脆脆的一刀兩斷,不留他絲毫的念想。


    所以今天,周靖瑤做好了充分說服他的準備,這才在剛才,鎮靜自若的邀他進門。


    周靖瑤並沒有吩咐下人進來添茶,此時的桌子上,無論是順應時節的新鮮水果,還是香酥爽口的酥口點心,都是一應俱全,應有盡有。顯然,是提前做了準備,早就備好了的。


    周靖瑤素手執起桌上的茶壺,給他沏了一杯溫溫的茶,又慢條斯理的給自己也沏了一杯,這才在他的對麵坐下。她端起眼前的茶杯,就著升騰的霧氣輕輕抿了下,然後抬眼靜靜地注視著他。她並未主動尋找什麽話題,像是在等著他主動開口詢問。


    康鶴軒直視著她,目光在她的身上梭巡,看起來認真而又專注,似是不想錯過她臉上的各種情緒,隻是聲音卻難掩冷硬跟失望的道:”你因何拒我?”


    周靖瑤笑了笑,剛要開口,就見康鶴軒突然抬手打斷了她,補充道:“不要用你父親那套狗屁言辭來搪塞我,我要聽你說真話!”


    因著他話裏對父親的不敬,周靖瑤皺起了眉頭。


    這個人真是,憑地粗俗!


    不過好在,她還沒有因為氣憤,忘記今天的目的,既然話已至此,她隻想快些切入主題,便暗暗隱去心底陡生的不快,開口道:“真話就是,我的的確確不想嫁你!姻緣之事,需得兩情相悅,才能合兩姓之好,相攜白首,共度一生。而我同你,雖自幼相識,自問,卻從未參雜過一絲的兒女情長,又如何能同你成婚?”話至,又忽然想起兩人自小結識的經過,以及上次他如天降神兵般解救她於水火,心中感念之際,語聲也不自覺放的輕柔些許的道:“康鶴軒,你我自小一同長大,你也一向待我不薄,我心裏也視你如親朋好友一般,我們可以是一輩子的朋友,卻是如何都不能在一起的。”


    周靖瑤說完這句話,便覺身心舒暢,似是覺得終於將這幾日盤橫在心中的重擔卸下,人也完全的放鬆了下來。


    同周靖瑤的如釋重負不同,此時的康鶴軒,心情簡直不要太壞。


    她說的話,他聽出來了,就是她從來沒有在意過他,更是從來沒有動過要嫁他的念頭。原來上次她對自己說的,真的全都是敷衍之詞,她還說她會考慮,全她媽是些屁話!


    康鶴軒看著她,越是看心情越是糟糕。


    就是這麽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妮子,比其他女子也不多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空有幾分迷惑他的美貌,做事情莽莽撞撞,說起話來又冷又硬,怎麽就能叫他像撞了邪似的,非她不娶了呢?


    好吧,讓他動了這個念頭,就動了吧,他也並不過分糾結於此。可她不該在招惹了自己以後,又若無其事的去招惹上其他男人。她為什麽總要這樣倔,總要跟自己對著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他,他有再多的耐性,也在今天,因她的這番言辭,給消磨殆盡!


    康鶴軒怒極反笑,嘴角嘲諷的上揚,開口說出來的話又冷又殘酷:“看來,周小姐到現在還沒有認清現實,康某很有必要再提醒你一下。事實就是,你心心念念的蘇錦笙,不久就要同他的表妹成婚,而你因為害他的未婚妻腿受傷,而成為全錦江城的笑柄。如今,沒有一戶人家敢上門向你提親,本少爺念在跟你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可憐你,才許你為妻。你真以為康某同那些破落戶一樣,是你說拒絕,便能拒絕的!”話至。康鶴軒一手重重拍在桌上,隻見由上好紫檀木料打造的四仙桌,就著他的力道,出現了幾道深深的裂紋,看起來觸目又驚心。


    此時的康鶴軒牙關緊咬,一雙好看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注視著周靖瑤,他的瞳色本就奇特,此刻更是因他驟冷的目光變得寒氣四溢。


    周靖瑤知他怒到極致,心裏雖早做好被他羞辱的準備,可是當真聽到冰冷的話語,從他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她還是會感到難過。


    周靖瑤的睫毛微顫,輕輕的閉上了眼,良久又重新睜開,隻是略微濕潤的眼睫,還是暴露了,她剛才差點哭出來的事實。


    “便是無人娶我,我也認了。”


    康鶴軒的神情剛因她差點哭出來的樣子,有些微鬆動的跡象,卻在聽到她的話後又立馬變的緊繃。


    他咬牙切齒,幾乎是從牙縫裏蹦出了“周靖瑤!”三個字。


    周靖瑤無視他的怒火,麵無表情的對他下了逐客令:“康公子想知道的我都已經說了,若是康公子沒事,就請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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