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少禹毫不意外地看著他。


    洛尚書曾經對嫡出的女兒有多寵,全京城都是知道的。


    當初為了洛卿卿嫁給自己後能不受委屈,更是連底牌都亮出來了。


    如今卻也能說出這種話來。


    不過,也是人倫常情。


    但他卻不能讓自己失去這一大助力。


    昊空足智多謀,固然對他有用。


    可洛青陽背後的金國,更是能兵強將如雲。


    他代替了過去洛青陽所扮演的角色,現在,洛青陽代表的就是哈庫奇。


    他絕對不能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嶽父大人說的哪裏的話,”葉少禹溫潤一笑,他本就生得十分清儒,是以笑起來便讓人覺得如沐春風,溫暖極了,在這一點上,他可以唬過任何人,“常言道養恩大於生恩,嶽父大人養了卿兒這麽多年,自是稱得上一聲父親的。”


    洛青陽眸光動了動。


    葉少禹將他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清潤地笑了一聲。


    “如今卿兒在我府中過得頗好,日後有機會,小婿可安排嶽父父女相見。”


    洛青陽聞言抿著嘴,沒有作聲。


    他心中,到底還是記掛著這個女兒的。


    何況,她是憐兒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留下的血脈了。


    哪怕,這個血脈不是他的。


    “聽說,昊空現在是你的人?”洛青陽眸底劃過一道暗芒。


    葉少禹的神色有瞬間的倉皇,很快又恢複常態:“國師大人深受父皇器重,得了他的助力,小婿大業可成。”


    話落,卻聽洛青陽嗤笑了一聲。


    一個早就虎視眈眈意欲篡權的皇子,也有臉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我今日來,不是與你說這個的。”


    “你要與金國合作,就要拿出十二萬分的誠意來。”


    倒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葉少禹微不可察地鬆了一口氣。


    “嶽父大人,小婿的誠意,您當是最清楚不過的。”他又恢複了那個溫潤情儒、不染塵世的翩翩公子模樣。


    洛青陽眯了眯眼。


    “嶽父不記得了?嶽父從大理寺的大牢裏迴到金國,可很是受了些皮肉之苦。若非小婿派人來信,國君又怎會殺了莫日勒將軍?”葉少禹神秘一笑。


    洛青陽微微睜大了眼:“是你?”


    葉少禹笑著點頭。


    那日,他從親信處得知洛青陽是被金國人救走的,迴去後又被哈庫奇以叛國罪關起來。


    與此同時,被葉少姝暗中羈押多日的莫日勒又迴到了金國,還指認洛青陽為了榮華富貴選擇與金國為敵。


    是以他馬上收集了證據,令滄飛前去金國,為洛青陽證明了清白。


    隨後,莫日勒被盛怒的哈庫奇砍頭,而洛青陽則無罪釋放。


    哈庫奇再三調查,確認了洛青陽的清白,這才將他委以重任。


    這位金國野心勃勃的國君認為,仇恨,是一個人最好的利器。


    而洛青陽在經曆了陷害和全家人的覆亡之後,對大沐和葉少姝的仇恨已經到達了頂峰。


    而他又從小在大沐長大,對京城甚是熟悉。派他再潛迴來做內應最好不過。


    葉少禹看著洛青陽,隱去了眸中的一抹狠戾。


    其實,那日滄飛的調查,還有一件讓他瞠目結舌的事情。


    可憐的洛老夫人直到死也不知道,原來她悉心教養、引以為傲的嫡長子,其實根本就是金國人。


    而她經曆了十月懷胎、苦苦生產得來的孩子,其實在當天就被穩婆殺死,換成了留著金國血的洛青陽。


    那場手忙腳亂、長達十個時辰的生產,其實不過是一場異國奸細籌謀多時的謀殺。


    金國對大沐的屠戮和野心,早在四十年前就埋下了。


    這個金國人從小被洛老夫人寄予厚望,老洛尚書還將官位傳給了他。


    誰知卻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他最初得知這個消息時也很意外,隨後,他便發現了其中的有利可圖之處。


    有了昊空的鼎力相助,又有金國的扶持。


    他,將會是那個走到最後的人。


    這大沐的天下,終究會是他葉少禹一個人的。


    洛青陽的笑聲倏然將他拉迴了現實。


    “嶽父大人因何發笑?”葉少禹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


    “既然如此,本官便送你個大禮。”洛青陽冷哼一聲,嘴角扯出一抹神秘的笑。


    葉少禹側眸,目露困惑。


    洛青陽兀自摸了摸下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


    一輛低調的馬車自總兵府出來,匆匆疾馳在街市上。


    好在此刻已經入夜,街上無甚行人,是以也不怕衝撞了路人。


    “馬伯,你慢著些,晃得人暈。”降香坐在馬車裏,蹙著眉對馬夫喊了一聲。


    這馬夫也是將軍府的人,往日裏驅車小心謹慎得很,鮮少有如此匆忙的時候。


    誰知,那馬夫卻對此充耳不聞,甚至揚起鞭子“駕”了一聲。


    馬兒吃痛,飛奔起來。


    車裏三人皆慣性地往後仰了仰。


    “馬伯今日這是怎麽了?!”降香有些慍怒起來。


    剛要掀開簾子問罪,卻被洛雲初拉住了。


    洛雲初掀開馬車一側的簾子,熟悉的街市在眼前飛速掠過。


    “他不是馬伯。”


    而且,這也不是迴將軍府的路。


    降香睜大了眼。


    “一會子我引開他的注意,你趁馬車慢些便跳車迴去找舅舅和大哥來救我。”洛雲初麵上沒有絲毫懼色,冷靜撕下裙裾纏成布條。


    又命秋桑也一道纏布條。


    秋桑呆了片刻,也手忙腳亂地幫起忙來。


    “可是姑娘……”降香焦急。


    “你不走,我與秋桑難活命!”洛雲初將布條扔到降香手中,難得動了氣。


    “聽姑娘的吧。”秋桑說話的神情好似訣別。


    洛雲初已經上前掀開簾子,對馬伯道:“你是誰派來的,要帶我去哪裏?”


    馬夫並不迴答,仍舊兀自揮著馬鞭。


    與此同時,降香和秋桑已經固定住了布條,隻等機會從一側的窗戶翻出去。


    冰涼的匕首貼緊了馬夫的脖子。


    “是洛青陽派你來的。”她語氣篤定,“他還敢來,不怕我再殺他一次?”


    馬車倏然慢了下來。


    降香瞅準機會,順著繩子跳了出去。


    布繩保全了降香,隻受了輕微的擦傷,隨後,她從地上爬起來,看著越來越遠的馬車,急匆匆地往反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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