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白舒並沒有多打擾陸靜修,他本來就做的是煞風景的事情,更不好在陸靜修直言難處之後,繼續為難人家。


    隻不過白舒一世為人,每每想到“人生不如意十之**”這句話,就要頻頻點頭,打心眼兒裏覺得有道理。


    他白舒不過一屆凡夫俗子,他憑什麽快意?


    一個人一座城,一生傳奇,就像葉桃淩和鼎城糾纏在一起一樣,陸靜修也早已成了和陵武城羈絆最深的那個人。


    或生或死,已分不清了。


    滿城燈謝之後,大華盛世已是含蓄之美,那份在白日隱藏在巨大宮殿和霓虹炫彩之下的孤寂,也在此刻被夜色蒸發了出來。


    白舒頭腦有些昏沉,他抬頭看過去,仿佛石階盡頭的殿口,就站著先帝高大端正的身影。他隻有在這萬籟俱寂的時刻,才能重迴自己的榮耀之地,一覽華國盛世太平,山河壯闊。


    莫不是深宮大院,真有先帝的魂魄不成?


    那黑影一揮衣袖,往前走了幾步,高聲對白舒喊道。


    他衣冠楚楚,站的位置極正,那是他多年來身為上位者而專屬的位置。


    白舒第一次以欣賞的角度去看待這個主掌大華國興衰的君主,華帝卻急不可待的開口,失了一國之君的從容和氣魄。


    白舒同樣上前一步,也不急著拾階而上,隻高聲答道:“南海之外有群島,而且卻有人煙。”


    白舒直言:“可那海霧是絕人之路,就是神仙去了,也穿不過去!”


    白舒迴答的巧妙:“陸靜修去了,也隻能望洋興歎。”


    白舒一步一步走上了台階,一直來到了華帝身邊。


    白舒低聲安慰道:“趕緊去找人把蘇老接迴來吧,一探南海之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白舒笑笑道:“隻有人講道理,諸事都不講理。”


    白舒以為陸靜修天下第一,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願和陸靜修去比,所以白舒沒有直接反駁華帝。


    華帝不假思索說了一個白舒聽起來並不陌生的年號。


    白舒一字一頓道:“君上,您以為您不在華國,這天下一亂,國將如何?”


    這不得不說,荔香院的精神教化確有其用,連白舒都不能免俗。


    就算是此時此刻,白舒也希望是華帝來做到這一點。


    白舒客觀的答道:“人多勢眾,力不足焉。”


    白舒想到了太虛觀中多的嚇人的天啟,再次搖了搖頭,敬畏道:“也是遠遠不如。”


    這一次白舒想了很久,倘若太虛天啟盡出,太虛祖師迴山,陸靜修也來莫淵的話,那麽天下間其他勢力,也不過就是個笑話。


    於是白舒道:“太虛千年香火,風雨不動,安如山莽。”


    華帝自信道:“如今太虛觀人才輩出,又有你在,我怕個什麽?”


    白舒微微彎腰,以示對華帝的尊敬,隨後白舒說道:“君上所言有理,太虛乃國教,華國之根本,確實無需憂慮。”


    華帝嘴角上揚,對白舒道:“你既是太虛中人,還是觀裏最受寵的那人,那你理所當然在華國橫行無忌,我要是易癸,我多半不敢廢你修為。”


    白舒嘖嘖稱讚道:“確實是這樣,易老先生若不廢我,那麽我日後可能丟的就是性命,而不是修為,那麽星院之外的事情,就不是別人眼中的白某之恥,而是我白某的墓碑了。”


    華帝讚道:“得失容易,成敗色難,僅此一點,你就與洛凡天壤之別。”


    再次說起呂漱仙,白舒言辭間已經充滿了尊敬。這種尊敬不是往日白舒拿腔作調的端莊,而是一種真正的對於死者的敬畏。


    說到這裏,華帝語氣略顯不屑道:“喪家之犬,雖有爪牙,卻也不過是腐屍饑餐,你讓它再來看家護院,怕是連叫都不會叫上一聲了。”


    白舒平靜道:“不過是做了和常人不同的選擇罷了,哪裏有對錯之分,隻要洛凡將軍心中無悔,那麽這一走也是決絕,而非狼狽。”


    華帝便直言:“我走之後,柔嘉複堂就在太虛,我不迴來,他們就不能再迴陵武。”


    隻不過白舒有不明白的一件事情,不過是一個南海,怎會有如此大的吸引力,不過是一屆帝師,地位竟如此之高。


    華帝麵色一冷道:“都說你白舒重情重義,柔嘉複堂私下論你,也是當不二恩師,你就這樣對待二人的赤子之心?”


    白舒提醒華帝道:“我是洛國人,由生至死!”


    白舒隻想片刻,就迴答道:“如假包換!”


    白舒則最後說道:“我明天開始醫治柔嘉的眼睛。”


    華帝說完就大步走進大殿之內,腳步聲迴蕩在殿內,國別二字卻蕩在白舒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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